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没有过难受的日子。燕羽仍然会失眠,会沉默,会不由自主地突然弹起他的“琵琶”,他的手总不自觉去拨着空气的弦。 有天夜里,他睡得不好,忽然醒过来,盯着微朦的天花板看了许久,就想起身;但那一刻,“沉睡”的黎里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句话没说,她也什么都没说,她就那样在静夜里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睡”到天亮。 可当这样的时刻过去,留下的又都是幸福。 有一天他们什么也不想干,黎里想起有次燕羽说想和她一起睡一整个白天。于是,他们就真的睡了一整天,从中午睡到暮色降临。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月亮洒在落地窗外的洱海上,湖面美得泛着荧光。他们在院子里吃完露天晚餐后,两人盖一张薄毯,齐排躺在石子滩上,把脚伸进沁凉的洱海水里。 黎里凉得呼叫,脚缩回来,贴去他肚皮上;他于是抠她脚心,笑得在薄毯下滚成一团。 那时,他们的发根已长出黑色,两人又一道把头发染回黑色来。 在大理待到七月中旬,他们飞出国,去了纽约。 是突然做的决定。 《燃爆鼓手》上线了彩蛋节目——七八位最受欢迎的优秀鼓手在纽约的玩乐综艺。 燕羽是无意在酒店大堂电视上看到的。那几天,他们正准备离开大理,而黎里还在挑选下一站目的地。燕羽说,去纽约吧。 黎里觉得疯狂,又很兴奋,于是,当即飞去纽约。 燕羽在中央公园附近定了间民宿。街道像黎里看过的欧美电影一样,大片的楸树和枫树,房子复古而整齐。每扇窗户都像童话书里画出来的。 他们住在一栋上世纪民宅的三楼,房间舒适而精致,从窗口能俯瞰整条街。金发碧眼的小孩儿踩着滑板滑过。早晨的时候,街角有个甜甜圈小车,香气四溢。 到纽约的头几天,燕羽和黎里去逛了大都会博物馆,在帝国大厦看了夜景,又去天文台看了日落。他们一起看过很多日落了。燕羽说,还是江州的日落最美。 但比起纷繁的景点,黎里印象深刻的是独特的人文。前脚街上走过一群时尚儿,后脚老鼠大摇大摆穿过,光着膀子画着涂鸦的男人在站台上自言自语放声高歌,分不清性别的人蹲在车厢里拉屎,裸着上身的人在路口密集的人流中举牌大呼…… 黎里说:“感觉这里每个人都可以精致,每个人也都可以发疯。” 燕羽说:“是不是觉得很适合你?” 黎里斜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说你精致时尚。” “我信个鬼。燕羽,你真的学坏了。” 玩了几天,他们就哪个景点也不去了。每天在宅子里睡到自然醒,拉开窗帘,让阳光透过绿树洒进来。 他们去街上,手拉着手随意晃荡,总是碰上表演的街头艺人,吹笛子的,拉小提琴的,弹吉他的……他们会坐在旁边听许久,听完了往乐器盒里丢上纸币。 然后去中央公园喂鸽子,陌生的人们跑步经过,有人扔飞盘,有人遛狗;有时遇上练习乐器的人,在附近拉着不成调的音乐。 他们还去城里听许多露天的室内的音乐会,永远没有重样。到了晚上,两人去百老汇看音乐剧,散场后她买个冰淇淋,他喝杯苏打水,边走边讨论着音乐剧情,踩着月光回家。 不知是否到了异国,换了心境。燕羽变得愈发黏她,总是不自觉就搂抱,抚摸,亲吻,触碰。 有时坐在路边听音乐,站在街头等红灯,他会不经意就拥抱住她,亲她的头发,吻她的耳朵。 黎里就笑:“你现在像一块橡皮糖。” 他说:“我倒想变成一块糖。” 被你揣在兜里,从此什么也不想。 而她也一样,变得格外粘人。好像只有切切实实地抱住他了,才有真实的感觉。 有天中午,他们从外头吃完午餐回来。原本想下午再去听个露天音乐会。但窗外阳光太灿烂,玻璃切割出一片片灿白的光,铺在房间里。午后的空气浮起一丝燥热。 黎里顿感倦怠懒散,往蓬松的床上一倒,鞋子一踢:“今天不想出门了。” “那就不去。” 燕羽拿了本前些天在书店买的音乐书,将枕头堆好,靠进里头看书。黎里横躺在床上,脑袋枕在他大腿上,懒懒地看窗外。楸树的叶子圆圆的,绿绿的,阳光在上头跳跃。树叶后掩映着复古的楼宇,窗子像一幅画框。 燕羽拿她脑袋当书架,书脊靠她头上。翻看了几页,他说:“你觉得茱莉亚音乐学院怎么样?”他们上午刚去校园里玩过。 黎里打了个哈欠:“挺漂亮的,很现代。不像帝音,古色古香。” “你想来这儿读书吗?” 她醒了醒:“什么意思?” “帝音跟茱莉亚有交换项目。我以前学琵琶,自然不考虑。”燕羽阖上书放去一旁,看她,“但转专业学作曲的话,就会考虑了。你学架子鼓,肯定也是这边的师资更厉害。” 黎里意识到,他带她来纽约玩,其实暗含了这层意思。那天她在大理哭了,他知道她担心,所以用行动来告诉她,他的计划。 