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唤了声:“丫头。” 没有人回应。 唯独桌上一瓶雏菊提醒他,那个女孩曾经确实住在这里。 花瓶下有一个首饰盒,里头整整齐齐放着一对红宝铂金耳钉和一枚钻戒。 那是他曾送她的耳钉,那是他们的订婚钻戒。 宁言书的瞳仁猛地缩起,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早晨不是还好好的么?他们一起吃了饭,她送他出门,他们似乎的和好了的。 不,是他单方面以为已经和好了。 宁言书拔腿狂奔,他去找她,他要找到她拎回家好好教育一番,真是惯的脾气大了,还敢玩离家出走?这种游戏再来一次他得废! 医院打来的电话在裤兜里不断地响,可这一次宁言书看都没看,恍若未闻,电梯慢悠悠地往上,他等不及,从楼梯间下到地库取车,油门踩到底轰出去,才不管现在是不是高峰期,才不管车后头因为超速跟了多少辆骑警,他唯一能想到的她能去的地方是那个破旧的小区,她和奶奶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她一定在那里! 与此同时报社主编的邮箱里躺着一封辞职信和一篇关于纪念华迁地震二十周年的报道。 人是走了,但任务必须完成,不管最后用不用,念初这辈子只对一个人失信。 主编弄不清楚状况,突然辞职是几个意思?打算结婚后做全职家庭主妇?那也可以来一下,大家泡个茶联络一下感情再走啊! 他不敢直接打电话问内位爷,兀自在办公室琢磨琢磨,猜十有八九是分手了。 那就没什么可问了,让刘菊语写一个招聘启事贴在明天的报纸上,让会计结算念初的工资和奖金,再把她的五险一金割离,想到什么问一句:“小念发票有没有贴给你报销?” 算算那也是不老少钱。 会计摇摇头,主编叹了口气。 刘记者问:“稿子还用么?不然换谁顶上吧?” 主编将信箱里躺着的稿件调出来细细看完,打了两份拿上楼,楼上有总编和社长的办公室。他再下来时,则让画版组换下原本的内容在明天要出的报纸里空出头版头条,让拍照室把与稿子一齐发过来的照片精修放大,并且亲自过审这天的合版内容。 隔天,大到事业单位小到路边报亭,这份报纸被无数人传阅品读,翁老师、田姐、李三、吴浩东,他们的故事被更多的人知晓,他们的名字变成铅字印在纸上。 文章最尾巴处打着几个字: 记者 念初。 是她忍着病痛坚持采访和创作才有了这篇感人的文字。 报道的最后写着:还有我,笔者也是这场灾难的受害者,地震夺去了我的双亲,使我成为了孤儿,直到去年我还经常从噩梦中惊醒,但生活总是充满惊喜,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我开始好起来,我也开始正视它,于是我回到这里,开始挖寻这场地震中更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历史不会被忘记,愿逝者安息,愿生者坚强,愿祖国昌盛,愿人民富强。 南春碎碎念: 哎,感慨很多,晚安。
第188章 下部.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一个人的离开能带起多大的涟漪? 没有人愿意回忆那段时间的宁言书,他像个疯子一样四处找人,可他要找的那个女孩人间蒸发了,以前觉得四九城很小,每条胡同的来历都能侃侃而谈,现在觉得四九城很大,大到令他绝望。 这个曾重新拾起笑容的男人又变回了从前的自己,甚至更加冷漠自持。 他的生活充斥着无穷无尽的病号和手术,整日睡在值班室的小床上,不愿意回家,不关心春秋。 几场雪几个冬,他不知道。 姥爷栽的山楂树又结了几趟果,他不知道。 小五只要一想起就会抱着陆小勇哭得像个小孩,那样赤诚火热的丫头,被人扎穿了心,厌恶地啜泣:“我不原谅她,我绝不原谅她!” 陆小勇红着眼点了下头,站在小五这边。 他从没有跟小五提过那年女孩刚走的时候,他陪着宁言书满四九城的跑,每一个她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没放过,当他们敲响她从小到大居住的小屋,被中介告知房子已经卖掉时,他从宁言书眼里看到了很深的伤痛。 那是一种背叛。 直到那一刻,他才确定,她是真的走了,而不是吵架,不是冷战,不是哄一哄就能回来的事。 陆小勇陪着宁言书,见他把胖墩墩的中介整个人拎起来撞在墙上,低声逼问:“她去哪儿了?” 中介捂着快散架的腰求饶:“大爷饶命!我只是个混饭吃的,真不知道啊!念小姐委托我出手两套房,她要得急,我们相识一场,价钱我是很公道的,这里的房子现在涨啦,她卖的不亏,签完手续我们就没再联络了。” 宁言书抬手要揍,陆子及时握住他手腕,这双手,不是揍人用的。 换作他,一拳飞过去,胖中介为了保命倒有些急智,翻出手机:“我有她微信,你们等等!” 接着,微信提示他被对方删除了。 陆小勇毫不意外—— 他,小五,大院里的一帮人,甚至是宁言书,全被删了个干净。 