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路灯很亮,橘黄的颜色,将他的皮肤都笼罩成暖色,整个人看起来又乖又柔和。 可是他的眸光闪烁,细细长长的眼睫落下来浅影,让人一瞬间就心软。 她看了一眼前面在弹奏敲打的乐队,他们还在找节奏,敲敲打打,这会儿声音没有那么大,她又用回正常的音量对他笑道:“刚刚找了你一圈,幸好你这里的路灯亮,不然还不知道上哪找你。” 他还是没说话。 她用胳膊戳了戳她,“怎么了?” “我故意的。”他声音很轻。 “嗯?” “我故意,在最亮的地方等你。” “那你还挺聪明。” 他没应声。 她也累了,干脆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歇一会儿,看着面前还在敲敲打打找节奏的乐队。 他们渐渐起了节奏,开始有节奏的敲敲打打,过了一会儿又乱了。 他们也不是什么很专业的乐队,几个志同道合的爱好者,趁着周末热闹来文和街唱着玩,这会儿人少了,他们也没像之前那样追求表演效果,反倒开始自己玩了起来,即兴的弹着调。 几次配合都接得不顺利,他们卡在这里很久了,她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要朝他们走过去,“吉他那个哥哥,我有个建议,你可以把刚刚那个旋律换成这样。” 与此同时,付峤礼很轻的开口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显然是有话要说。 她听见了,她的脚步暂停一下,回头问他,“你要说什么?” 乐队那几个人正卡在这段的配合上,听到她好像有建议的样子,个个都很热情地催问她怎么改。 一群人很积极的嚷嚷,她仍然回头等着付峤礼要说什么,最终他摇了摇头,只说道:“你先去吧。” 她上去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吉他,调整了一下,而后把他们刚刚一直卡不上配合的那段弹了一下,“你把这里,像这样卡一下,一两个拍子都可以,层次感会更强一点,鼓手的节奏也会好跟进来。” 她还没说完,示范着把旋律弹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恍然大悟的露出惊喜的表情。 她顺着把刚刚听到的那一段旋律都弹了下来,后面鼓手也找到节奏,配合得很顺利,主唱也和着节奏开始唱。 这一段即兴配合,效果居然还不错,周围许多还在散步的人又朝这边看了过来,刚刚还零星没几个人了,这会儿又有许多人看热闹。 原本的吉他手正好也累了,乐得清闲到旁边拿了瓶水,还很给气氛的在旁边吹口哨起哄。 这首唱完,非常的顺利,乐队几个人都为这次的配合成功小小的欢呼了一下。 主唱夸赞道:“妹妹厉害啊,学过?” “以前学的,什么都学了点。”她征求一下意见,“想借你设备唱首歌行吗。” “当然行,我们都是趁周末出来随便玩玩,妹妹长得好看音乐也不错,想借当然得借啊。” 那一晚她真的很快乐,就像回到了从前,一切都还没有腐烂,每一张面孔都是发自内心的笑着,她也是快乐的。可以说任何话,对任何一个人笑,不用心惊胆战的谨防对方在靠近你后用刀刺进你的后背。 那个时候,风和光都可以很长。 但是她的时间永远停在了一年前的夏天,蝉鸣声在那一年戛然而止了。 为什么要说夏天是热烈的、灿烂的,她分明在高温里腐烂着,走向枯萎。 她弹起了旋律,在夜晚的风里,音乐在风里飘向了很远的地方,哄闹的人群也渐渐静了下来,听着她孤独又向往的歌。 她好像,挣扎着,快要逃出这片沼泽的鸟。 回家的路上,下了公交车,那段走进梧桐巷的路,将一些虚幻的梦全都打碎揉回了现实。 她闻着身上的味道,“好像没有那么浓的火锅味儿了,回家就把衣服换了,应该瞒得过去。” 而他的脑海里仍然是于诗遥抱着吉他,眉眼鲜活又温柔的唱着歌,橘黄的灯光将所有原本的颜色都覆盖,少女的皮肤和长发,都好像栩栩如生的油画,再赋予她一点生命,她就会彻底飞走。 那首孤独的旋律由她唱出来是那么的自由,而注视着那幅画的人,在人群里被遗忘。 “对了,你那个时候,是要跟我说什么来着?”她忽然扭头问。 梧桐巷里光线暗淡,巷子又窄又潮湿,空气里是一股常年光照不足的霉味儿。 她转过头看着他,眼睛跟平常每一次叫他名字的时候一样,让他仿佛那一幕栩栩如生的画卷已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她戳了戳他,“怎么不说话?” 静了一会儿后,他声音很轻:“我忘了。” 结果换来于诗遥一声嘁,“我给过你机会了啊,事后别说我欺负你,不让你说话。” 她说完就转过头,前面是上去的梯步,她一步跳上台阶,又跳一步,今晚心情好,上个台阶都觉得好玩。 她站稳,正要再跳一阶,身后付峤礼拉住她的手腕。 她怔了一下,回头。 付峤礼还停在台阶前,他站在原地,微微仰头看着她的眼睛。 冷清晦暗的路灯光落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无端落寞,心跳停的这一瞬,她突然想起来,她还了滑板后在长椅上找到付峤礼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神情,柔软得让人心颤。 “于诗遥。”他声音好轻,看着她的目光也好寂静,头顶的月亮都快要碎了,“你能不能,慢一点忘记我。” 