来这边读书,远离以前的生活,他会更好,这就是他尽了全力的决心。 但黎里不知道的是,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层原因。 一个月前的那天,燕羽跟唐逸煊说:“我想跟黎里一起出国。” “出国?为什么?” “她哥哥的事,对她永远会是一道限制。但凡竞争对手有心,就会一直卡着她。只有去新的地方发展,她才有更好的出路。” “你愿意跟我一起来吗?”他问。 “愿意啊。” “那接下来一年,你得非常非常努力。我也是。” “努力是我的特长。” 燕羽就笑了,重新拿起书,靠在她脑袋上。而她枕着他的腿,吹着窗外漏进来的夏风,看风抚着白纱帘,阳光点点。 她听着他书页翻动的声响,楼下路人讲着异国的语言,汽车自行车碾过马路,房间里有淡淡的玫瑰香气。 一切美好得像白色的梦。 她模糊睡去,不记得那天睡了多久,只记得依稀间再睁眼,窗外已晚霞漫天。
第118章 chapter 118 八月上旬, 何莲青收到黎里的帝音录取通知书,要给她办升学宴。两人在外头旅行了一个多月,是时候回江州了。 丁松柏也给燕羽打过电话, 但因有时差, 燕羽没及时接到。后来打回去, 是讲文化周的事。燕羽以生病为由回绝。 丁松柏关切了好一阵,叫他好好休息。从他语气推测,宫政之并未告知他燕羽要退圈的事。他也不知燕羽听到过他和宫教授的对话,言谈如往常般亲近。 其实,后来燕羽想明白了,不怪他。人在名利场,各个身不由己。 这些年,丁松柏对他的关心器重和爱护是真的,但他认为燕羽引发的麻烦也是真的, 而他要顾及“利益大局”还是真的。就像他说的,社会很复杂。 不过是, 他的遭遇在他人眼里不算什么。至于更多像燕羽一样的孩子,也没什么要紧。他人的是非哪里比得过眼前的利益呢。 回到江州, 一出机场, 扑面便是浓稠的高温。湿热的空气像一层热浆糊裹遍全身。 燕回南跟于佩敏带着燕圣雨来接他俩。燕圣雨那小机灵鬼隔老远就扑腾着小短腿,哒哒跑过来:“哥哥哥哥~~” 他兴奋跑到燕羽面前, 知道哥哥不喜欢碰他, 转身就抱住黎里的腿,亲昵道:“姐姐~~你回来啦~~” 黎里心都软了, 把他抱起到怀里, 说:“有果冻给我吃吗?” “有呀。”小男孩掏一颗给她,又赶忙朝燕羽伸手, “哥哥你也吃。” 戴着墨镜的燕羽摇了下头。 燕圣雨手缩回来,抿了下嘴巴。 黎里说:“你吃一个嘛。” 燕羽没讲话,走几步了,朝燕圣雨伸手,后者欢喜地塞给他一颗果冻。 小孩儿手很小,握着拳不如他半掌大。燕圣雨放下果冻,偷偷摸了摸他的手掌,摸到了,兴奋地两只脚在黎里怀里晃荡。 他欢喜地跟黎里炫耀:“我哥哥抱过我呢,但我睡着了,但我知道,冬天的时候,哥哥身上很暖和,还很香。” 燕羽淡看他一眼,移开目光。 回到家,他房间一如从前。展示柜里无数的奖杯证书和荣誉;乐器柜摆着各种乐器盒,其中四个琵琶琴盒,装着他剩下的最好的几把琵琶。有一把打算今年送给一诺的。 燕羽将那琴盒取出,坐在地上,忽然觉得胸口窒闷,他竭力克制着深呼吸了一会儿,缓和过来后,给王纲打了电话。 如今,他们一家人在誉城安顿下了。王纲盘了个快递站,苏玉在新家小区开了小超市。一诺去了个不错的初中,手续都办好了,九月就入学。他们听了燕羽的建议,一直在看心理医生,他和苏玉也不吵架了。一诺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状态在好转。 燕羽说,一年前答应过一诺送他一把琵琶,问他现在还要吗。 王纲说一诺在跟小朋友玩,他去找他问问。 等待时,燕圣雨在房门口徘徊,小脑袋不停往里探。 燕羽要说什么,电话传声了,是一诺:“哥哥!你想起我啦!” “你过得好吗?” “好呀,哥哥你好吗?” “也好。一诺,你还要琵琶吗?之前说过送你一把。” “要!哥哥,我认识了几个新朋友,他们有的会弹钢琴,有的会拉小提琴,但我还是喜欢琵琶。妈妈说只要不影响学习,就可以学。” “好,我寄给你。” “谢谢哥哥。哥哥你什么时候来誉城了,找我玩呀。” 燕羽没明确回答,要挂断时,王纲把电话拿过去,迟疑了会儿,说:“对不起啊,你帮了我们天大的忙,我和苏玉却都不好出来帮你讲什么。” 燕羽道:“没事,一诺过得好就行。” 放下电话,他收到王纲发来的地址,下了快递单。 小男孩还在门口晃荡。燕羽看他半刻,说:“干什么燕圣雨?” 燕圣雨探出头,眼睛亮晶晶:“哥哥,你带不带姐姐去游乐园玩,游乐园很好玩。” “……”燕羽说,“是你想去吧?” “我去过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但还想跟哥哥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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