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个时桑还没思考到的大问题。 时桑停在门后边,想了想,刚想说后者,江辞深却抢在她的前面开了口:“你就睡这里吧。” 他的语调依旧没多大的情绪起伏,像是一件随意说出口的小事。 每一个字时桑都听得清清楚楚,她不可思议地再度转过头。 江辞深面无表情地跟她对视了一眼,然后缓缓起身,朝着衣帽间走去。 “你睡床,我睡地上。” “……” 这是时桑今晚第N次愣住。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初来乍到,让她睡床,自己却睡地上,这似乎……不太妥当吧! 而且他可是江家的少爷诶,怎么能这么大度? “你没洁癖的吗?”时桑没忍住,问出了声。 “你这话倒是有点意思,偷偷跑来睡的时候怎么不考虑一下我有没有洁癖?” 衣帽间里传来男人沉缓好听的嗓音,此时此刻时桑觉得这音色特别有磁性,小脸不禁又红了几分。 在国外成长的经历使得时桑的性格不忸怩拘谨,眼下对方好意“收留”她,她自然欣喜得要命。 江辞深很快就抱着一床被褥走了出来,铺在大床旁边,然后伸手关了灯,两人谁也没说话,很默契地各自躺下。 大概过了半分钟,时桑突然想起了什么,盯着天花板认真地说:“你放心,我洗澡洗得很干净,睡觉也安稳,不会把你的床弄脏的。” 江辞深已经闭上了双眼,但是还没什么困意,说话的语气极其平静,说出的内容也是一语中的:“你今晚翻过三次阳台,衣服或多或少都会有点脏。” 言外之意就是,他的床早就不干净了。 “……” 时桑语塞。 “抱歉啊。” 对方没有反应,四周很安静,时桑能清晰地听到他平缓的鼻息声。 又过了一两分钟,时桑估摸着他应该没睡着,再度开口:“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又是帮忙保密,又是好心收留的。 和他所表露出的性格多多少少有点不符。 时桑定定地看着天花板,好半晌她又问他:“你难道不讨厌我吗?” 大家都觉得她住进江家是攀上了高枝,所以明里暗里都看她不顺眼。 江辞深没有说话。 他其实并没有去特地调查她的来历,只是唐叔跟江晨风一直跟他说,她是个好孩子,让他多包容。 渐渐地,他开始有些好奇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孩子,能让江晨风和唐叔如此坚定不移地护着。 在今天这样一个意外的场合,他见到了她,模样倒是蛮乖巧的,说自己没床睡的时候看着挺可怜,说自己一个人能应付兰姨的时候又挺倔强。 怎么说呢,挺有意思一小姑娘,他大概也知道她在江家住得并不是太顺利,他不想掺和,不过收留一晚还是可以的。 就当偶尔做回慈善了。 但是过多的话跟情绪,他也不想直接表达,在面对时桑那个问题时,他只说了几个字:“不早了,睡吧。” 那一晚,时桑躺在床上,入睡前脑海里还都是那个,眉眼平静疏离却又舍得给她温暖的男人。 — 时光荏苒,距离他们初次见面,原来已经过去五年多了。 这五年里,她跟他都变了很多。 来不及再在这里感怀伤时,时桑停止了回忆,拿起卸妆用品走进卫生间开始卸妆。 十分钟后,她终于下了楼。
第7章 凛冬散尽 ◎还江家的人情◎ 电梯很快下到一楼,时桑一走出来就看到江辞深坐在餐桌上,低着头正一勺一勺地喝着粥。 这会儿的他已经换了件干净的衬衫,袖口轻轻卷起,露出一小截肌肤,最上面的一颗纽扣也是解开的状态,隐约可见锁骨,衬衫的下摆被束在西裤里,大长腿一览无余,整个人看上去很是放松随意。 时桑默默收回了目光,走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她的面前放着一碗跟江辞深一模一样的小米粥。 她静静地盯着粥里的小米和枸杞看了一会儿,原本平复的心情又泛起了些涟漪。 时桑不自觉地又联想到了以前。 以前的她养尊处优惯了,没下过一次厨房,唯一的一次还是想在江辞深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自己,就趁兰姨出去采购的空隙偷溜进了厨房,然后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食材,按照网上的短视频,依葫芦画瓢地捣鼓出了一锅小米粥。那会儿也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但不同的是,当时的她满心欢喜,而他就算清楚碗里的东西不好喝,也会生硬地用“辛苦了”三个字以示鼓励。 想到这儿,时桑下意识地抬眸往江辞深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仍旧专注地喝着粥,并没有要主动开口的意思,随后,时桑的视线缓缓下移,像是导航定位似的一下子就锁定在了他右手中指的戒指上。 之前她好像听萧予酥提起过,中指带戒指就意味着已经订婚的意思,但她不太确定当时说的是左手还是右手。 周围陷入一片沉寂,两人之间的氛围极其怪异,谁也不主动说话,一个是不想,另一个是不敢。 时桑再一次瞥了眼对面的人,感觉他还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默默掏出手机,维持着低头看手机的姿势,在浏览器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右手中指戴戒指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搜索结果跳转出来,江辞深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时小姐这是外国菜吃惯了,瞧不起我们中国的小米粥了?” 他的语调十分慵懒,尾音还有些微微上扬,带了点挑衅。 