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顾檠与江枭肄还挺像,只不过顾檠比他年长,且除重大事件顾檠大部分都处于消极怠工的状态,毕竟钱花不完,只用想如何活得更久,求个长生药更实际。 所以江枭肄在这位置为什么还要当个工作狂...... 顾意弦抽了张纸,自内擦拭车窗,雾气拂开,南楚逐渐显露清晰面貌,夜幕沉入。 当南费路标暗巷闯入视野,心一惊,江枭肄带她这里做什么,难道已知晓她的身份准备直接摊牌? 顾意弦憋了一肚子问题,沉默地跟在江枭肄后面前往Gallop酒馆最里面的包厢,脑中飞快思索崩盘对策,心里忐忑不安。 更奇怪的是,他接了个电话后,面色有些沉郁,但没说缘由让她独自在包厢隔间等待。 而所谓的隔间更像暗室,空间仅仅被一堵薄墙分割,她甚至能听到他摩擦火石的声音。 约莫半小时,顾意弦等得快不耐烦。 “全部滚出去!清场!”一道雄厚的男声大吼。 隔间外传来踢踏的脚步声,接着隔壁的门突然“哐”地声,震得墙面颤动。 “江枭肄!你他妈的有病是吧?” 这好像是江家老二江掣宇的声音,他怎么这样骂江枭肄。 她挪至靠墙的位置,让声音传播的距离更短。 昏暗环境中,江枭肄的五官明昧不一,棱角的起承转合被吞噬。 他捻了一口烟,表情平淡,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么一天。 这种表情让江掣宇更为生气,冲过去揪住江枭肄的衣领,直接朝着他的脸挥了一拳。 江侑安反应很快,死命拉住江掣宇的胳膊,“冷静点!” “滚开!”江掣宇额角的青筋跳动,平时的轻佻变成愤怒,“莫名其妙被联姻的不是你!说些风凉话!” 江珺娅拍拍他的肩,委身坐下,“阿肄,你不解释一下吗?” 江枭肄的颧骨红肿渗出血丝,但他的眉头都没皱,整理歪掉的温莎结,“解释什么?” 江掣宇向前猛进半步,霍地甩开江侑安的钳制,冷笑,“看到了吗?他这人就是永远不会改变,所有人都听命于他,掌控着家族,而他明明可以直接拒绝新世纪的联姻却不拒绝,自私的为自己哥哥选妻子!” 平日里积攒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 “江侑安你还帮他说话?你他妈的有什么毛病啊?你忘了之前他让你做的那些事了?” “还有你江珺娅!安明诚怎么死的这么快就忘记了?不是他把你的爱人当老鼠一样追捕围剿,你现在至于一个人?一个人他妈的承受流言蜚语去抚养小彦?” 江掣宇往前手撑桌面,双眼发红怒视着江枭肄:“江枭肄!你是上帝吗?以为自己可以审判安排一切?居然还有脸坐在这问我们解释什么?” 江枭肄面无表情,仰起下颌,手上的酒瓶被江掣宇夺走,砰地声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他朝右边的墙壁看了眼,心平气和:“二哥。” “别叫我!” “听我说。” “你还要说什么?”江掣宇双手举起,漫无目的挥舞,“二哥,去传媒公司吧,二哥,去做点那些吧,二哥,离女人远点。” 他歇斯底里地发泄着,“我就是供你使唤供你利用的工具!我们他妈的都是!” 江枭肄眉宇之间沉郁阴戾,胸膛起伏着,也动了怒,嗓音冰冷骇人,“非要这样是吗?” “你他妈——” 砰! 玻璃杯从江掣宇耳侧擦过,砸到墙壁,一地的玻璃碎片。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他妈的让你安静?” 江枭肄大部分都是平和的语气很少爆粗口,江侑安沉默地拽着江掣宇坐下,倒了四杯威士忌。 火机在四姐弟之间轮流,点燃每人唇间的烟,白雾在房间内幽幽缭绕。 他们的长相都非常出色,各有千秋,骨子里流动的血液只有一半相同。 “阿肄,你的野心没有上限吗?”这是江珺娅五年间问得最多的问题。 “这五年你做了多少事,多少人被你玩弄于股掌,多少企业无论经营是否正常被你吞并,因为破产多少家庭就此分崩离析,你像个刽子手,刀起刀落从不犹豫,任何人,无辜的,罪恶的,只要挡在前方,全部毫不留情除掉。” 江掣宇声调拔高,余怒未息,“就他妈的像我一样!” 江侑安略一犹豫,也加入了批判的队伍,“阿肄,收手吧,已经够了,钱都够用了不是吗。” 江枭肄低头,浓密长睫遮住所有情绪。 他盯着桌面一道皲裂的木纹,唇边弯起弧度,轻笑出声。 “你到底为了什么啊?” “我也很好奇为了什么,”江枭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重重将杯底磕在桌面,语气刻薄冰冷,“为了让长姐因为一个抛弃她,吸大.麻的该死的男人朝我吐口水,为了让我可怜的二哥顺利娶到因为身在对家不能相爱的青梅竹马,为了让我的三哥能够全心全意在拳坛上恣意驰骋拿到金腰带。” “哦,也许是为了这些。”他笑着抬起下颌,双眼埋在阴翳。 一地碎玻璃,倒映的世界被曲折反射到墙面,闪耀着光怪陆离。 他嗤笑出声,冷而刺耳,轻点自己的颧骨,“还是为了这?” 三姐弟不接腔,沉默着等待下文。 “说话!告诉我为了什么!” 江枭肄环视他的家人,绿眸笔直锋利。 “还有,我就是这样的人。” “要说多少遍才能,让你们,他妈的,听懂?” 