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把门踹上,堵住了乌拉乌拉的风口, 原本脸臭臭的,看到桌上那袋香喷喷的鲜肉月饼, 脸就更臭了, 气不打一处来,大拇指笔挺地戳着:“你的臭脚丫都把它薰臭了!” 郗雾无语死了, 给他矫情的。 猛得一个翻身,脸埋进透着皂荚味儿的枕头里,伸出一根食指在空中。 “接下来我要为了夜晚的熬夜而补觉半小时,包里有一本画册,画册上有一张稿子,那是我特意画了孝敬您老的。又因为我现在极需要您宝贝外孙的帮助,所以为了避免我有贿赂你的嫌疑从而影响我们的师徒情分,所以我特地回了浅岸,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那家的鲜肉月饼……来贿赂你,半小时后,如果您吃得还开心,请给我臧彧的电话号码。” 老头一句话没说,先去翻出她包里那本画册,直到拿到手里了才问:“哪张稿子?” 郗雾脸埋在沙发里,一声不吭。 好烫好烫好烫。 心跳好快好快好快。 臧曜瞅着她像滩扶不起的烂泥一样软塌塌趴满沙发,甚是无语,手上翻开画稿。 一页页翻过去,最终在某一页停住。 良久,笑了。 不用猜,这死丫头的“礼物”一定是这幅了,看这画的完成度,必然不是一天一夜就能搞定的,想必是奔波了数个来回,折腾了不少时间。 还贿赂? 引导谁呢? 死鸭子嘴硬。 新时代的小屁孩就是诡计多端! 他走过去,一只手搭上后腰,另一只手拧住她的耳朵:“雾丫头?起来。” “唔不要,我要睡觉……” 声音还迷迷糊糊的…… 一听就假的。 演得也太烂了。 臧曜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死小孩、死丫头,快点起来,为师有话问你,不想要我宝贝外孙微信了?” 沙发上的人猛得弹起,砰一声,他的下巴中招,一屁股摔坐在桌子上。 他捂着疼痛的下巴,表情因为痛苦而略微狰狞。 三秒钟后。 一声暴呵响彻客厅。 “死丫头————” 隔空指着她鼻孔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郗雾翘着二郎腿,噘着嘴,眼里毫无愧疚,嘴上全是有求于人的凶巴巴妥协:“徒儿错了,师父你别生气,也不能全怪我的,是你凑那么近,而且我的后脑勺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孽徒!”臧曜凶狠地锤了锤大腿旁的桌面,“你的后脑勺当然没有我的假牙金贵!坐、坐、坐直!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 “哦!好的!”郗雾放下了二郎腿,拿出小学生坐姿,乖巧地很,“那我也道歉了,礼物你也收了……”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着他捏着一只月饼在优雅地嚼,“月饼都已经下肚子了……所以臧彧的微信……” “不可能,想都别想,月饼是我应得的……”他看向郗雾慢慢眯起的眼睛,“小屁孩,我还治不了你了?” “老东西。” “你说什么?” “好师父,求求你。”郗雾面无表情道。 臧曜满意了,把那张稿子小心翼翼撕下来,“这画……” “给你的礼物。”她说,“虽然你就教了我几个月,但好歹也是我至今为止唯一认可的师父,所以,喏……” 她下巴朝他手里的那幅画抬了抬:“补你的拜师礼。” “这画……” “我看你老盯着那面墙热泪盈眶,应该对你很重要吧,但你这一把老骨头又不能经常去浅岸,所以我寒假的时候跑了几个来回,把那面墙成比例缩小到纸上了,我已经尽量模仿那个画法风格了,但是总会有点出入的,其他应该没有遗漏吧?” 谁叫她的画风太过特别,强行扭改实在有些困难。 郗雾在心里臭屁地补了一句。 “没有。”小老头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 郗雾看了他一眼,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虽然我难得有次良心,不过你也不用感动成这样吧?” “我的眼泪和你没有关系!死丫头!” “切。”郗雾翻了个白眼,拿起画本给前面的几个灵感进行细化。 “这画取名字了?” “搬。” 臧曜点点头:“取的好。” “不过我在临摹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她没有回,而是问:“刚刚……司洛林来找你干嘛啊?” 老头抬头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一眼,遂明白这是个交易——要他拿司洛林来这的目的换郗雾知道的那个秘密,这丫头,给她精的:“雾丫头,你下次再说我老奸巨猾的时候,麻烦先想想自己。” 郗雾抿了抿嘴,看着她师父:“能说吗?要是什么机密的话就算了,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你俩认识?” “明明我先问的!臭老头!” “我回答是要有前提条件的。” 郗雾瘪瘪嘴:“那好吧……我们不熟。” “就是单纯好奇?” 郗雾点点头:“是。” “他过来送情书的。”他淡淡的抿了一口君山银针。 “什么!老头你必须把早恋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别激动,乖徒儿。”