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算得上是她第二回 乘坐火车。按她妈妈的处事原则,能坐飞机的,绝不坐火车,坐火车纯粹是浪费时间。加之火车站人员杂乱,餐饮也一般,所以跟她妈妈一块儿去外地,从来都是乘坐飞机的。 段凌波第一次坐火车是在16岁,独自一人前往西安旅游,满怀期待地奔赴远方。她喜欢听火车摩擦轨道的轰隆声,向往充满未知的未来。 今天似乎也一样。 一行人坐在候车厅里,大概都是赶着节假日出去玩,各个拖家带口的,拥挤的大厅里人潮汹涌,说话的说话,奔跑的奔跑,间或可以听到火车进站时的汽笛声。 大厅内的小孩很多,蹦蹦跳跳的,异常兴奋。家长扛着特大号的编织袋跟在后头,不住地喊着:“别乱跑,这儿这么乱,小心被人拐了卖了。” 段凌波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坐火车出去玩时,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等待,说不紧张也是骗人的。那时她就带了一个小行李箱,目光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周围,生怕遇到骗子。一直保持这种状态许久,直到她渐渐放下心来,突然,脚边落下一个红色的编织袋,鼓鼓囊囊的,一道声音自头顶响起:“小姑娘,可以帮阿姨看会儿行李吗?” 段凌波抬头朝她看过去,目光茫然无措,好半天才犹豫着点了点头。 那个阿姨大概是真的憋不住了,放下行李就往厕所跑,段凌波忍不住朝那边看过去。她其实也很想上厕所,但她不放心让陌生人给她看行李。出门前,爷爷还特地交代过她,要看好自己的行李,火车站很乱的,别轻易相信陌生人。 所以那时,即便是对旅行地充满向往,内心还是带着点儿忐忑的。 不知为何,现在也有一些忐忑。 周围人很多,大家都在聊天,唯有她是寂静的。她不住地盯着某个方向,每有一个人朝这边走来,段凌波都会下意识地抬起脑袋,以为是陆生尘,却一直都不是他。 她不住地拿起手机看时间,过去半小时了,他怎么还没来,还能赶上这趟火车吗? 等得内心越发焦急,身旁的田李看出了她的情绪变化,笑着宽慰道:“没事啦,他肯定能赶上。” 段凌波微笑地点点头,垂下眸子,接着便听到马目高声道:“你可算来了,怎么这么慢啊?” 她又抬起脑袋,朝着某个方向望过去。陆生尘拉着一个小行李箱,神情淡淡地朝这边走来。 他很随意地解释了句:“被人拦下说了会儿话。” 陆生尘的名声在A大算是如雷贯耳,相同的不同的系的学生大部分都听过他的风流史,一旁的社员听到他这话,立刻打趣道:“被哪个美女拦下了吗?” 说完,所有人都朝陆生尘看了过去。 他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玩笑,反正无伤大雅,也就没有开口解释,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这一举动让段凌波的眸子倏然黯了下去,之后大家各聊各的,话题总往陆生尘身上引,她却再也没有朝他那边看过去。 大厅依旧热闹非凡,可她感觉自己已然没了来时的心情。 很快,广播提示开往沈阳的班车已经做好发车准备,那些胡乱蹦跳的小孩被家长逮住,给拎到了检票口,他们一行人也到了检票时间。 段凌波跟随队伍找到自己的座位,刚准备坐下,就被身后的田李拍了拍肩膀:“凌波,我跟你换个座。” 段凌波疑惑地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票,有些不解。 田李的表情更是无语到了极点:“我也不晓得马目怎么订的车票,我跟他隔得老远,你就坐他旁边,所以......” 原来是这样,段凌波没多想,当即答应了她的请求,然后重新找到自己的座位。 准备将行李箱放上行李架,刚抬起来,身旁突然蹿过一个小孩,狠狠地撞了她一下。段凌波重心不稳,手一滑,行李箱险些砸到她脑袋上,一只胳膊伸了过来,帮她把行李箱拖住,塞进了行李架。 她闻到了身后熟悉的气息,沉默半晌,才开口说:“谢谢。” 陆生尘笑了声:“客气。” 段凌波走到座位前坐下,她的座位靠窗,是与火车行驶方向相反的,旁边坐着一个小孩。陆生尘在她对面坐下,身旁也坐着一个小孩。 起初段凌波因为心情烦闷,并没意识到这座位有多恐怖,直到火车开始缓慢行驶,两个孩子开始咿咿呀呀地乱喊乱叫,说着只有对方才能听懂的语言,一会儿从包里掏出零食、水果,边吃边乱丢果皮,一会儿又好似发现新大陆般,眼睛一亮,凑过来,整个人趴在段凌波身上,扒着窗子看窗外的风景。 其实外头没啥可看的,天已经暗下来了,一望八百里的平原,黑黝黝的,但是耐不住这俩小孩的兴奋劲儿。 段凌波无奈地看着压在她身上的小孩,几乎是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胳膊上。别看这孩子小,大概是家里人养得好,体重是真不轻。她使劲抽了抽胳膊,感觉胳膊都要被这小孩给压麻了。 朔城到沈阳车程超过8小时,马目给大家订的都是坐票,他说只有坐票可以报销。刚开始大家怨声载道的,马目说:“别这样嘛,我给大家订的都是靠窗的座位,可以看风景,朔城到沈阳的风光还是不错的,大家放宽心啦。” 段凌波也想放宽心,她盯着窗外乌漆嘛黑的夜景,心想,马目这人是真的有点儿幽默细胞在身上的,这订的都什么玩意儿座位?没风景可看也就算了,身旁的小孩也跟个多动症似的,闹得她实在是心烦,她感觉今晚是别想睡觉了。 大概是真的烦躁,段凌波的情绪直接摆在了脸上,坐在对面的陆生尘注意到了,一直盯着她,看她什么时候会爆发。 然而她只是憋着气,努力忍耐着,什么都没说,陆生尘真的很想帮帮她。 他挑了挑嘴角,倏地站了起来,段凌波愣了一下,仰起脑袋朝他看过去。 