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幢共18层,一层两户,皆是面积上百的大平层。哪怕到现在,仍是炙手可热的居住点。 池妙妙刚上大学那会还说等她毕业赚大钱,一定要在这里买套房,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全部住进去,让他享福。 现在余笙成功了,却让人不得不感叹物是人非。 电梯迟迟不到,碍于下一单的时间紧凑,池佑奎果断选择从消防通道离开。 途径一楼,两户住户的门都大敞着,小孩的打闹声不绝如缕。 他远远望去,有三四个大概五六岁的孩子正在一楼的公共空间里玩耍。许是家里在做汤圆或饺子之类的吃食,几个人像是在面粉堆里滚过的模样,衣服和脸颊都沾上明显的白色。 不知道他们玩闹了多久,原本空旷干净的空间内一时间面粉满天飞,落了大片面积,被鞋子踩过,看起来格外脏乱。 池佑奎眸光微闪,似是想到了什么,顿时翘起唇角。疲惫从他脸上消失,渐渐转换成温柔。 深秋天黑得早,小区虽然还算安全,但来来往往的经过的人仍是很多。 他快步上前,将一个差点摔倒的小男孩扶住。在对方说了声“谢谢叔叔”后,池佑奎缓缓蹲了下来,故作严肃说:“赶紧回家吧,待会保安叔叔他们要是看到你们把这里弄得这么乱,会骂人的!” 此话一出,几个小孩都停下打闹,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满地狼藉,越看越害怕。明显是听信了他的说辞。 “好,好的叔叔。” 眼看着他们一溜烟地全部跑回家,池佑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他起身,将方才爬楼弄乱的头盔重新理正,一鼓作气,“好嘞,我也继续工作!” 电瓶车就在单元门口,男人动作飞快地跨上座椅,刚刚启动,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显不确定的声音。 “池叔叔?” 池佑奎闻声回眸。 路灯下,女生穿着浅粉色的连帽卫衣,下边是一条白色阔腿长裤。长发随意挽了起来,看起来青春又动人。 他愣了下,脑海中骤然浮现出池妙妙喊他爸爸的画面,也是差不多的着装,同样的表情,只是…… 人终究不是同一个。 见他没说话,余笙乐呵地走上前,“池叔,您刚送完吗?” 池佑奎从回忆中抽神,迟疑着应:“对,还有一单在18幢。你这是刚回来?” “不是。”余笙双手插在兜内,眼眸弯弯,笑着说:“我妈在楼上烧饭,派我下来买点东西。” 男人淡声附和:“这样啊。” 想起上次和来斐然的猜测,余笙恍然大悟地哦了声,眸光微闪:“池叔,我上次都忘记问了,书弦姐最近还好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回答她的,是一阵诡异的静默。 电瓶车停得位置正巧在路灯照射范围之外,以至于她第一时间没有注意到男人脸上闪过的惊讶神情。 池佑奎稍稍错愕,倒是没想到她还记得池书弦。他扯了下嘴角,“挺好的啊,前不久我过生日还给我买了礼物呢。”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说的话,他特意掏出手机,将池书弦的照片打开。 余笙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 背景应该是在西江时代广场,光线极其亮堂。穿着短款羽绒服的女人站在一个明黄色的玩偶旁,周边布置着许多新年的装饰物,言笑晏晏地冲镜头比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得不说,基因这东西真的十分强大。余笙盯着照片中池书弦的那张脸,记忆中渐渐开始淡忘的池妙妙形象又再度立体起来。 笑眼、薄唇,以及眉心痣。 她没有看很久,适时收回视线,乖巧一笑:“书弦姐都没怎么变啊,还是那么爱笑。” 池佑奎把手机往兜里一揣,低低“嗯”了声。不过一秒,他蹙了下眉,焦急道:“叔叔这单快超时了,先走了啊。你也赶紧去买东西吧,别耽误时间。” 余笙站在原地,伸出手朝他挥了挥,“好,那叔叔你也注意安全啊。” 话落,池佑奎已经一拧把手骑了出去。 余笙凝视着他的背影,灿烂的笑容徐徐融进几分苦涩。 不管时间磨淡了多少情感,承载在“池妙妙”这个名字上的痛苦依然会有。 它可增可减,却永远无法归零。 “哎。” 良久,她轻轻叹了声,转身朝超市走去。 …… 往来不过一刻钟,余笙拎着一大袋子一路蹦跶着往回走。途径方才停留的路灯下,一阵夜风拂过,送来一股浓郁的烟味。 余笙恰巧吸了口气,成功被呛到,没忍住剧烈咳嗽起来。她捂住口鼻,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的那点猩红,眼神间透露出一抹明显的抗拒。 她嫌弃地手动扇了扇风,揣着袋子从那人面前快步经过。 她眼熟过这人,平日里也总是喜欢站在5幢外的树荫下抽烟,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有的时候还会叼着烟走进楼道。 余笙极其讨厌在密闭空间里抽烟的男人,所以很多次她都无比庆幸自己和他不是同一幢楼。 