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你最后拒绝了。”陈守全猜到结果,否则林佑今怎会认不出他来呢? 秦聿仍记得自己写下见字如面那四个字时的得意,他觉得自己的拒绝不算过分,相反是格外委婉。 “我能感觉到她的无可奈何,想必是不想同我结婚。再说她那个年纪,说不定已有了喜欢的男孩。我讨厌强人所难,我父母就是被长辈逼迫了在一起的,这种婚姻里没人好受,也不公平。” 陈守全收了声只安静听着,顺便默默关掉了咯吱作响的风扇。 “当初我不给她照片是做好了将来解除婚约的打算,反正日后无交集,我长什么样子于她而言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那事到如今,你们婚约解除了吗?” 秦聿立马从方才的滔滔不绝变得无言以对。 不出声可以意味默认,也可以意味否定,全看用在何种情境。 “你后悔了。”这是句肯定句,陈守全说完都深感诧异,自己竟会如此笃定。 他并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秦聿,但必须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很多东西不必多问,不必多说,只看一眼就明了。 本来秦聿这次回国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同母亲商量解除婚约,可偏偏在此之前让他先遇到了林佑今。 倘若只是一面之缘倒也罢了,谁能想到后来阴差阳错,两人又是食宵夜又是住同一间旅馆。 他竟然还幼稚到编了个差佬的身份去逗她。 只是一个短暂的夜晚,就打乱了他原先所有的计划。 秦聿原已决定要去见母亲,一方面是告诉她自己已回国,另一方面则是与她讲明取消婚约。 而这些本该按照计划进行的事,都在他听着林佑今高跟鞋声音逐渐远去的那刻被逐一推翻。 他开始期待下次相遇,不是未婚夫秦聿,而是以差人秦sir的身份。 “你总不能一直骗她吧?等将来阿今知道真相,你觉得她会不会生气?还是赶紧找个机会和她说清楚得好。”陈守全想劝他适可而止,与其为了不知所谓的一时兴起而遮遮掩掩,不如直截了当点悬崖勒马。 没人会喜欢被骗的感觉,哪怕对方不是出于恶意。 他知道陈守全说的是事实,也曾这般自问过,开玩笑是否该分场合。 “我下次若能再遇她,会和她说明白的。”秦聿经过深思熟虑,同意了陈守全的建议。 “港岛虽小,但你想每次都偶遇,哪有这种巧合,”陈守全为他想了个办法,“刚才我没说完,阿今很喜欢你的小说,她有意认识一下作者,我自然高兴将你介绍给她,你不如趁此机会都和她坦白了。” 秦聿连连摇头:“一码归一码,全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暂时还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笔名。” “也对,是我欠考虑了。”陈守全不再管这件事,又问起其他,“阿今托我向你打听个事,当然我也很好奇,你这篇小说或有原型吗?” 秦聿再度陷入沉默,原来无需了解往事,也能有人凭借文字本身猜到这背后的秘密。 面对陈守全,他不打算隐瞒什么:“有原型,我试图弱化真实性,避免把虚构写成纪实,没想到才发表了几章就被轻易看出来了。” “我真是随便猜的,至于阿今是不是就不得而知了。”陈守全想着下次见到林佑今时该多问一句,“你方不方便透露一下原型是谁?” 这下总算讲到正题,也是秦聿来找他的目的。 “其实我今天来就是希望全伯能帮个忙,在我交稿前先看下这篇初稿,我一直担心叙事性太弱,读上去会让人觉得不像小说而是调查报告。” 这种困扰在写作者身上常会发生,但通常都是作者多思多虑。 正所谓当局者迷,用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因为完全不知内情,所以无需纠结。 陈守全读得很仔细,听见他的请求还有些受宠若惊,如何给出回答与建议就变得尤为谨慎:“或许是我不了解原型的故事,所以没感到生硬,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篇虚构小说。至于叙述性弱,我也没觉得。要讲好一个故事,不一定要急于在开始便抛出所有线索,像你这样慢慢铺陈就挺好的。” 他对天发誓,这番话绝对不是看在和秦聿认识的份上才说的,而是出于真心,再三斟酌后的答案。 “如果你对这版不满意,但又改不出更好的,不如就先交了,过段时间再回头看,兴许到那时原来的想法会有所改变。” 断没有向他人求助,等对方给出提议却又拒绝的道理,秦聿只思索几秒便点头答应。 “好了,你的问题解决了,现在能和我说说笔下原型究竟是谁了吗?如果有天被人猜出来,会对你造成困扰吗?”陈守全到这把年纪很少会沉不住气了,可即便如此,那早就淡了的好奇心竟随着彼此的交谈变得越发旺盛。 尤其是看到秦聿的反应,他似乎很在意要抹去原型的真实性,仿佛那是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听秦聿长叹一声:“困扰倒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传到唐秉荣耳中,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第13章 风扇恼人的咯吱声已停了许久,冷气机也在这时停止运转。 