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示意手下去叫人,挖掘机停止,一长相敦厚老实的男人被带到面前。 锻炼到一半听到那些该死的消息已经够让人烦躁,顾意弦没什么耐心,“带我去之前塌方的地方。” 彭坛神色微变,但面前的女人气场太强且穿着与车都代表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他点点头,右边较偏僻的地方带路,“您小心点,这边不太安全。” 路程十分钟,塌陷的沙堆被铁杆围住。 顾意弦静视几秒,托住挎包底部垫了垫,“顾家给你的封口费是多少?” 彭坛楞了一秒,淡定道:“小姐,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她嗤笑声,“放心,我不是来追究你的责任的,只是好奇一些事情。” 人为财食鸟为食亡,顾意弦懂得如何拿捏,软硬兼施,“你可以选择继续保持沉默,但若是日后我从别人口中听到想知道的,顺手揭露个什么做点好事也未尝不可。” 她拉开拉链,粉色的人民币露出来,将挎包怼在彭坛胸前,笑着说:“说了,这些都是你的。” · 三十四楼的落地窗前,怀表翻盖被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 江枭肄长得笔直,浓密黑睫遮住瞳色,看不出来什么心思。 六点十四分,表盖关上。 目光锁定从副驾下来的女人,他的眉梢挑起几不可见的弧度,扫了眼白色办公桌,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桌。 江枭肄拨通内线电话,淡声说:“蒲甘,让伍荏苒半小时后敲门。” 挂掉电话,他往后仰靠,指腹触上了已经长好伤口的嘴唇,无奈地笑了笑。 不出意料,三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四哥,是我。”熟悉清丽的女声。 他敛去所有的情绪,理了下领带,表情矜冷沉静,“进。” 门打开,顾意弦压下心中那口闷气,款款走到江枭肄的办公桌前,直勾勾盯着他。 她想到自己的目的,纤长睫毛一眨,笑着问:“三天不见,想我了吗。” 江枭肄喉结往下咽,他视若不见也不言语,手指轻点多媒体按钮。 桌架的液晶屏推送娱乐消息,音响传出字正腔圆的播音:“Gallop娱乐投资和新世纪娱乐豪门联姻......”
第028章 从接触江枭肄那天起, 无论是从花边还是绯闻一概被镇压,暂不论故弄玄虚只点名女方,男方绝口不提。顾意弦可以确定今日疯狂播报的联姻新闻绝对是他故意散布。 “四哥, ”她装作惊讶, “你、你们要联姻了啊。” 江枭肄淡淡睨着她半响, 关掉多媒体,站起来走向沙发, “是, 三天可以改变很多事。” 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事。 顾意弦捏了捏手心, 跟在他身后,“谁是抱的美人归的幸运儿啊?” 江枭肄没有回答, 屈身而坐, 稍抬下颌, 漫不经心地说:“沙场塌方的前因后果与你的身世查到了。” 从沙场回来顾意弦已经不相信任何人, 她也知道他要提这件事, 随口问:“这么快,是惊喜还是惊吓。” 他单手划拉手机屏幕,“具体发你邮箱了。” 她点开浏览一段,放下手机, 想听听江枭肄口中是怎样的“事实”或给他一次机会,撒娇的语气, “怎么这么长。” 暗示很明显,这一般是蒲甘裴瑞做的事,江枭肄默了几秒, 口吻平和而简短的道来:“你的父亲卞修文与顾元恺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死于二十三年前的沙场塌方,这场塌方是顾元恺设计的。” 想到被朱陵周家抹去的信息, 如果非猜测中的结果会让她的处境变得危险,权衡之下他只讲了前半段,“你的母亲木青在卞修文死后被顾元恺金屋藏娇了七年,在顾元恺死后被人赶出来也去世了。” 顾意弦感觉到体表的温度慢慢下降,心脏里某种奇妙的喜悦在这瞬间冷却。 她安静地看着江枭肄,静到连自己的鼻息也觉得嘈杂到让人烦闷。 这是一条半真半假的消息。 若没有花大价钱特意查汪芜华,拜托西京的朋友,谁能想到突破点在顾元恺的原配。 卞修文与木青曾是情侣没错,被抹去的真相——顾意弦是顾元恺与木青的孩子,而顾檠是汪芜华与情夫祝泽宇的孩子,汪芜华为了确保顾檠成为唯一继承人,误导顾元恺让他认为顾意弦是卞修文的孩子,顾元恺死后,顾檠又把木青从顾家赶走,导致木青跳河身亡。 江枭肄为什么骗人? 查到她是养女?还是查到她是顾元恺的孩子? 或,利用顾元恺害死卞修文这一点让她与顾家反目成仇,与他站在同一边对付顾家。 无所谓了,反正最终结果都一样。 江枭肄从顾意弦的眼神中揣度出没有预料到的情绪,蹙起眉,欲言又止。 “四哥,这个结果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以前还能幻想父母在世界某个角落,也许有一天会重逢,但现在人都没了,和不知道也没什么区别。”顾意弦说了句心酸的实话,她垂下睫,双目酸胀但没有泪光,嗓音带点哽咽,“我还是一个人。” “别哭。”他的语气有点生硬,掺杂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哭? 顾意弦浅吸一口气,吐出细细柔柔的嗓音:“没哭,只是难免伤感。” ——被无形之间操控摆布的二十三年简直可笑。 “我这个人好像有点倒霉,养父母目的不纯。” ——原感激顾檠的收养,但现在无法证实是否出于愧疚,谎言包裹的真心又有几分。 “亲生父亲被人谋害去世了。” ——顾元恺是亲生父亲也是夺人所爱背负人命的畜生,死了也算他的报应。 “亲生母亲是个可怜人,被人强取豪夺,还落了个扫地出门的下场,最后也不在人世。” ——汪芜华可怜又可恨,害我与亲生母亲分别,害我在孤儿院漂泊七年,害还未见过面的母女阴阳两隔。 好与坏对顾意弦来说没有明确定义,心软、妥协、退让、不懂反抗的乖顺等于慢性死亡,她受不得这份憋屈,偏要离经叛道,逆流而上。 “幸亏遇见了四哥,不然我该去哪里找一处容身之地。” ——江枭肄,既然你主动送上门,那我便利用你玩这场复仇的游戏,暴徒的狂欢。 她抬头,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可怜又无助,却在下一秒怔了怔。 江枭肄的睫半遮,灯光漫射的一线光让他眼神称不上清晰透彻,浓淡不一的瞳色有种微妙的反差。阴影匍匐处,一隅墨色暗角藏纳湿浊;明影映照处,一片翠色天光澄明温泽。 那是一种明目张胆的混搅壅塞。 顾意弦张了张口,想发声,至少用一个气音表达她没有溺陷。 江枭肄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正在大张旗鼓的显露,收紧下颌,垂低眼帘。 “所以你回来了。”他的语调抹平了所有波澜,叙述已知的事实。 顾意弦不自觉看向江枭肄的唇角,嗯了声,“是啊,打工人的三天假期结束了。” 互相利用谈不上卑劣,她攥紧右手又松弛,继续道:“过去已经过去不值一提,况且四哥履行了约定,反而是我现在一步都没帮你走,三百万美金我拿着问心有愧。” 江枭肄眼底氤氲出淡淡的笑意又很快消失,“原来万女士不是那种拿了钱跑路的人。” “当然不是,我还指望尾款呢。” 他反屈指骨,在扶手轻轻敲了两下,“你还挺豁达。” 顾意弦没懂,眨眨眼。 “看来我们不是一类人。”江枭肄低头,拿出烟盒。 “嗯?”又在暗示什么。 他抬眼,卷烟在干燥的唇划两圈含住,“如果我是你肯定会百倍奉还。” 死男人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她笑了笑,反问道:“四哥,那不是已经包括在交易里了吗?” 火光擦亮江枭肄俊美的五官,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这样啊。” 他往后仰靠,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是我记错了,记成你只帮我走两步。” 顾意弦一滞,这句话的意思可以理解两步不包括顾家,不可能,江枭肄要是知道为什么不拆穿,他又不是脑残。 她眼角弯了弯,“之前说两步,是因为我觉得龙楚比较难搞定,害怕引火烧身。” 江枭肄的神色松散,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所以现在?” 她点头,比OK的手势,“现在四哥帮我这么多,我当然得知恩图报了。” 他挑眉梢,又轻轻叹了口气,“是我太狭隘,竟然没有领悟到你原来是有恩必报的人。” 顾意弦总觉得江枭肄在阴阳怪气,干笑两声,“不不不,四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是我见过最热心的人,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不会再有人比我更真诚。”江枭肄的语气含混着烟雾,轻到像自言自语。 她以为自己听错,但也懒得再问,嗯了声。 他也没再说话,锨熄烟头闭上眼,模样闲适,似乎在养神。 气氛安静和谐。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人精神焦躁疲惫,顾意弦靠着扶手缓缓闭上眼。 有时觉得奇怪,呆在江枭肄身边总能让情绪平和,可能过了几秒,亦或更久,困意席上眼皮后,她轻声问:“四哥,什么时候回榆宁。” 江枭肄没回应顾意弦,目光流连之处已过了百遍。 油画活灵活现,酒红色的衣裙,体似酥,态如妍,脂粉敷面艳丽清冷。 与第一次见面毫无二致,每分每秒的流逝加速沉溺牡丹花箭。 意外之弦,拉弓即射入骨髓。 他选择坦然接受。 江枭肄摩挲着怀表的挂链,等待一个契机。 呼吸声渐缓平稳,当办公室外传来高跟鞋咚咚的声音,他起身坐到她旁边的位置。 “伍小姐!你不能进去!” “滚开!” “伍小姐,你真的不能进去!” “好他个江枭肄!在这儿金屋藏娇呢!把我们新世纪放在哪里!” 顾意弦拧起两道细长的眉,不耐地睁眼,缓了两秒,大致猜到来者何人,还未探究心口无缘无故的酸意,右臂被轻轻推,侧脸看过去。 她看着江枭肄精致的领带钉,又挪到与之搭配的袖扣,“四哥,你今天打扮得跟孔雀开屏似的,就是为了与她见面吧?” 他眉宇之间陡然阴郁肃冷,视线变得阴恻恻,“看来你想好怎么搞定她了。” “......”关我屁事。 顾意弦摸了摸手背,抚平因被恐吓竖起的汗毛,假笑,“这不在工作范围之内。” 江枭肄倾身倒了半杯酒,靠回来,手指卡在杯口边缘晃动,长腿松懒交叠。 “联姻代表所有一切共享,如果她成为我的妻子,”他冷冷瞥过来,不紧不慢地说:“必定会参与以后的计划,分刮财产,说不定我还会是妻管严,她现在已经如此善妒,仅仅你在我办公室都容忍不了,到时尾款无法支付,你也会面临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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