她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没听懂似的笑了出来,“你在说什么啊?” “……” “没什么。”他放开了她的手,走上那两级台阶,到了她的身边,然后继续往上走,语气已经平淡如常,“那个时候就是想说,你带我去江边散散味道,结果自己一个人去玩滑板了,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 她突然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跟上他,一边道歉:“对不起啊,好像真把你忘了。不过,你就不知道自己来找我吗?” “你跑得太远了,我找不到你。” “所以你就在最亮的灯下面等我?” “嗯。” “我要是不回来找你呢?” “那就一直等。” 好一会儿,她撑不住了,微微偏过头,借着夜色模糊了自己的表情,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笑,笑嘻嘻地说:“对不起嘛,确实让你坐在那里你等了我好久,不过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当然要回来找你啊,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吧。” “嗯。” “别难过,我这不是回来找你了。” “嗯。” 她像玩笑似的将这段话题敷衍过去,到了家后,跟他像往常一样说拜拜。 上楼到了家门口,胸口的沉闷静了好一会儿,她才开了门,扯着笑跟往常一样,大声喊着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而那晚她抱着吉他在橘色的灯光下唱的歌,直到很多年后,付峤礼都还清晰记得。 那晚她唱完那首歌,孤独却自由的旋律停下,在场的人如梦惊醒般从曲调中抽回神,然后鼓掌欢呼,周围都是差不多同年龄段的年轻人,拥挤在鱼缸一般的小城市里,怀揣着心事各异的痛。 有人率先高喊了一句,“我们的梦想都会实现!” “全都实现!” “挫折全都一边去吧,我一定会成功——” “要快乐!” “要发财!” “要找到女朋友!” 江边的夜风吹向了远方,她也混在其中,朝着江水不绝喊道:“我要逃离苦难,飞往更远的地方!” 那时候他静静坐在灯下的长椅,看着她又笑又跳的快乐。 吉他明明已经停了,可那首她刚刚唱完的歌,仍然在耳边哼唱着: “生命终会是一场告别,盛开的也会熄灭。 时间它会带我走远, 到另个世界。 我在旷野等一朵花谢,等风翻过下一页。 我终将会不辞而别,将生命重写。”
第28章 28. 高一的那一年, 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第一次期末考试,她考了全班第一。不过她所在的是成绩最差的普通班,放眼全年级的排名, 她仍然在中下游。 但是这样的进步已经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包括这个学期以来所有对她冷嘲热讽的人, 连老师都看她带上了不少赞许,也让那些冷不丁的声音暂时消停了许多。 爸爸妈妈对这个结果也很意外, 看到成绩时热泪盈眶, 语无伦次, 连说了几声好好好。 一边感念着她长大了, 语道激动处,爸爸眼眶含着眼泪说:“以后就算诗诗一个人生活, 爸爸也放心了。” 她觉得怪怪的,“我怎么会一个人生活, 我们一家人不是在一起吗?” 妈妈暗自碰了碰爸爸的手肘,而后笑着笑骂道:“就是啊,你爸真不会说话。” 爸爸也反应了过来似的应了声。 可后来在一次次瞒不下去的端倪里,她好像才终于明白了这半年多,一次又一次让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在送爸爸去医院的路上, 深夜已经寂静得不见多少行人,路上焦急,爸爸也因为隐隐复发的病痛而面部痛苦。 眼看着已经没法再瞒住她,爸爸也不再遮掩痛苦, 将这半年来的复发和治疗都告诉了她。 去往医院的路上夜色浓重,灯如鬼魅, 更像是地狱的鬼在沿路锁魂。 她的眼泪在控制不住的往下流,爸爸拍拍她的手, 隐忍着痛苦的声音安慰她,“没事,你妈妈这半年一直在陪我检查,各项指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爸爸很积极的在配合治疗,不要太担心。” 那时候虽然觉得自己被隐瞒了半年多,爸爸在病痛着,而她到现在才知道,但是听到爸爸说的情况一切还在好转,她仍然在相信着明天会变好。 为了防止还有什么事被隐瞒,检查的单子她全都看了,相信了爸爸说的各项指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命运是苦的,可是并没有到绝路。 只是她不稳定的情绪起伏,豁口似乎被撕开得更深了。 她的暴躁易怒开始越来越频繁,每天要用更多安静的时间让自己平静,可是这个世界那么的吵闹。 也许是因为太焦虑爸爸的病情,她的失眠开始渐渐严重,已经由从前普通的难以入睡到彻夜难眠。 搬到梧桐巷后,本就还没有彻底习惯这里嘈杂的环境,入眠至今仍然困难,梧桐巷里挨家挨户的吵闹杂音本就像没有隔音一般,现在更是清晰地穿过了墙和耳膜,在她的脑海里无比清晰的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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