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好像已经……记不清了。 乔火应该毕业了,司晃在美术界的地位应该也稳固了,臧枳是画坛更加闪耀的大明星,甚至官晁那个惯抄,会不会都比今天的她风光? 画坛没她的位置了…… 郗文容呢? 会不会已经醒了? 却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是不是又改嫁了? 是不是对她失望了? 又或者,还没醒,但是已经去世了? 那她还有出去的必要吗? 她一个亲人都没了。 还有司洛林…… 他来看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是不是也倦了? 是不是找到新的喜欢的人了? 她不知道,她一想到这些就脑子疼,胸口那团闷气愈演愈烈,磨得她整个人都烦躁,可是不可以再像先前那样发脾气,在监狱不可以乱发脾气,因为发疯的后果很严重。 发疯会被狱警批评,她不想押上多关几年的那个“万一”,一点点可能都不行。 这成了她刻在骨子里的自觉。 她只能不停地往下压、往下压。 往下,压…… 那个时候,她宁愿有人给她来上一鞭子,把她皮肉抽开,好像这样,胸口那团不上不下的郁气就能从那些皮开肉绽处蹿出去,她就能好受一些。 可是没有,监狱的单人房只有冰冷的墙壁和看不见风景的窗,以及窒息压抑的安静。 于是终于有一天,狱警开房门喊她时,她睡在床上不应。 再次醒来时,周围是白色的病房,手上吊着葡萄糖。 司洛林站在窗前,身边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他们在说着什么,迷迷糊糊的,她什么都听不见。 只是唇微微开合几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水……” 然后呢? 然后被司洛林扶起来,躺在他怀里,感受着好久不曾感受过的温暖怀抱。 那天他好像哭了? 好像没有,他不是个爱哭的人。 他也不会为她哭的,他以前那么喜欢怼她。 记不清了,只知道唇角有些湿润,被他轻轻地喂进一些甜甜的糖水,然后又被抱紧了一些…… 然后?然后……不记得了…… 眼睛仿佛被绑上了铁,重得睁不开,意识也好像被高烧烧开了一般,咕嘟咕嘟得全是嘈杂,全是朦胧…… 恢复清明的那刻,还是在熟悉的房间,那间单人房,只是房间多了一瓶花。 梅花。 那一枝梅,安安静静被插在花瓶里,她坐起来,走到桌前,安静伏案,看着那枝梅。 哦,对的。 这是第四年的冬。
第110章 颂雾_07 蒋益暮和司洛林见了一面。 咖啡馆外人来人往, 蒋益暮脸色淡淡的。 良久,他的视线从窗外收回,看向面前的年轻人:“她的病情怎么样了?” 司洛林笑了,嗤笑:“原来您还知道您有个女儿, 我以为, 在您的心里, 只有蒋家的未来。” 蒋益暮抬起头,看他,看着这个短短四年,就握尽洛朗整个名流圈权势的年轻人。 他有的时候真的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 天资真的是一件太过不公平的事情。 当年蒋家红极港圈一时, 靠的是几代人积累的人脉,可港圈的人脉出了港圈,就什么都不是。 只手遮天? 遮的是港圈那片小小的天。 这是蒋益暮在十八岁时就明白的道理, 可是家族内部狂妄自大,香港把纸醉金迷发展到了极致, 资本握进几家人的手里低调行事。 低调是真的, 可是眼界狭隘更是。 经济政策下来的同时,上流圈层的不屑因为那份狭隘被放大到了极致。 一年、两年、三年…… 直到经济中心彻底转移的时候,他们才发觉错失风口,即等于失去一次财富积累的机会, 也等于为自己培养一轮潜在竞争对手。 面子和里子,永远失于狭隘。 他讨厌这种井底之蛙的感觉, 于是在接手家族势力之后, 他毅然决然打算把事业重心转向洛朗。 可终究迟了一步。 也因为港圈太子爷和十八线舞蹈演员的家族丑闻一度登顶香港的八卦娱乐报,热度甚至直超当年的艳照门。 家族对他失望了第一次, 便会对他之后的所有决定保持怀疑。 于是家族内部开始四分五裂。 也是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和他说了这样一句话:“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换来家族的分崩离析、荣耀不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婚姻自由吗?” 年迈的父亲望向落地窗外辉煌的CBD,淡淡道:“明白了吗?这就是答案。” “不是时不时代的问题,对于我们这样的家族来说,联姻,永远不会过时。” “但强者不需要靠联姻。”他这么回。 而父亲只是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 而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明白。 强者? 什么是强者? 强者就是在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在陈述事实,而非制定目标。 