他又抿了一口君山银针,砸吧了一下嘴,视线意味深长,“你表现得过于明显了,噫~~丢人!” “我没有,你老花眼!” “等等……”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上次画本上那家伙……不会就是司洛林这小子吧?” “绝对不是!” “哎呀,你没戏了。”臧曜才不信她的鬼话,他的火眼金睛都看出来了,坐在沙发上,语气也贱兮兮的,好不幸灾乐祸:“你心上人早就有喜欢的人咯。” 郗雾搓手取暖的动作一顿,看了眼老头幸灾乐祸的样子,撇撇嘴,低下头,“哼”了一声,不说话了,静静地开始搓脚丫子,掰着白皙的脚丫子,不知道怎么,心里一下子哽了哽。 “哦。” 老头子看她不说话了,知道她伤心了。 于是兴致更高了,开始滔滔不绝起来:“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司家那丫头之前属意我外孙女做儿媳妇,想要未来搞个上流社会贼流行的商业联姻玩玩,但我就那么一个外孙女我能轻易答应吗?我就打算亲自去考察一下那小子的脾性。” “然后呢?”郗雾恶狠狠地问,言下之意是你快闭嘴我不想听了。 “他说了句很奇怪的话,让我印象深刻。” “什么话?” “我只想要月亮,哪怕淹死太阳。” 郗雾愣了一会儿,这么执着? “那怎么会又闹出联姻这事呢?”郗雾嗤了句。 “他不知情。” “啊?” “那场饭局他本来挺礼貌的,直到一谈到这事,看了眼他妈之后,气氛就变了。当场撂了句‘这辈子都不会结婚’就直接走人了。” 郗雾一愣:“那你们家岂不是很尴尬?” 臧曜点头:“是咯,不过我不尴尬,我闺女和我外孙女挺尴尬的。” “你为什么不尴尬?” “不喜欢硬凑才是真尴尬,提前说清我反而觉得那孩子磊落。” 郗雾佩服的:“不愧是你啊老头儿,这年纪能有这心胸,像你这样的老头子可不多了。” 臧曜无视了她话里的大逆不道:“后来我找了他聊天,他倒是先和我道了个歉。” “他后悔了?” “不是,他是为当时年轻气盛驳了我的面子道歉的。” 郗雾看向他,关键词抓到:“你的面子?” 臧曜点头:“嗯,向我个人道歉,不是给臧家道歉,就是这一点,让我觉得他是个有个性更有脑子的人。” 和臧曜道歉,是因为臧曜是那场饭局,除他外,唯一不带商业目的来的,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真诚为何物的人,驳了一个理解他的人的面子,他觉得应该道歉的。 至于其他因为利益而互相算计、互相捆绑在一起的人,连认识的必要都没有。 所以说白了,司洛林这个人啊,很聪明,也很有原则。 但换句话来说,也相当偏执。 “我当时问他为什么会不想结婚,他问我婚姻是人生必须走的流程吗?爱情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吗?为什么要让他人来定义自己的事情?” “然后我说确实不是,人生有意义的事情还有很多。他说对啊,有些人就是只喜欢月亮,你杀了月亮和他说太阳比月亮更好,这本身就是个谎言,也是在干涉对方的自由,哪怕太阳再耀眼,对于月亮信徒来说也是冒犯。” “那他的月亮呢?”郗雾心里酸酸的问。 “他说他的月亮十几年前去世了,绝症。” 郗雾不说话了。 不知怎么,心里有点酸……不,酸死。 “那婚订成了吗?” “当然没有,为师也是个要脸面的好不好?我能让我外孙女受那委屈?” “那你当初干嘛同意商业联姻?” “死丫头,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那事是我闺女做的主,我事先又不知道。” “老头,你好马后炮。” “哼!”小老头傲娇抬头。 “可我看你和他关系挺好的呢,你俩一老一少还私下暗度陈仓洗钱呢……” “你没分到赃?” “分到了……” “那就闭上你叽叽歪歪的小嘴。” 郗雾:“……” 说来也是奇怪,郗雾偶尔喊喊师父,大多数情况下都喊的是老头、怪老头、臭老头这种称呼,倒确实是很少尊称他一声臧老。 毕竟当时和他一见如故,有的时候相互吸引的灵魂,在交流中很多时候也是仅仅交流着互相吸引的那份热爱,倒是真的没有多在意过对方的身份、背景和过往的一切。 郗雾喜欢和她师父待在一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感觉很放松,哪怕是一点不尊老爱幼,对方也不会说什么。 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年龄、姓甚名谁来自哪里,仅仅交流着吸引两个人的那个“纽扣”。 不用交换联系方式,不用交换身份背景,不用交换对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所有。 所以郗雾没有那个问的意识,对方也没有主动说的必要。 这几乎是一种太过舒服的关系。 舒服到比和郗文容待在一起,还要再放松一点。 以至于郗雾真的快忘了,其实这个世界的偏见仍旧存在,只是遇到了那么一个可以无所顾忌说话的人,哪怕对方年龄比她大上好几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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