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诗遥搬进梧桐巷之前,他没有和于诗遥有过一次真正的见面,虽然他们之间明明离得那么近。 他们的学校就在隔壁相邻。 他们爸爸都在同一个公司,互相认识。 但偏偏,只是这么丁点儿的距离,似乎就已经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极限,永远不会再有更近一步。 各自按照自己的人生轨道,平行向前。 她在光里,他在风雨里。 他有过为数不多的几次见过她,只有很少的几次。 有几次是放学的高峰期,附近的路上都拥堵着放学的中学生,那么多的人,他抬头一眼看过去,她那么显眼。 她穿着裙子,笔直白皙的腿,璀璨的手链。 她的身边有很多人,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手里拿着奶茶。她虽然没有怎么说话,只是笑着在喝奶茶,但身边的人说话几乎都是以她为中心,像众星捧月的公主。 她打开车门,弯腰坐进车里,从车窗里又跟同伴的女生们说拜拜,留下一截她途径过的阳光。 有一次是要看市里组织的汇演,在隔壁于诗遥学校的大礼堂,他们学校的人自然又是只能去隔壁学校蹭场地。 于诗遥他们是本校,按班级坐在大礼堂的椅子上。 而他们则自己拎着教室里的椅子,到了礼堂,分配在各个边角过道。 他跟于诗遥不是一个年级,又不是一个学校,偌大的大礼堂里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她。 偏偏她不是乖乖坐着等演出的那类学生,趁着演出还早,她跟同学借口要去上厕所,拐道去了学校的小超市,买了零食揣在衣服外套里。 她们赶回来的时候,演出快要开始,各班都在清点人数。 他是班长,正在帮老师清点人数和管理纪律,他们班的位置在侧门的出口,演出快要开始,老师已经把那个门关上了,但是总有些上厕所回来晚的学生进来,又反反复复把门打开。 他一边清点着班上的人数,一边走到了门边,看到门又是开着,反手正要顺手把门关上。 门却在身后被人推了进来。 他怔愣回头,于诗遥正和朋友猫着腰进来。 礼堂里的灯光已经暗下来了,外面还亮着,她的眼睛一时不适应里面的亮度,进来后看见站在门边的付峤礼,但是只知道站了个人在那里,轮廓看起来不是老师,并没有看清楚人是谁。 跟那些上蹿下跳难管的学生不一样的是,她还挺有礼貌,虽然没看清楚他是谁,但是朝着他的这个方向说了句谢了,而后伸手帮他把门关了。 然后拉着朋友迅速的猫着腰从过道钻回自己的班级。 他只是影片里匆匆划过的路人甲,在她的镜头里没有他的台词、长相,甚至不会记得这么一个在镜头里有过这个路人甲。 随着她的小步离开,他的出场也落下帷幕。 那天的汇演,他坐在自己班级的最前排,和班主任坐在一起,时不时有自己班上的同学找他帮忙,和往常的每一次学校活动一样,做着自己本分的事。 但是那时候随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她落座,虽然礼堂里人影憧憧,看不清遥远的任何一个脸孔,但是他清楚的知道哪一个人影是她。 她在隔着好几排的前面。 礼堂舞台的灯光恍然亮起的时候,他的视野也忽然明亮,望着那个有片刻轮廓的背影。 那一场汇演直到结束都是如此。 他坐在那里和往常一样,直直望着前面的舞台,像无数双平视前方的眼睛一样,关于那个轮廓的一切却没有一刻躲掉过。 那一次是他和于诗遥在梧桐巷真正认识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方便行动的旧裤子,头发随意束在脑后,从梧桐巷老旧的单元楼里走出来。 那天下了雨,天色的阴暗的,地面潮湿,空气湿拧。 她毫无所谓的走下台阶,从雨水积泞的地面抱起行李箱,对于这样的变故落魄没有任何的抱怨和不甘,好像依然是从家里的别墅下来,到院子里搬回自己遗落的东西。 雨色勾芡阴天,她袖子挽上的手腕仍然细白,像皎洁不落的雪。 那天汇演结束后从礼堂出来,回去的路上,他依稀听到旁边跟她同校的人在小声说着她,羡慕她家里有钱,羡慕她爸妈对她骄纵,羡慕学校里好多男生都喜欢她,羡慕她只要不惹事,就可以顺遂的过完这一生。 “也就是仗着家里有钱,要是我爸妈从小送我学画画跳舞,我也能那样——”说着还比划了一个于诗遥跳舞定格的动作。 另一个女生酸溜溜的笑,“人家是公主,咱们可学不来。” 随着她们嬉笑着从身边走过,后面的聊天也没再听见,但是再走几步,还能听到她们捂着嘴对视偷笑的声音,尖锐得无端让人不舒服。 他捉住她的手腕那天,风吹散的高温灌进领口、袖口,她的裙子是绚烂的花。 他唯一的一次越过界限,想要得到她真正的答案。 他说她的名字他早就听过了,但没有告诉她的是,无论是怎样的听闻,她永远是这般灿阳下的花。 他想守着这朵花,到夏天过去,来年盛开,再到她终有一日离开这个小巷,去到更遥远的地方。 在那之前,都想守着她。