时桑一听见他的声音,也顾不上看什么搜索结果了,连忙将手机黑屏,语气中带着几分怯意:“没有,我只是现在还不饿而已。” 她明明没什么勇气,但还是勇敢地直视着他的双眼,那里面满是冷漠与疏离,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讥讽意味冷冰冰的,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样。 江辞深先移开了视线,放下汤勺,拿过一边的餐巾擦了擦嘴,少了几分刚刚的阴阳怪气:“打算什么时候走?” “等江叔叔回来,我就走。”时桑也移开了视线,落在了自己面前的小米粥上。 江辞深重新将餐巾放回去,靠在椅背上,缓慢地掀起眼皮,淡声说:“我是问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时桑意外地觉得他语气缓和了不少,再度盯着他的脸,实话实说:“明天早上。” 沉默片刻。 江辞深的眼眸漆黑,唇角轻扯着,冷不防地淡淡哼了声。 他缓缓起身,从身后的衣帽架上拿下自己的羽绒外套。 “时小姐离开江宅多久了?” 他忽然意味不明地抛出这样一个问题,随后又拖着腔调地轻“啊”了声,转过身重新看着时桑,一副沉思后醒悟的模样:“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有四年了吧?” 时桑不明白他的意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在她的注视下,江辞深穿好了外套,他眼睑耷拉着,像是漫不经心地随意起了个话题:“四年光景,江宅也变了不少,不如就由我带着时小姐参观参观?” 时桑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顺从地也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往外走。 江辞深带着时桑从小堡北门走出去,绕着花园走了半圈,毫无预兆地在某片地前停了下来,时桑时刻跟他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见他停下跟着停下,见他侧过脸往花园里看她也照做。 下一秒,她便怔在了原地。 那一小片地里的植物,过了今年的花期,只剩下绿色的根和叶,如若不是熟识此花,还真看不出来是什么。 但是时桑知道,因为这些都是她当年亲手种下的。 那年她为了给江辞深一个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主动跟江晨风要了这么一小块地方,然后种了52株洋桔梗,算准了日子,正好在他生日前开了花。从播下种子那刻起,到她真正离开江宅,一直都是时桑悉心照顾着它们。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它们还都留着,而且看样子并无任何荒芜的迹象。 江辞深斜了她一眼:“要不是唐叔,这里的花早就死了。” 这里的气候其实并不适合洋桔梗的生长,尤其是在凛冬如果不做些防护措施,很容易被冻伤,从而阻止来年开花。 时桑一愣,下意识地就以为他这是在责怪她麻烦了唐叔,转而看着他:“马上再见到唐叔,我会让他把这里处理掉的。” 既然当初栽花的心思已经消失,那么留着这些花的意义也就没有了,还要麻烦上了年纪的唐叔照顾,根本不值得。 闻言,江辞深蹙起眉,大幅度地转过了身体,冷冷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她刚刚的话:“处理掉?” 没等时桑回答,他又继续说:“时小姐可真懂得如何减少麻烦。不过,现如今你对这些花草没有半分感情,唐叔倒是很爱它们,怕是这回不能遂了你的意,想铲走就直接铲走了。” 不知为何,时桑总觉得他话里头有另一层意思。 经过这几十分钟的相处,她能明显感受到江辞深对自己的不满,而这一切不满大概就是怪她当时意气用事离开江宅从此一去不复返,时至今日才悄悄回来看一眼。 “时桑,”他顿了顿,这是他今天第一次正儿八经喊她的名字,皱起的眉毛也随即舒展开来,“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该做笔交易了。” 时桑没吭声,只静静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她想这大概也是他先前要找她聊聊的正题了。 “我知道你去洛杉矶居住和读大学的钱都是出自于江家,加上之前你搬进江宅受到的照拂,江家对你有恩这一点,我想我不必过多阐述了。万物皆有灵,连动物都知道报恩,你不会没有想过吧?” 就算是谈判,他的语气也极其平静。 但尽管如此,他的气场一点儿也不弱,相较于他,时桑的气势就明显弱了很多:“想过。” “那你打算如何报恩?”江辞深睨了她一眼。 时桑不自觉地咬了下下嘴唇:“这个还没有具体想过。” “那不如我来说一个提议?” “什么?” 四目相对。 两顾无言。 没多久,江辞深先移开了目光,眼眸深邃地眺望着远方,一步步将自己的计划全部实施。 “无论你选择什么方式来偿还这份恩情,最终的目的不过都是要让江家感到满意。我父亲愿意无偿资助你不求回报,但这毕竟用的都是江家的钱,平白无故用到一个外人身上我这个继承人怎么会乐意?” “时桑,我不是慈善家,也不大度,你不是很想脱离江家然后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吗?我偏不想遂你的意,所以,不如你就留在申城三年,三年之后你随便去哪儿,自此以后跟江家再无任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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