回忆久远,久到像醇香的酒,怎么品都是发酵后的干涩。 “我打算接她出来了,通知您一声,顺便问一句……” 司洛林放下咖啡杯,看向他:“您还要她吗?” / 蒋透从国外回来的当天,就去医院看望了郗文容。 郗文容还是植物人状态,他坐在陪护椅上,给她削了一个苹果放在桌上。 直到很久之后,苹果肉慢慢地变黄了,他才拿起那个苹果,一口一口啃掉了。 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一眼,随手接通:“喂?妈。” “不用来接我,我在去酒吧的路上。” “对,和朋友叙叙旧。” “不去了。” 良久,病房内的空气一点一点流动着,他淡淡轻嗤一声。 出口的句子勾上一丝冷漠:“哦?你要多少钱?” 他看了眼床上躺着的郗文容,呼吸机不时弥漫上一圈白雾。 他知道郗文容醒着、有意识,只是植物人状态说不了话。 “李佳佳。”蒋透扬起手,给郗文容掖了掖被子,“我好玩叫你一声妈,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挂了电话随手扔到一边,他想起郗文容带着郗雾来蒋家的那一天。 明明知道她是谁,却还是报复式地喊她一声:“阿姨。” 看着郗文容变掉的脸色,他心里畅快至极地得到了安慰。 托着下巴看向病床上的人儿。 “你听得到我说的话对吗?” “你究竟,爱我多一点,还是……”顿了顿,蒋透缓缓笑了,冷笑。 “算了。” / 郗雾永远都在他的人生规划里,哪怕当初以为她早早夭折。 这或许和他的性格有关系,从小到大他就偏执,要苹果就是要苹果,就是换成价格更贵的水果,那也是退而求其次。 可是好像…… 他不怎么出现在她的人生规划里。 郗雾的疗程还剩最后一个阶段。 精神病本就错综复杂、变化多端,比大众理解的要科学一点,但永远比医生了解的要复杂一些。 夏空禾去主攻谈颂了,司洛林则负责郗雾,只是不是以医生的身份,而是以患者家人的身份协助治疗。 在出狱的前一天。 郗雾见到了谈颂。 她比自己想象中要惨一点,看着周围灰暗色调的牢狱,谈颂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是比以前见到的样子多了一丝苍白与无所谓。 “他还真舍得让你进来啊。”谈颂眼神淡淡的,语气弥漫上一丝淡淡的嘲讽,“看来司洛林也没那么喜欢你。” “犯了错,是要接受惩罚的。”郗雾也淡淡的。 谈颂“啧”了一声,撑着下巴看向她:“可是你不觉得讽刺吗?明明,坏事做尽的是我。” “想要杀人的是我,借刀杀人的是我,想毁了所有人的还是我。” 郗雾嗤一声:“是啊,但是怎么办呢……” 她看向监舍的窗外:“毕竟我动手了。” 谈颂“啧”了一声,“郗雾,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但最喜欢的也是你,因为你拥有我想要的一切。” 郗雾盯着窗户。 谈颂继续道:“郗雾,所有人都讨厌我,因为我无恶不作、无法无天,可是最厉害的明明是你,你骗了所有人。” 郗雾缓缓抬起眼睛。 “除了不明真相的陌生人,所有认识你的人都觉得我是元凶,你是可怜的受害者,你进了牢,你蒙了冤,你受了委屈,呵……” “但真相就是,只有来这一出,只有进了牢,才能更好的抓住司洛林,才能让他彻底对你死心塌地,对吧。” “毕竟,法律对精神病,是有另一套评判标准的,只要精神病患者不是在清醒状态下动的手,完全可以免罪,可是,是不是清醒状态,不全靠律师那一张嘴怎么说吗?” “我们都是精神病,我们都无比熟知这一套,所以你利用了这一套,一、石、二、鸟……啧啧啧,我从前竟然觉得你愚蠢天真好欺负。” 郗雾的胸口开始微微起伏,勾起一抹泛着冷意的笑容:“你给我闭嘴。” 谈颂“啧啧啧”了几声:“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就像所有人都不知道,我们在初中那年,就早已见过了面。” 狱警叫醒她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 一般这个时间,不出意外就是司洛林。 她推开门,看到熟悉的窗前那抹颀长的身影,他清瘦了许多,以前不熟的时候,总是觉得他过于清冷禁欲,让人不敢靠近,后来得到了,就怕他离开、怕他不要自己,于是想尽办法抓住他、抓牢他。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块浮木。 而现在…… 已经没办法在没有他的领域内生活了。 饮鸩止渴,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司洛林。” 司洛林停下了手里的魔方,抬眼缓缓看向她:“雾九,过来。” 郗雾就朝他跑过去,然后猛得抱住他。 司洛林揉了揉她的脑袋:“受欺负了吗?” 她头埋在他颈间,用力地摇了摇头。 司洛林“嗯”了一声:“雾九,外面的世界干净了,我接你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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