每一个停顿带有躁郁愤懑的韵节,急促犹如冰锥刺破鼓面。 他手腕半抬,饮了一口烈酒,抬腿,粗暴地踹向桌缘,桌腿“呲啦”一声往前滑了几公分,酒瓶纷纷坠地。 “滚。” “抱歉,阿肄。” “滚。” 木门开合之间,包厢只剩下一个人。 一声极轻的晒笑,几乎听不见。 火石摩擦几下始终没有焰,火机被摔到墙壁。 江枭肄含着烟往沙发仰靠,按了下鼻梁,扯开让人窒息的领结,缓缓闭上眼。 许久,木门再次打开。 “裴瑞,出去。”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 咔擦、咔擦。 不太熟练的点火声。 唇间的卷烟被点燃,他的眼珠微微颤动,深吸一口尼古丁入肺成功遏制情绪,淡声说:“我以为你走了。” 顾意弦单膝跪在沙发,肘撑在靠背。 在隔壁听到全部对话无从判断对错,她看着他眉心的褶,颧骨的伤口,笑着说:“我要走了,谁来给四哥点火呢。” 江枭肄没搭腔,奇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自动锁定般拽住顾意弦的手臂。 他倏然睁开眼,不偏不倚找到她的眼睛,看着她的瞳孔于昏聩中像焚烧的荒草,说不出的寂寥与炙热。 “不嫌弃就坐下吧。” 顾意弦嗯了声,默坐在他旁边。 “万女士。” 江枭肄的口吻平直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他看着她的眼,“我能向你借一边肩膀吗?” 她五指捏紧,松弛。 “这算加班吗?” 江枭肄勾唇,脸庞露出从刚刚到现在唯一不带讥嘲的笑容,显得那么弥足久违。 他取下未燃尽的烟,扔在一片狼藉的地板踩熄,“算,三倍工资行吗。” 顾意弦皱眉似在思索,不到一秒摆摆手,肩膀挪过去几分,语气不太情愿,“行吧。” “谢谢。”江枭肄语气礼貌,说完靠向她的右肩,也仅仅是靠。 他的比例完美,头骨饱满,头发很短有点硬,透过衣服布料扎在肩头。 因为紧张,她肩颈的轮廓伸直了,于是他往上抬了抬。 “我没那么娇弱。”顾意弦嘟囔,发际泛起潮热。 江枭肄嗯了声,“你太瘦了,有点硌人。” “......”就不该管这死男人。 她抿了下唇,没有动作,心里有点酸酸的。 两人静默顷刻。 “在办公室那次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 “拍卖会也是。” “我知道。” “下午的巡查也是。” “我知道。” 一应一和像两段电脑程序进行交流,机械而快速。 江枭肄笑了下,“我知道你会发现。” 他要的就是流言可畏,就像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他根本没打算向她遮掩,他知道她迟早会明白。 “所以为什么要设计这些?”顾意弦似有犹豫,音量也放得更轻,踌躇半响才说,“四哥,你知道我不会——” “我知道。”江枭肄削弱语调里的叹息,“做那么多是希望你能明白,无论是雇佣你作为未婚妻还是完成计划,我有足够的实力与财力在背后支撑,支付。” 他诚心的,一字一句说出违心的话,“你就把这当成一场游戏,不要想太多。” 短暂光景里,顾意弦认为自己相信了这句话,她松了口气,但心情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愉快。 “那刚刚呢。”她问,眼眶有点酸沉。 江枭肄直起身,腰杆挺拔,嗓音发沉,“不是。” “我本来有十成的把握你能同意合作,”他拎起桌面仅剩的一瓶酒,仰脖往喉咙里灌了大半瓶,然后随意坐在桌檐,剔透玻璃上面的冷雾隐没在修颀分明的指节之间,“现在只有不到三成。” “为什么?” “你也听到了,我是怎样一个人。”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表情有点懒恹,“大部分人都厌恶。” 顾意弦总觉得此时的江枭肄处在一种边缘,但强大坚固的内心让他保持着体面与镇定。 似乎触动内心某个脆弱的部位,她沉默了一下,蓦然想到拳击馆那处宁静的角落,喉间涌现酸堵的涩感,“他们只是不懂你。” 江枭肄怔了一下,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是吗。” 他唇翕张间,没有问出——那你呢。 “嗯。”她点点头,伸出手,“给我也喝一口吧。” 江枭肄将酒瓶递过去,看到顾意弦仰起脸,瓶口距离唇部一寸的位置,金色液体滑坠流入优美的颈线。 她喝得急,呛了两口,咳嗽起来。 他轻微摇头,笑出声。 顾意弦用手背擦溢出来的液体,慢悠悠地说:“你再笑,我保证你会后悔。” 江枭肄立刻收声,语气纵容,“好,不笑。” 她又喝了几口,感受热辣酒精带来的灼烧感,也似在为自己壮胆。 江枭肄静视她的动作,双眼的宠溺转瞬即逝。 他的手指用力按上眉骨,无奈地说:“度数很高,再喝会醉。” 等到心脏开始急速跳动,顾意弦靠向沙发背,微醺让她舒适而惬意地眯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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