陆生尘的脸上挂着笑,漫不经心的:“我要去找乘务员换座儿,你去不去?” 要在平时,她或许会嫌麻烦,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是现在,段凌波是真的忍不下去了,她看着陆生尘,想都没想,飞快地站了起来。 路过马目他们座位时,陆生尘敲了敲桌子,特好心地问了一句:“我们要去换卧铺,你们换不换?” 马目抬头看他,提醒道:“卧铺不给报销。” 陆生尘没好气地“啧”了声,垂下眼皮看他:“我知道不能报,我出钱,你们换不换?” 田李和马目对视了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二人坚定地摇了摇头,其他人也就不好意思跟着换。 “行,随你们。”陆生尘懒得再管他们,朝身后招了招手,“凌波,我们走吧。” 换座比她想象中要快许多,她以为会很麻烦的,谁知刚跟乘务员说了声,对方立马就给他俩换好了,效率高得令人猝不及防。 后来陆生尘告诉她:“你从硬座换成软卧,价格高了好几倍,人家当然乐意给你换了。”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到原先的座位。 那俩孩子见他们走了,变得越发嚣张,直接霸占了他们的座位,愉快地躺了下去。陆生尘把行李箱从行李架上取下,段凌波抓过拉杆,想到终于可以远离熊孩子了,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多久,她顺着新补的车票找到铺位,将行李箱塞到了铺子底下。正打算躺下休息时,看到陆生尘也跟着走了进来。 段凌波惊讶地看着他。 陆生尘扬了扬眉,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他将手里的车票递了过去,段凌波这才发现—— 软卧只有上下铺,她和陆生尘都换的下铺,并且他俩在一节,还是面对面! 段凌波原先的想法只是能有一个床躺着,然后惬意地睡过去,看到这样的铺位安排,她想她今晚怕是真的睡不着了。 她将车票递还给他,陆生尘伸手接过,走到了旁边的洗手间。 段凌波将床铺下方的行李箱反反复复地拖出又推进,直到陆生尘从洗手间里出来,躺到床上,她也没想明白自己要干什么,只能战术性地站起来,拿出洗漱用品,去洗手间洗漱。洗完又是一番折腾,才慢慢躺在床上。 不过并不平静。 段凌波使劲攥着手机,脑袋里头仿佛有万马奔腾,嘶鸣着,叫嚣着,精彩纷呈。已经进入了夏天,火车上空调打得很低,段凌波将被子铺开来盖在身上,听着火车摩擦轨道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像是白噪音一般,容易催眠,可是听着听着,她的神思却越发清明。 天已经很黑了,可她就是睡不着。脑内波涛汹涌,却不敢表现出来,连翻身都是小心翼翼的。 不知道到了哪个站点,已经是晚上十点。 火车一路向前行驶着,夜很黑,偶有月光顺着窗户漏进来,段凌波枕着枕头看向对面。陆生尘貌似已经睡着了,被子随意地盖在腹部。 他的睡相很好,安安静静的,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段凌波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他翻过身。 这样的时刻真的太美好了,美好到段凌波觉得不能就这般浪费。 这样想着,人已经从下铺起来,穿上鞋子,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陆生尘身边,然后慢慢地蹲下了身子。 距离离得近了,段凌波蓦然发现,男生平日里如上帝精雕细琢般的五官,即使被放大在眼皮子底下,也异常精致。鼻子很挺,眉毛很浓,睫毛特别长。 这样一张俊美的脸庞出现在自己面前,要说没动歪心思绝对是假的,段凌波暗自想道。她也的确生出了某种冲动,她想去碰一碰他的脸,碰一碰陆生尘的嘴唇,不知道是否跟她想象中一样软。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段凌波便感觉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眨了眨眼,用手摁住胸口的位置,试图压下内心的躁动,她可不能趁人之危。 然而她的内心仿佛同时住了两个灵魂,还没等这个灵魂压下她的躁动,那个灵魂便飞快地占据了主动权。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段凌波行动快于思考能力一百步,非常迅速地俯低身子,凑了过去。唇与唇之间的触感异常清晰,几乎是轻轻一碰,段凌波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地站了起来,飞快地跑到了隔壁洗手间。 洗手间也跟外头一样熄了灯,整个空间都是密闭的,一点光都没有。段凌波也就无从知道自己此刻的脸有多红。 她撑着洗手池站了许久,心脏狂跳不停,仿佛有几千只兔子在里头蹦迪,声音重到段凌波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晕厥。她觉得自己就快疯了。 对,你就是疯了,你怎么敢啊?段凌波! 这一刻,段凌波独自一人躲在洗手间里天人交战,两个灵魂都在疯狂地叫嚣着,各执一词,她也就无从得知一扇门之外的陆生尘扯了扯腰腹间的被子,于黑暗中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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