只剩挂在书架上的那只老钟“滴答滴答”不知疲倦,整点一到,按部就班地敲了三下。 不等陈守全消化,有人推门问路,打断了他的思绪:“抱歉,打扰一下,请问到春秧街怎么走?” 那人说着普通话,显然是刚从内地来。 陈守全暂时放下震惊与困惑,努力解答他的问路:“从这里去很远的,你要……” 问路人尴尬笑笑:“抱歉,能麻烦您说慢点吗?” 陈守全自认为正宗的普通话实则带着浓重的粤语腔调,即便说得慢了,恐怕那人也听不明白。 秦聿听了陈守全别扭的发音没忍住笑出声,下一秒就遭到对方和善的眼神。 “你是怎么去?坐车还是步行?”秦聿正一正色,怕耽误了问路人,便好心出声帮忙。 听他到开口,陈守全突然觉得他是有资格嘲笑自己的,谁让人家的国语既标准又流畅呢? “走过去会很麻烦吗?”那人问。 麻烦算不上,但外面天这样热,只能说是煎熬。 “要花点时间,出门从弥敦道往南走,去前面的尖沙咀码头坐渡轮到湾仔,再一直往东走就差不多到了,你可以到了那边再问问人。”秦聿站在门口同他指点方向,外间的暑气也透过半开的门涌了进来。 陈守全将风扇重新打开,等那人走了他才又说话:“你国语怎么这么好?还有,你出国这么多年,才回来半个月,就又把港岛认熟了?有些地方怎么走,简直知道得比我还清楚。” “不瞒你说,其实我没有一直在法国,为了收集文献资料,毕业后到处旅游,在马来西亚住了有近一年吧?后来又去了上海,国语大概是那时候练出来的。至于春秧街,唐秉荣曾经有段时间就住在北角,我回来这些天去那走访好几遍,合情合理都该记熟了。” 听秦聿再提荣爷的名字,陈守全被打断的思绪又飘了回来。 或许是经过陌生人问路的缓冲,他不像刚刚那般瞠目结舌。 “所以余达晖就是唐秉荣?”他仍旧难以置信,传言中铁血手腕的荣爷居然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情感纠葛? “这样说不严谨,应该是余达晖的原型来自唐秉荣。”秦聿忍不住纠正。 “那瞿丽又是谁?从没听说过荣爷有女人,像他们这种亡命徒,想要有家人才是奢望吧。” 秦聿自认今天透露得不少,有些东西可以留到下次再说:“瞿丽和书中写的一样,原型是个在上海以卖唱为生的歌女。至于姓甚名谁,说了你多半也没听过。时间不早了,全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等下次再聊吧。” 事实上,江湖中有关唐秉荣的传言无非杀人放火、为非作歹云云,反是从没听过风月情爱能与他沾上关系。 而那段与歌女的无人知晓的过往,本就是只发生在上海的一小段插曲。 等他一返港,情爱恩怨便随云烟消散。 往事留旧城,谁又会记得。 秦聿之所以知道,也是在挖掘一桩旧事轶闻时意外听说的。 等描摹出故事大概,他将其与手头已经写完开头的《南洋故事集》进行权衡,纠结再三后,最终决定先写《往事》。 “今天你说的这些我都会如实转告阿今的。”陈守全始终挂心林佑今的嘱托,当然也没忘记唐鹤予,“还有个人,他似乎对你也很感兴趣,是如今挺有名的一个歌手,也是阿今的朋友。” 那日下午,陈守全虽然一直和林佑今在谈论,但并没因此忽视唐鹤予。 陈守全能明显感觉到唐鹤予当时情绪的转变,他起初的确是抱着欣赏的态度在阅读,可到后来眉头越皱越紧,脸色复杂得难以形容。 而放下书后,他却又说自己很喜欢这个故事,还希望认识作者,有些与私人有关的问题想问。 “谁?” “叫唐鹤予,你看见对面那张专辑海报了没?”陈守全隔窗指着对面巴士站的一面广告牌,“那张写有祈愿二字的,就是他现在最出名的一首歌。” “哦,不认识,没听过。”秦聿盯着海报看不过三秒就收回目光,“你说他是林佑今的朋友?” 他有几分不屑,最后这句反问的态度更是耐人寻味。 没听到陈守全接话,秦聿抬头,就见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聿仔,你这语气不太对啊。” 秦聿不管他有意曲解,喝完最后一口凉茶,顺手将杯子洗了:“全伯,我走了。” 谁知门口还没走到,他忽得顿住步子折转身来:“林佑今问的问题,还是让我自己为她解答吧。” “你不是才说不想让人知道作者的身份,这是又想通了?还是仅对她例外?” “其实我现在就住她隔壁,到时候写封信简单说明,应该不成问题。”秦聿本来对这个做法并不确定,眼下说完之后他突然觉得很有可行性。 心中早已想好措辞,遂一刻都不耽误地往外走,“全伯,我先去交稿了,下回见。” 陈守全愣在凳子上,他好像又知道了件稀罕事—— 半山叁号住的人是秦聿。 / 林佑今听见跑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时,她正在书房里为法语中的动词变位而苦恼。 身边克莱尔则一脸悠闲地翻阅时尚杂志,完全没觉得时间难熬。 “这么快就学明白了?”克莱尔余光瞥见她抬头,虽没起身,但很明显心思已不在面前的课本上。 外面车声不小,克莱尔顺着去看,就见一道红色的车影自别墅门口飞快驶过。 林佑今悻悻收回目光,经过月余时间的相处,她对克莱尔也有些许了解,平日两人的相处不是在书房就是在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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