从前那点情分如此单薄,说不要就能不要。 陆小勇也不痛快。 然后,他陪着宁言书压着胖中介将两套房从原本的二手房东手里抢了过来,对方是个北漂,好不容易攒下的钱,原本不想给,买来供孩子上附近的重点小学,他见他哥直接一张卡放在桌上:“我多加百分之二十给你,学校我也帮你安排,比这个更好更重点,一周内,我要房产证上写我的名字。” 其实是赚了,不说房价,单就二环内胡同里的小学,那是有钱都没法去的地儿。 于是很快,房子拿了回来,只是里头再也没有那个女孩。 也是从那时起,没人再敢提起她的名字。 她,成了某个忌讳,与她有关的那些回忆,成了可笑的讽刺。 别人可以遗忘,但宁言书始终记得。 从小到大没有人敢这么对他,她让他成了一个笑话,她往他心上扎了不知道多少根钉子,她的一颦一笑皆成了毒酒,她说过的那些话,是午夜的梦魇。 他常听陆海洋在他面前叹气,劝他:“算了吧,小二,别跟自个过不去。” 过不去。 这个坎他过不去! 那天他们甚至拥抱过彼此,可她竟然狠心卖掉长辈留下来的房子说走就走。 他常常会想,她究竟为什么要走? 这个问题,他迟早是要亲口问她的。 没有人知道宁言书私下里一直雇佣私家侦探,直到三年后他突然宣布要走,离开B城前往华迁。 他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可他已经不敢去问了。 太残忍了,这个世界对她来说。 陆小勇劝小五:“哥应该是出去散散心,也好,你别这样。” 可小五害怕,已经走了一个,再走一个,他们这帮人就得散。 她求她的小宁哥:“小宁哥你别走,该走的不是你!” 小五的愤怒,小五的眼泪,全都融化在宁言书下一句话里。 “别怪她,小五,她病了。” “没事儿,以后哥守着她。” 走之前宁言书回了一趟大院,记不清多久没回来了,门口站岗放哨的小兵又换了一茬,认不得他的车牌,伸手将他拦下来。 小宁爷降下车窗,冷冷瞧着一丝不苟的小兵,寒冬腊月的,脸蛋子冻得通红,一说话哈出一团白烟,但他不惧车内人比冰雪还冷的脸色,再次立正稍息敬了个礼:“请您出示证件。” 这股子认真劲叫人没办法跟他计较,登记了身份证车子开进去,不经意往后视镜一瞥,见小兵蛋子被班长抽了一下后颈,脑袋低低挨训。 宁言书收回目光,新兵蛋子做错了吗? 没有,他是对的。 可他还是被班长批评了。 挺委屈的,可宁言书再也不会对谁心软。 小楼还是从前的样子,门口鬼鬼祟祟站了个人,眼看车子冲他过去赶紧躲,嘿嘿笑着喊了声哥。宁言书有分寸,没真想往上撞,下了车捏着陆小勇后颈,皮手套上沾了风霜,冻得他一机灵。 陆子赶紧躲,边躲边说:“我就知道你今天要回来,内啥,有话好好而说,老太太这两年身体不太好。” 宁言书没吭声,低头把手套拆了,觉出小院里确实添了几分冷清。老太太种的花和树都凋零得不成样子。 旁边偶有人经过,抬头一瞧都纷纷打招呼:“哟,这是小二回来啦?” 宁言书默不作声,在这个冬天里想起了那年夏天。 他四处找不着人,发疯一样冲回来问老太太要一个说法,他的质问令姥姥又生气又难过,他猜测是家里有人去找她说了什么,姥姥也承认,可这是一笔没成的交易,那女孩什么都没要,什么都没拿,所以姥姥认为,人不是她赶跑的。 姥姥说:“是她自个儿走的!” 这句话比她被逼着走更寒他的心。 那天他走以后老太太就病了,这仇,也结了。 他不能原谅他们背着他动她,家人觉得他这是魔怔了,是被勾魂的妖女吃掉了心。 他知道家里定期派人去医院拿药,知道姥姥每年会去南方过冬,知道原本的阿姨换了人,只是他再没回来过。家里再没往他手机打过电话,每个除夕他都替同事值班,夜里能得一碗食堂煮的饺子。 食堂新来的大师傅是个南方人,饺子做得不地道,馅儿调的淡,肉用机器绞,皮甚至是外头买现成的,咬下去没滋没味。 院中,男人抬起脚步走上台阶,推开门,新的阿姨不认识他,问他:“你找谁?” 宁言书目光在楠木架上寻找相框,所有的照片都被收了起来,难关不认得他的脸。也不说会不会失望,亲人对他做的那些事他也挺失望的,不去想就不会较真。 这时候,书房里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喊阿姨,让她打点水擦桌子。宁言书绕开阿姨走过去,站在姥爷的书房门口,看见了里面的老人。 秦筝明显一愣,略显浑浊的目光定在小二脸上几秒迅速移开,唇瓣颤抖着动了动,又恢复平静,仿佛没看见他一般,不主动搭话。 她是要强了一辈子的,对小辈自然如此。 宁言书今儿来不是来服软的,喊了声姥姥,表示要拿户口本。 他的户口挪出去,和这个家就没关系了。 秦筝一听,扬手打了宁言书一巴掌,啪地一声。 这是从小到大姥姥第一次打他,宁言书定在那儿感觉了一下,听着吓人,其实不太疼。 他目光移至秦筝脸上,不知是姥姥留了力气还是已经苍老到没有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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