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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说越气，烟都没吸几口，烟头烧完掉在地上，丽莎又点了一根，低头抹着泪。 “不是这样。”念初握住她的手，“姐，她病了，她控制不了自己，我也有想自杀的时候，你不是知道么？三年前，我刚到工作室那段日子，你其实看出来了吧？所以天天缠着我，就是怕我出事吧？” 丽莎哭着点了点头，手没比念初暖和多少。 “我命好，有你在身边，鸡哥离得远，不是你的错。” “我每天都给她打电话了……也叮嘱了室友多照顾着……丫脑子转不过弯来啊！真是要气死了，你说，要是出点什么事咋办？那么小一姑娘，正是好的时候，没什么迈不过去的，学校这也是要负责任的！真有什么我雇律师打官司！就不信告不倒那些人！” “成。”念初拍拍她，“律师费咱俩对半分。” 抽完烟，重新上路。 到的时候已经晚了，甚至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根本不用上ICU，大夫直接从手术室出来说抢救无效，跟鸡哥的爹妈报了死亡时间。父母当时就哭晕过去，医院里躺着呢，家里没个主事的。 念初和丽莎报自己的身份，说是朋友，有个来帮忙的亲戚问了句：“小X都没去过华迁，怎么有朋友？” 念初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丽莎到底老练，挡了挡她，说：“从前我在这儿，那时候认识的。” 压下三人是在网上认识的事，压下他们曾一起并肩拼文码字的事，生怕被归为害死女孩的同类。 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并且赶到这儿，不会是坏人，亲戚问了声：“你俩要不要去太平间看看？” 念初腿一软，扶住身边的丽莎，丽莎看着挺坚强，点点头：“去。” 一般这种死亡是直接拉火葬场太平间的，迟早要烧。可鸡哥这事不简单，亲戚不敢拿主意，只能先存医院里。太平间里阴冷，丽莎眼泪一下就下来了，跟念初说：“这么冷她肯定不好受。” 一个小小的箱子拉开来，一个花样少女从鲜活到一具尸体，不过一念之间。 念初从来没想把二次元的朋友发展成三次元的朋友，网络就是网络，现实就是现实，丽莎以前组织过几回，说要一块吃饭，她没兴趣，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可怎么都想不到，第一次见鸡哥，会是在这样的地方。 她长得很美，和网上那大大咧咧说话的形象不太像，是个很娟秀的姑娘。 女孩的表情很安详，死对她来说似乎是一种解脱。 丽莎捂着嘴出去，念初立在那儿不动，管理员问她：“你还看么？” 她翻着包，想打点一下，让鸡哥在这里好受些，管理员是个老人，摆摆手，看出了她的意思：“不用，在这儿都一样。” 念初一僵，心里难受极了，扭头跟了出去。 “怎么办？”她站在丽莎跟前。 “去看看她爸妈。” 人之前昏厥，现在都醒了，哭得不成样子，丽莎把刚在高速上说过的那番话说给鸡哥的父母听，念初也表了态，可那对中年夫妻并没有答应。 学校来了人，关上门和家长商量了好久。 丽莎不服气地问念初：“就这样？闹都不闹？是不是亲爹妈？难道网上逼死老鸡的那些人就不用负责吗？学校这么大张旗鼓地弄得人尽皆知也不用负责吗？敢情鸡哥命贱？她究竟做错什么？她又没错，怕什么啊？” 学校代表走了以后，鸡哥的父母没有再见丽莎和念初。 她们俩，特地赶来帮忙，却被挡在了门外。 “怎么办？”来时很有主见的丽莎，显然被打击到了，换作她问念初的意思。 “找个住处。”念初说。 两人在医院附近的酒店要了个标房，念初打开了很久没登录过的微博，想看看事情到底发酵成什么样，可什么都没有，之前的话题全被清干净，也没有关于鸡哥自杀的消息，丽莎同样在刷微博，一声冷笑。 有人在幕后把一切清理了干净，好像从来就没有过那些关于抄袭的争论，没有鸡哥这个人，也没有递到校长办公室的一叠A4纸。 那个绝望的姑娘，就这么去了，她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人们并不关心，又有新的八卦新闻占据了头条，谁谁谁离婚了，谁谁谁结婚了，谁谁谁即将出演哪部电影…… 她的微博，停止在几天前，那是她苍白无措地辩解，可评论区只有零星几句安慰和相信，其他全是喷子。 念初几乎不敢去细细地看，她开始反省自己，当丽莎在安慰鸡哥给她打电话拜托室友多照看时，她在做什么？那也是她的朋友啊。 她在逃避，她躲在宁言书的怀里不肯面对自己的失败。 南春碎碎念： 哎…… 今天的分量应该是五更，我给搞成四更了，明儿见~~~
