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夏翻了翻办公桌上的日历,“好, 今天下午我正好有空,陈奶奶是在医院吗?还是家里?” “他们那样的人家,生病哪里需要去医院呀。”漆兰静再婚后状态越来越好,说话做事都透着从容和温柔, “你直接去家里就行了, 记得买束花和水果,钱我等会转你啊。” “不用姑妈,你太见外了。” 挂断电话, 漆夏迅速整理好手头的工作,然后和主编说一声, 提前一小时下班了。 杂志社附近有个很大的商场,漆夏步行过去,在花店挑了一束向日葵,又买了一个果篮,打车去白塔巷。 车停在巷子口,司机说:“姑娘,白塔巷五十六号就在前面,前面有点堵车,你看……” “好,我在这里下吧。” 付了钱,漆夏拿着鲜花果篮,沿熟悉的路径往里走。 大学的时候漆夏住校,偶尔会来白塔巷吃饭,后来漆兰静再婚,她就再没来过了。 白塔巷一切如旧,幽深的巷子两旁,西府海棠盛开,风一吹落满了花瓣。 到了门口,远远地看见王阿姨冲她招手,“夏夏,快过来——” 漆夏笑笑:“打扰了王阿姨,陈奶奶还好吗?” “都好都好,最近就是血压高,前天晚上晕倒吓死人,现在没什么事了,还麻烦你跑一趟。” “应该的。” 进了屋,漆夏把果篮放在桌上,抱着花去看陈奶奶。 陈奶奶躺在床上,旁边站着护工和两个医生,正低声说什么。 看见她,陈奶奶就笑了,“夏夏来啦——” “奶奶,我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吗?” 陈奶奶让护工和医生出去,拉着她在床边坐下,“我好着呢,他们大惊小怪,非得弄得人尽皆知,把人往我这边赶。” 漆夏帮她掖了掖被子,“身体最重要,您还是小心些。” “知道知道。”陈奶奶笑意盈盈地打量她,“好久没见你了,真是长得越来越标志,夏夏,听说你在杂志社工作?” 漆夏:“嗯,《科学时刊》,主要做科技方面的采访。” “挺好。”陈奶奶满意地点头,“你单身吗?” 话题转向简直猝不及防,漆夏愣了愣,“是单身。” “哦,那你要抓紧呀,事业是忙不完的,趁年轻多挑一挑。我随便说说的,你别介意啊,我们老年人就喜欢聊这些。” 漆夏抿唇笑笑:“不介意。” 陈奶奶又说:“用不用我帮你介绍介绍?” “啊?”漆夏哭笑不得,“奶奶,你……你身边都没年轻人,怎么介绍呀。” 陈奶奶皱皱眉,“哎,怎么没有,你看我孙子不就和你同龄吗?高中和你同班,也算知根知底了,他也单身,你考虑考虑,让他做你男朋友怎么样?”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漆夏太尴尬了,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正准备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就见王阿姨从外面进来,俯身在陈奶奶耳畔说了什么。 陈奶奶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挤出一丝笑,说:“夏夏,让王阿姨带你下楼去吃点东西,我休息会。” 漆夏很有眼力见,“好啊,正好我饿了。” 出来时,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与她擦肩而过,走进了陈奶奶的房间。 中年男人身上有股儒雅的气质,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年轻女人挽着他的胳膊,一身珍珠白旗袍,身段纤细,看起来顶多三十岁。 匆匆一瞥,漆夏收回视线,没敢再看。 到了楼下客厅,王阿姨给她拿了些吃的,小声说:“那是陈先生和他养的女人。” 陈先生…… 陈西繁的爸爸吗?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也太年轻了。 漆夏一下子想到,之前贺骁说过林阿姨在过年那天,跳崖自杀了。当时她不明白,好端端的林阿姨为什么想不开,现在看来,或许有什么隐情。 她轻轻叹息,小口小口地吃完东西就准备走了。 王阿姨又说:“你毕业那会,好像留了一箱书在曾经的房间,要不要去看看?” “有吗?” “有啊,前几天我打扫还看见了呢,应该是你大学时期的东西。” 漆夏回忆片刻,“大学毕业那会姑妈去学校帮我收拾东西,可能是后来她忘记带走了,我去看看吧。” “去吧,就在你以前住的那个房间。” 从大门出来,漆夏沿着石头小路去后面那栋小楼,没走几步,又见几辆车子停在门口,然后,进来一个熟人。 宋清月站在几位长辈身后,浅笑着走进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法式小香风套装,亚麻灰色毛边流苏,长卷发披肩,优雅又精致。 她抬头看见漆夏,也是一怔。 两人对视一眼,漆夏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宋清月久久无法回神。 进屋后,她问王阿姨:“那个女人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哦,以前老太太护工的侄女,高中时一直住在这里,老太太可喜欢她了,也是来探病的。” 宋清月语气淡淡:“她高中时,一直住在这里吗?” “嗯,住了不到两年吧,后来上大学就不怎么来了。” “这样啊……” * 最近陈西繁都在飞国际航班,今天从大阪回来,下班后,他驱车到白塔巷看望老人。 