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得早,前面只排了三个人,但时不时就有复诊的病人过来插队。 等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分诊屏上才叫到了汪子肖的号码。 连祈没跟进去,就在问诊室外面等他。 江惊岁正好在此时打了电话过来。 连祈低头瞥一眼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转身找了个清净点的地方去接电话。 广播声仍然能传过来。 接通之后,江惊岁还没开口说话,耳朵里就先听到一句“请十三号徐开峰到三号诊室就诊”的广播机械音,她顿了顿,改口问:“你在医院?” 连祈“嗯”了一声。 江惊岁莫名有点紧张:“你那么了?” “我没事儿,陪小王子过来的。”连祈靠着走廊窗台朝外面望过去。 市医院正对着大海,今天天气不算好,海上起了大雾,远处的平岚岛在海雾中只显现出一点模糊的轮廓。 江惊岁的声音里明显能听出来松了一口气,又关心一句:“小王子怎么了?” “眼睛里长了个麦粒肿。” “很严重吗?” “看着不严重,稍微有点红肿,开个眼药水涂涂应该就好了。” “噢。”关心完汪子肖,江惊岁记起来自己的正事儿,“你晚上在家吗?” “在,怎么了?” “今天跟我一块吃晚饭吧?” “行。”连祈没多问什么就答应下来,“出来吃?” “不出来了,我做吧。”江惊岁说。 听到这个答案,连祈微妙地沉默了两秒,才说:“你做?” ……不会又是可乐鸡翅吧? 江惊岁从他这微妙又迟疑的语气里品出来了他的真实想法:“干嘛,你觉得我做饭不好吃啊?” “不是。”短短两秒钟的时间里,连祈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语气和心情,“就是想提前知道一下你的菜谱。” 江惊岁状似思考一下,故意说:“可乐鸡翅?” “……” 电话那边沉默了。 江惊岁:“喂?” 没有得到回应。 无声的沉默在手机里蔓延。 “喂?连祈?你还在吗?” 还是没有回应。 江惊岁咬字有些软:“怎么不说话呀?” 连祈:“……” 主要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那边传来一道叹气的声音。 江惊岁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起来:“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知道你不想吃可乐鸡翅,我最近学了别的菜。” 连祈尾音一勾:“烤年糕?” “……” 嘶,江惊岁条件反射地牙疼。 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住了,片刻之后,她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那我就要做可乐鸡翅了,做一盆。” “别,我错了。”连祈认错很快,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懒洋洋地讨饶,“手下留情好不好,饶我一命吧。” “认错这么快?你骨气呢?” 连祈轻叹一声,嗓音隐着两分无奈:“骨气,跟可乐鸡翅一比,完全不值一提啊。” 江惊岁又笑半天:“好了,先不跟你说了,晚上我再给你发消息。” 挂断电话。 闻桐立刻凑过来看她的表情,眼神幽幽的。 江惊岁把她的脑袋推开,有点好笑:“干嘛这样看着我?” 闻桐从她指缝之间露出一双眼睛来:“同桌,我发现你真的变了好多啊。” “嗯?”江惊岁自己没感觉出来,“这话怎么说?” “就是感觉你现在过得开心很多。”闻桐颇为欣慰地说,“以前我总感觉你笑的时候,也不是真的那么开心,现在整个人就都轻松了很多,没那种很重的沉郁感了。” 江惊岁眨了眨眼,心里正思考着闻桐的这番话,又见闻桐伸手指了指沙发上放着的礼盒:“这是送给连祈的?” 江惊岁点头:“嗯,礼物。” 闻桐开始回忆起自己到底错过了哪一阶段:“都发展到送情人节礼物的地步了?” 江惊岁:“啊?” 闻桐自顾自地说:“我错过了这么多吗?” “不是,你等会儿。”江惊岁被她这句弄糊涂了,“情人节礼物?” “今天不是情人节吗?”闻桐抬起头来。 江惊岁“啊”了声,先点头,然后又摇头:“是情人节,但这不是情人节礼物,是给他的生日礼物。” 问他:“生日?” “对,今天是连祈生日。”江惊岁说着,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张贺卡来,递给闻桐看。 闻桐接过,低头看了一眼。 贺卡上是江惊岁的笔迹,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祝连祈二十六岁生日快乐。 “二十六?”闻桐回想了下他们几个人的年龄,“不应该是二十五岁吗?” “不是,二十六,他三年级重新上的。”江惊岁说得很含糊,“就比我们大一岁。” “噢。”闻桐也没多问。 在闻桐家待到四点半,江惊岁准备回家了。 回来的路上又绕去了甜品店,去拿早先预定好的蛋糕。 二十分钟之后,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江惊岁下车,正好碰上刚回来的连祈。 他手里松松捏着瓶没喝完的矿泉水,站在小区门口的香樟树下,面前有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子,在跟他说着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连祈忽然抬眸朝这边望了过来。 隔着十几米的远离,两人的视线遥遥对上。 