第317章 兔儿鸭儿小青蛙16 丽莎截图了一张某天的QQ群聊天记录发给念初，两人对坐，潸然泪下。 那天，老董发了个大红包，说自己影视版权卖出去了，也是那天，念初一直在谈的合同突生变故，对方甚至想让她打包贱卖手上的作品，她躲在电脑这边暗暗嫉妒老董，埋怨自己为何总是没有好运气。 鸡哥，这个因为八百米补考了三回随便取了网名的女孩，坦荡荡地说：【哎呀我要是也能卖版权就好啦！老董你成大神啦！】 她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仿佛她们还在一起讨论哪个牌子的化妆品好用，哪个拼文小黑屋最厉害，最近网站又冒出来哪些个厉害的新人，仿佛刚才躺在太平间的女孩并不是她。 丽莎响亮地吸了吸鼻子，骂了声操。 外头有人敲门，丽莎抹着眼泪去开门，这个时候，谁会来？ 只见丽莎引着个短头发戴眼镜微胖的女孩过来，介绍到：“这是老董。” 女孩的眼是红的，似乎很害羞，局促地站在那里，念初走过去，自我介绍：“我是阿初。” 这气氛有些尴尬，但其实他们是在群里并肩作战，相互监督对方，战胜拖延症发誓要日更一万的朋友。 在虚拟的网络世界他们无话不谈，可到了三次元，他们变得很生疏。 念初主动拉住老董的手，问起：“你自己过来的？” “我男朋友陪我来的。”老董回握住念初，说话利落了些，“我刚下飞机，他送我过来就走了，过几天再来接我。” 老董以前是个上班族，她在群里提过一回，自打上次卖了影视版权后，辞职在家全职写作，她的男朋友很支持她。 “鸡哥之前找过我。”老董抹了把泪，“她问我信不信她。” 说着，翻出聊天记录。 那样单纯良善的女孩，面对恶意质疑，需要的是身边朋友的支持和信任。那时，她已经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其他人的想法，她只求身边的人能够相信她。 她在孤立无援之际，太需要这份相信了。 老董的回答简单粗暴：【你那脑子就不是会融梗的人，孩子，你有那智商早考清华北大了。】 下面，是鸡哥发的一个笑脸。 QQ自带的表情，从前她绝对不会用，她就喜欢各种稀奇古怪辣眼睛的表情包。那时候，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无人能知。 那之后，鸡哥再也没有找过老董。 老董哭着说：“我好后悔，我当时应该多陪她说说话的，可今年我要结婚，家里忙这忙那……” “不是你的错。”念初摇摇头。 错的，从来不是他们，也不是鸡哥。 三天后，鸡哥的父母匆忙地为女儿举行了葬礼，念初一行三人不在受邀名单中，如果不是他们天天往医院跑，根本不会知道。 要送鸡哥最后一程，就算被人赶出灵堂也要去。 那天，三人换上黑色的衣服，带着各自出版的作品，在扉页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想对鸡哥说的话，站在了她的灵堂外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父母泣不成声，还在校园里的孩子，社交圈并不大，除了自家亲戚，只有学校代表和寝室的舍友前来悼念，零零星星，隐射了她的这短短一辈子。 当然，还有她们。 她们也是她的朋友，好朋友，为了梦想一起努力的朋友。 父母不能理解的她们能理解，她说过，自己在网上才是真实的。 在医院招待过她们的那个亲戚出来了一趟，哀乐绵绵，他做了个请的姿势：“进去吧。” 念初三人都是意外的。 鸡哥的母亲站在火盆边，朝这里看了看。 于是，她们再次整理自己的衣服，踏进了鸡哥的灵堂。 女孩的笑靥是黑白色的，永远停在灵堂中央黑框之中，念初想，拍这张照片时，她应该对未来有很多期许，应该正在构思新文大纲，应该认真学习了很多资料。她一直是个认真的孩子。 照片里的她，眼里充满了希望。 念初弯腰鞠躬，将手里的白花轻轻放下，绕到家属面前，说了声：“节哀。” 丽莎气不过，仍旧想说什么。念初压住，摇了摇头。 说什么都晚了。 她的父母未曾想过要替她出头。 归根结底，他们三个是外人，虽然意难平，但没有资格。 家属答礼，鸡哥的妈妈看着不曾相识的、据说是女儿的朋友的三个姑娘，动了动唇，终于，艰难地说：“她写的那些东西寄到我和她爸爸的单位，人言可畏，我们丢不起那个人，她死了，我们还得活着，活着比死了难，你们还太年轻，不会懂我们的难处，我们希望她就算走了也能有个好名声，事情越快平息下来对她就越好，不是我们不气，不是我们为钱，她是自杀，这要找谁说去？” 这位中年妇女掩着嘴哭泣，忿忿道：“她就没有想过我和她爸爸！自己写了那些玩意还委屈上了？把她养这么大，就她这么一个孩子，我们两个老的以后该怎么办？这日子还怎么过？你们说的那些事不是对她好，我和她爸爸才是为她考虑，学校把事情压下来，我和她爸爸都能轻松些……” “阿姨。”念初说，“她写的不叫玩意，逝者已逝，您应该尊重她而不是责怪，她很好，是个很可爱的小妹妹，有自己的理想和坚持，我想，这一点，您也是认同的吧？” 鸡哥的妈妈显然不想谈。 那就不说了，念初也没想能让他们理解，如果他们能早点理解自己的女儿，或许她就不会走投无路只能用这么笨的办法一死了之。 念初问：“可以给她烧点东西么？” 她走得急，烧几本书陪伴她，也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得到同意后，念初三人蹲在火盆前，将各自带来的书烧成了灰烬。 再见了， 谢谢你带给我的温暖，谢谢你无条件的支持过我，谢谢你这许多年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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