第9章 09. “你那又不算真正的认识我。” 于诗遥把汽水放下,玻璃瓶底落下轻响,语调还是那副满不在乎,“我是什么样子,你还没有了解过。” “也许吧。”付峤礼在她旁边坐下,夜晚的台阶有些凉意,“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你,确实比较片面。” “哪样的片面?” 她转过头,忽然拉近了一些距离。 夏夜的风仍然温度滚烫,弥漫的空气里能闻到花草的清香。 她眼睛很漂亮,亮得动人,眼睫细长轻眨着。 付峤礼静坐在她旁边的台阶上,回视着那双眼睛,唇线轻抿,松开,这才说道:“一些不太好的片面。” “比如说?” “……” 他不说话,于诗遥替他回答,“骄纵,不学无术,没脑子,除了会投胎别无长处。” 说到这,她偏头想了一会儿,“还有什么来着,我记得还有什么——” “漂亮。” 听到他说话,于诗遥转回头来。 两人这样互相看了一会儿,她没忍住终于笑出声,“这算优点还是缺点。” 付峤礼沉默的脸上也露出很淡的笑意,“优点。” “可是别人一直拿这个攻击我诶,说我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她故意说。 “正是因为是别人难以拥有的优点,才会攻击。” “但是没人拿你的优点攻击你啊,你那市状元也是别人难以拥有的。” “因为这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优点,你还有很多,他们只能从中挑一个。” “……” 他说得好像一本正经,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跟他平常那副冷静的模样一样。 好像在说什么平常事。 但是没有一个字是正经的。 而且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不眨一下,她盯着他看,他的回视不为所动,镇定得反而让她觉得荒谬。 终于,她镇定不下去了,噗嗤一声彻底笑了出来,笑得肩膀都在发抖,浑身直颤。 等她好不容易止住笑,抬起头,付峤礼仍然安安静静坐在她的旁边,眉眼间也只是多了些浅浅笑意的柔和。 她从台阶上站起来,顺手把喝完的饮料瓶也拿起来,“走了,回家了,明天就要上学了,开学典礼结束估计就得军训了,累得要死。” “好。” 付峤礼也站了起来,回头隔着玻璃跟店主挥了挥手说拜拜。 回去的路上,他依然只是安静地走在她的身边,真像一道沉默的影子,存在只是为了存在。 于诗遥受不了这样过于寂静的无趣,把饮料瓶丢进垃圾箱后,踢了踢脚边的石子,随着石子跳动几下跑远,到了路边撞进草丛才停下。 她开始随便闲聊,“你在你们班是班长?” “嗯。” “老师钦点的吧?” “一开始是。” “啊?后来还有什么不一样吗?” “第二学期的时候班会上投过票。” “还是你?” “嗯。” “你是想告诉我,你还是民选啊?” “嗯。” “厚脸皮。” “嗯。” 于诗遥一时无语住了,有些好笑地转头跟他强调,“我这是在骂你。” “我没有觉得你在骂我,刚刚的确是有一点想炫耀的意思。” “再炫耀也犯不着被骂厚脸皮啊。”于诗遥踢了一下路上的小石子,彻底被付峤礼这样子给笑到了,“别人骂你你会反驳吗。” “会。” “反驳一下给我看看。” 于诗遥抬头盯着他,“干嘛,让你反驳,你怎么不吭声了。” 夜风迎面,温温热热。 沿路的路灯昏黄老旧,飞蛾缭绕,落在他的肩膀上却留下温度,他的眼睛漆黑,映着灯光暖黄,显得明亮。 他没笑,但莫名觉得轮廓柔和,说的话也很诚实,“没想到怎么反驳。” 她又踢了一脚路上的小石子。 蹦进路边的杂草之后就销声匿迹。 她的坏心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没意思。” 回了家,爸爸见她空手回来,问她什么东西丢了,她耸耸肩,随口编了个瞎话。爸妈倒也没放在心上,时间不早了,让她早点洗漱休息,明天开始就要早起上学了,然后又嘱咐了一些开学之后好好学习好好跟同学相处的话。 等她洗完澡在床上瘫下,关了灯的房间里漆黑,但隔音效果很差的老房子仍然能听到不知道哪家孩子的哭闹和夫妻吵架。 她的生活习惯还没有适应这里的市井气,每天晚上仍然会被吵得睡不着,有时候吵架厉害,还会开始摔东西,噼里啪啦碎一地,孩子开始哭,男人女人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直到他们吵架停了,入了深夜,大大小小的声音基本上都停了,她的入睡才能开始。 所以每天无论多么早早的躺下都无济于事,躺下是一回事,能睡着又是另一回事。 但是这些她没有跟爸妈说,因为爸妈一定也在面临着这样的困扰,大家都在努力适应。 终于等到深夜万籁俱寂,她才开始陷入沉睡。 早上的闹钟起来还有些困倦,由于老城区离学校很远,要提早很多去坐公交车,所以早起的时间比起以前都要早很多。 但是没有想到爸爸早早起来给她准备了早饭,闻到厨房里的热气,她整个人都愣住。 爸爸正从厨房出来,见到她就说道:“收拾完了就过来吃饭吧,吃完就上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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