走到门口,他看见一辆熟悉的银白迈巴赫,不禁皱了皱眉。心里已经有了掉头离开的念头,但因为牵挂陈奶奶的身体,他又止住了。 陈西繁坐回车里,点燃一支烟,随便吸两口,觉得冷静了,将剩下的大半截摁灭,然后下车。 进屋没看见人,他上楼直奔陈奶奶房间,果不其然,这里有很多不想见的人。 陈奎松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拿着一张饮食单子询问医生,郑蓉站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宋清月以及他的父亲宋衡也在,围在陈奶奶床头嘘寒问暖,真是热闹极了。 他忽然觉得没劲,转身欲走,宋清月眼尖,赶忙叫住了他:“阿繁,你来啦。” 方才和乐融融的房间,倏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向他看来。 陈西繁笑容极淡,扯了扯唇角,大大方方走进去,“奶奶,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事儿,你好好工作,不用担心。” 既然进来了,陈西繁就没打算让在场的人好过,他自顾自坐下,神色泰然,给自己斟了一杯碧螺春,说:“还是注意一些,高热量的甜点以后不要吃了。” “行行行,听你的。”陈奶奶点点头,主动帮他解围,“还没吃饭吧?下楼去,让王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 陈西繁语气淡淡:“不饿,陪你待会。” 空气凝滞,越发安静了。 在场的人,都是知道陈西繁和陈奎松关系不好的,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饭后谈资总逃不过那些事。 宋衡有意缓解焦灼的气氛,笑着打趣说:“阿繁来了啊,好久没见你了,上次清卓生日聚会,怎么没来?” “有点事。”他淡淡答。 闻言,陈奎松也说:“有时间多和朋友们聚一聚,都是一块长大的,以后也有个照应。” 陈西繁不领情,低头冷笑,“不用你管。” 屋内本就凉飕飕的气氛,一下降至冰点。 当众被下了面子,陈奎松一时语塞,反应过来努力维持自己的威严,“什么叫不用我管,你是我儿子,父亲管儿子,天经地义。” “行了。”陈西繁语调松散:“管好你情人就成,以后别让她来这儿。” “情人”这两个字,深深刺痛了郑蓉的心,她身子一抖眼睛红了。 “你……” 陈奎松起身,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到底是来看望长辈,还是来闹事的?这么大个人还不懂事,让客人看笑话……” 郑蓉赶忙拦住他,打圆场说:“算了算了,老太太身体要紧,都少说两句。” 陈奶奶一记刀子眼甩过去,郑蓉垂下眼睫不敢再出声,她知道,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 刺人的话说得差不多,陈西繁不紧不慢地起身,向陈奶奶鞠躬道歉,“抱歉,改天家里清静点,我再来看你。” 陈奶奶笑说:“没事,你去忙,不用牵挂我。” 陈西繁颔首,转身走了,谁都没道别。 走到二楼楼梯口,宋清月追上来,“阿繁——” 陈西繁步子没停,继续下楼,宋清月在后面小跑着追,“你……你不该这么说话的,毕竟是长辈……” 陈西繁神色倦怠,略略站定,“你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这些?” “我……我们一起长大,不算好朋友吗?” 好像听到什么笑话,陈西繁笑了,但那种笑,是嘲讽,是否认,寡淡无味,总之不是发自内心。 他语气森然,“小时候我都没见过你,哪门子的一起长大。” 宋清月怔住,本就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一下碎了满地。 小时候,她只见过陈西繁几次,就被送去南方上学了,再回来时,因为宋清卓的关系,才有了靠近他的机会。 宋清月手指握紧了,“阿繁,你说话太难听了,我是女生。” “抱歉,我一直这么说话,无关性别。” 他不想再耗下去,转身下楼。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宋清月忽然情绪崩溃。她一直以为,因为家庭的关系,自己在陈西繁眼里,应该是不一样的。 可是现实给了她一击又一击,无论八年前还是现在,陈西繁眼里,没有她,也没有过任何人。 不对,她突然想到一个人——七号同学。 宋清月看过陈西繁和七号同学的聊天记录,直觉告诉她,陈西繁对待七号同学是不一样的。 过去,她不是没想过利用这个身份做一些事,但一方面,自尊心促使她做不出冒充别人的事,另一方面,太容易露馅了。 宋清月颓然地走出大门,就看见庭院里,陈西繁和漆夏站在一起说话。 陈西繁和漆夏,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漆夏就是七号同学,陈西繁知道吗? * 天色将晚,漆夏在曾经住过的小楼里果然找到一箱子旧物,是她大学时用过的。 她抱着箱子出来,猝不及防撞见了陈西繁。 漆夏总感觉,此时的陈西繁不太对劲,浑身好像长满了尖锐的刺,透着拒绝所有人靠近的冷漠。 “陈西繁——”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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