想到这,她低头闻了下自己的衣服,确认没有染上烟味后,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眼看着“6幢”的字眼出现,余笙三两步跨上阶梯,漫不经心地朝里走去。 刚摁下电梯键,掌心的手机蓦地震动起来。她垂下眼睑,在瞧见来电显示的时候眉眼瞬间漾开一抹愉悦。 她笑弯了眼,指尖在“许白焰”的名字上调皮地点了两下。心扉像是抹了蜜一样甜,甚至雀跃地哼起了小曲。 余笙估摸着电梯楼层,在确认还要等待一段时间后,指尖缓缓移向接听键。 “砰——” 耳边骤然爆发一阵巨响,仿佛近在咫尺,震撼到耳膜都在隐隐发痛。紧接着,玻璃炸裂的声音不规则地响起,每一声都在预告着事情的严重性。 余笙大脑一片空白,掌心的手机始终保持震动,原本清脆动听的铃声被楼外的动静轻而易举掩盖。而屏幕上边,“许白焰”的字眼仍在不断跳动。 她无暇顾及,反应过来后立马冲出单元楼大门。视线大敞,深褐色的瞳眸映出眼前火光滔天的惨烈画面。 碎得七零八落的窗户根本无法御风,浓烟汩汩涌出,一瞬遍布夜空。火焰宛若能吞噬人一般愈演愈烈,尝试着掀开已经降临的夜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余笙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逐渐恢复的听力中最先捕捉到的是混杂在凄厉尖叫声中的手机铃声。 丢失的神智猛地被拉回,余笙循声扭头,几近是颤抖地抬起手机。 “许白焰”三个字毫无征兆地映入眼帘,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眼眸一亮。 然而下一秒,电话却主动挂断。 余笙浑身僵硬,无声瞪大双眼。一股浓浓的无力和失落感从四面八方涌来,顷刻间包围住她。 有从里边逃脱的人仓皇之中撞到她,手机一个脱力甩了出去,好似失去了支柱,身形也跟着轻晃了一下。 “救命啊!!!” “快点……里边还有人!” “这火这么大,电梯根本下不来啊!” “怎么就着火了?” 热浪扑面而来,灼热的温度炙烤着她的脸颊。火焰仿佛沿着一通被猝然挂断的电话而展开的胡思乱想,一路蔓延,将发散的负面情绪全部烧至殆尽。 余笙掀起眼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时候的断联,极大可能是消防大队接收到火警信息,随后紧急出警。 在熊熊烈火面前,一通日常的电话根本不足为奇,不值得留恋。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他,已经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 呼救声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余笙把卫衣的帽子翻了起来,眼神转瞬坚定,直白地望向火焰撺掇的建筑,果断地逆行而上。 5幢公寓楼,漫天大火弥漫,橙黄的火光轻而易举映亮这深秋的无边夜色。 在一片混乱中,一抹粉色的纤瘦身影穿越重重阻挡,不断靠近时不时冒出吞噬火焰的单元大楼。 步伐稳妥,背影决绝。 像极了无数次冲锋陷阵的消防员,也像极了她挚爱的人。
第42章 四十二束火 | 第42束火 | 一下午, 许白焰和高伟康都辗转于烛阳路和抚宁街的事故现场。等两人回到消防大队,已是饭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吃完饭,高伟康拍拍他的肩, 道:“待会来我办公室, 我们整理一下线索。” 许白焰说了声行,完后看了眼时间,最终还是掏出手机给余笙拨了个电话过去。 下午的事还没说完,虽然他并不急于一时,但必要的情感培养定然要跟上进度。 成功拨通,他站在食堂门口,期待着听到对方的永远充满活力的声音。等了几十秒,等到了千篇一律的机械系统音说“无人接听”。 许白焰也不着急, 耐着性子再度拨打。 然而,仍无人接听。 这回, 他直起身板, 颇为认真地拨打第三回 。 等待中,这个时间段余笙不接电话的缘由在他脑海中一一飘过。吃饭、洗澡、手机静音……还未来得及深想, 突兀的警铃声突然打断了他的分析。 许白焰第一时间挂断电话, 朝外跑去。 整装待发,跨上消防车。 他习惯性问了句开车的队员, “哪儿?” 队员:“澜山公寓。” 许白焰眉心一跳, 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嗓门无意识间拔高:“你说哪?” “澜山公寓,5幢。” 这一次,地址更加具体, 可许白焰油然而生的担忧并没有因此消散分毫。 他知道余笙住在澜山公寓,却并不知道在哪一幢。仅仅是“澜山公寓”四个字, 就足够令他心慌到极致。 此时此刻,他恍然意识到,不接电话的原因还有一个—— 接不了电话。 消防车内,许白焰表情顿时变得难看。 祝勇和曹锡落后赶来,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才让许白焰面色沉沉。只以为这次灾情严重,一路上都没敢插科打诨。 抵达澜山公寓是火警响起的三分钟后,许白焰没等车停稳便打开车门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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