江惊岁在原地站定,看着他面前的女孩子,少见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过去。 女孩子仰着脸继续跟他说话。 连祈漫不经心地听完,而后随手一指江惊岁,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不行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这语气散漫又敷衍,听着似真似假的,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随便扯了个借口出来。 女孩子一顿,顺着他指的方向回望过去。 不远处确实有个妹妹在,年龄应该不大,穿这件深色长款大衣,扣子没系。 头上压着一顶棒球帽,冷棕色的长发散在腰际,脸侧的柔软发丝勾在耳后,耳骨上那两枚镂空银骨钉十分显眼。 又甜又酷的一个妹妹。 只是这妹妹的表情…… 见这位吃瓜群众一脸漠不关心的倦恹,女孩子犹疑道:“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对你没意思?” “是啊,我单恋她。”连祈一边回忆着电视剧里都是怎么演的,一边语气懒散地说,“我已经暗恋她多年了,爱而不得。” 韩剧里苦情男二的台词是这样说的吧? 看的时间太久了,连祈也有点记不太清了。 女孩子说:“强扭的瓜不甜,她又不喜欢你。” “所以我只是一只舔狗罢了,有问题?”他斯文又礼貌地询问。 “……” 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舔狗,女孩子愣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当舔狗是没前途的。” “是吗。”他不以为意的语调。 “你给她当舔狗有什么好处?”女孩子语重心长,颇有种劝他迷途知返的意味,“除了一颗受伤的心,你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听到这里,连祈忽然笑了。 女孩子又是一愣。 他长得实在是好看,只是身上总带了一点似有似无的冷淡,显得不太好接近。 但笑起来之后,那种无形的疏离感就被打破了。 距离好像一下就拉近起来。 “没办法呢。”连祈漂亮的眼尾稍稍一弯,似有无奈地轻叹一声,“我可能就是那种有受虐倾向的舔狗吧,就喜欢被虐。” 女孩子:“……” 等女孩子梦游似的飘走之后,江惊岁才朝他走过来,没按捺住好奇心地问:“你刚才跟她说什么了?” 那女孩子怎么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连祈:“啊,我说我是抖m。” 江惊岁:“?” 江惊岁表情一顿,脖子一卡一卡地抬起来:“你是什么???” “抖m。”连祈淡定平静地重复一遍。 这下变成了江惊岁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她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位“抖m”,半天才艰难地憋出来一句:“为什么这样说自己啊?” 连祈朝女孩子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打破幻想,一劳永逸。” 江惊岁:“……” 他还真没偶像包袱,什么话都敢说。 进来小区,两人并排往楼栋里走。 连祈接过江惊岁手里提着的双层蛋糕,随口问了句:“买蛋糕干嘛?” 江惊岁这才从被雷劈了的恍惚中回过神来,缓了缓说:“给你过生日。” “给我?”连祈反应了一下,像是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生日。 江惊岁瞅他一眼:“你不会连你生日都忘了吧?” 连祈:“啊。” 是真没想起来。 他已经很多年不过生日了。 江惊岁:“你还真忘了啊?” “真没想起来。”连祈提了提手里的蛋糕,语气随意地说,“以前也只有你会给我过。” 后来她离开北安,他就没再过过生日了。 闻言,江惊岁脚步停顿了下。 她动作幅度很小地侧头看向连祈,连祈说这话时,脸上没太多表情,仿佛是已经习惯了这样。 唉。 江惊岁在心里叹气。 怎么他这话听着,有点可怜? 上来楼,江惊岁让连祈把蛋糕先拎了回去,自己回家提了一购物袋的东西,跟着过去。 晚上吃火锅,她家没有鸳鸯锅。 干脆把食材搬连祈这里来了。 看着圆几上散落开的火锅底料,连祈忍不住挑了下眉:“你做饭,做的火锅?” 江惊岁淡定地按开电磁炉开关,不徐不疾地说:“火锅底料是我亲手放进去的,食材是我亲手买的,四舍五入,这就是我的做的饭了。” 也行。 连祈心想,起码没吃可乐鸡翅。 吃饭的地点搬到了客厅,连祈去厨房里弄配菜去了,江惊岁先煮上火锅底料,又随手捞起茶几下面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剧充当背景音。 有点声音显得热闹。 电视上正好定在少儿频道上,上面正在播放动画片,江惊岁抬头就看到一只脑袋长得很像吹风机的粉色猪。 盯着电视屏幕看了一会儿,江惊岁埋在心底的疑惑在此刻终于得到了解答。 之前听连祈喊了句“别再看那只吹风机猪了”,她一直都很奇怪什么吹风机猪,原来是这个动画片啊…… 配菜洗好之后,放到盘子里端了过来。 茶几有点矮,坐沙发上吃饭不舒服,江惊岁去阳台拿了两个小板凳过来,回来时连祈正在接他舅舅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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