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听得心里一紧,觉得这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但马上又否认—自己枝头哪有花。
见完王总,又约了阿文在咖啡店见面,汇报情况。
两人并排坐着,都沉默地看了窗外一会。
伊莎贝不经意间发现阿文的耳朵上戴了两幅耳环,除了耳垂上寻常的耳洞,耳骨上也挂着一副亮闪闪的小圈。她可是让自己不要折腾头发的那个人啊,这怎么还新潮起来了。
“你又打了一对耳洞?”伊莎贝伸手去摸。
“对啊,好看吗?”阿文把耳朵伸过来。伊莎贝方又注意到阿文脸上多了一层粉色珍珠般的光泽,女生一眼就能看出,腮红或者高光都呈现不出这个效果。
伊莎贝一手托腮,一手摸着阿雯的耳环,调侃道:“搞得像恋爱中的小姑娘似的。”
“就是恋爱中的小姑娘嘛,”阿文毫无掩饰,挂满了从成年女人脸上难觅的神采,“和他在一起,我现在天天都觉得很高兴很幸福。”伊莎贝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她的新欢。
老“牛”吃嫩草了。不对,“牛”气冲天了。
想起阿文也曾眉飞色舞地向自己描述过她和王总恋爱时的种种,还有那“每个结婚纪念日嫁你一次”的矫情,便好奇,“问你个问题。你觉得,这次你的这些感觉,和你年轻时候恋爱的那种快乐的感觉,是一样的吗?”
阿文很认真地想了想,坚定地说:“我觉得是一样的。”
伊莎贝像做社会实验的学者:“嗯,那就说明,恋爱产生的激情和它造成的反应—包括生理和心理上的,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即便是虚岁 37 的老姐姐,也能像 18 岁时一样恋爱。”
“你讨厌,”阿文大笑着打了一下伊莎贝:“谁让你把我真实年龄说出来的。”伊莎贝为她高兴。
“不过啊,我觉得恋爱真的是女人的药。我现在陪他加班,晚上 1 点睡,第二天起来照样面色红润。以前我晚上 10 点睡都不行,对吧?什么空虚无聊,辛苦心酸,有了这个人在,一切都不存在了。你啊,也抓紧找找这个人昂,别天天光工作,女人还是得为自己打算...”
伊莎贝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心想,这两口子真是,每人教育了她一次。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回家后,伊莎贝又想起王总这句话。这两句意在提醒人们珍惜时光、及时行乐、珍惜眼前的人。
这一天先后见了两个失败婚姻里走出来的人,伊莎贝躺在沙发上,不由自主地算起自己离婚多久了。离婚当天的情景她不愿想起,但是日子嘛,已经不多不少快三年了。
三年,够读完一个高中了。
从初中毕业到高中毕业,知识、智力的进步,人的成长众所周知。
那自己在这三年里,有成长和变化吗?
这是她的习惯,阶段时间内自己的成长和改变是她最看重的,类比的标准嘛,只好对照自己最熟悉的学校生活。
这个问题让她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总得先找到病症在哪,才能判断康复了多少啊。但这恰恰是最难的地方。就像阿文和王总的婚姻,不,像所有失败的婚姻一样,很难简单地断定错在哪一方。还是那句老话:幸福的婚姻是一致的,不幸的婚姻,却各有各的不幸。
那自己失败的婚姻,错又在哪里呢?是遇人不淑还是自己单纯好骗,是决定得草率鲁莽还是自己粗心大意,是缺乏吸引力还是纯粹走了霉运?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她长叹一声,起身准备去健身房冷静一下。
圣诞放了几天假,阿文没空找她玩,伊莎贝也懒得出去见证一片欢乐祥和。自己在家的时候,难免思绪泛滥。
想着想着,酒店那晚的场景不请自来。
四下无人,扪心自问:“你希望那个吻发生吗?”
没有明确的“是”或“否”,脑子只像脱缰野马,一路飞驰不受控制,眼前出现他湿润的眼睛,淡粉色的嘴唇,宽阔的臂膀和惊心动魄的呼吸声。也许只是嘴唇相碰轻轻一吻,也许是湿长的 French kiss,也许他是个接吻高手,也许他一只手放在自己脖子上另一只手捧着自己的脸,也许吻到深处两人都发出叹息,也许还有其他什么...
可他的风度,很好,也不好。
再次长叹一声,起身去健身房冷静。
贾斯汀的信封和照片没像阿文说的“像礼物包装纸似的,给人家借着就进垃圾桶”。
伊莎贝把它放在了自己抽屉底层,不会拿出来看。疲惫到趴下的时候,想一想就过了。
其实,他回香港越久,她反而越放心下来,不用时刻紧握,生怕自己为老不尊。毕竟他是一个香港出生、国外长大、生得好看的年轻男孩,他有殷实的家庭,有大把年轻漂亮优秀的女生愿意搭上这个钻石贾老五。而自己的故事,却比他的年纪还长。
他们两个太不同了。
于是便每天更埋首工作里,铮铮铁骨。
她绝大多数时间呆在和室外隔绝的办公楼,在大理石和金属拉丝饰面板中穿行。那里面充斥着人造光、人造温度和人造风,和自然原本的风貌隔绝。人也变得像机器人似的,单线程,关注当下,任务导向。每天早上模式设置,start.
星期日,补好觉起床,在阳台上晾刚洗好的衣服,她才发现春天到了。
春天的第一个使者是春风。
赶走了从海上吹来的呼呼的大风,春风和缓,轻抚人发丝。行人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不用为躲避冬日寒风而加紧脚步。小区中庭多了穿着轻便的年轻人打羽毛球,孩子好奇地观察嫩芽。怪不得自然界动物交配发生在春天,在这个美好的季节,沉寂了一冬天的活力理所应当蠢蠢欲动。
阿文整日忙于恋爱,好久没见,伊莎贝只能通过朋友圈和大众点评了解到她和新欢一起回了北京,去了北海公园、玉渊潭、后海...吃了涮羊肉、新疆菜馆等等。看着照片中阿文在春光里明媚如花的笑脸,她的心也软和了。
是啊,严寒已去,春日将来,能翻过旧的一页,有充满可能的崭新一页,是令人兴奋的。就像每年有那么多人兴致高昂地制定新年计划,那是对未书写的新日子的期许。
伊莎贝讨厌冬天。日光像供能不足的暖气,温温吞吞,还过早的收工。漫长的黑夜总是令她倍感抑郁。以往每年她都数着日子盼望着冬天结束,春光再次明媚。
但是,这次她却有些不舍得放手让这个冬天溜走。
这个冬天对她来说,有认真欣赏过的圣诞灯光,有某个人漆黑眼球上闪动的火苗,有突如其来的鹅毛大雪,有差点融化她的身体散发的热气...
想着这些,血液终于到达神经的最末梢,伊莎贝的耳朵跟着红了起来。她身体放松下来,靠着阳台栏杆沐浴在熹微春光中,放纵自己沉浸在回忆里。
但也就片刻之后,她直起身子站好,不无冷漠地告诉自己:冬天已经走了。走了几个月了。没有音讯。
随即准备转身回室内,突然裤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第25章 贾斯汀却看着她说“我不想再等了”
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着“贾斯汀”三个字。
伊莎贝的心跳快了,手也跟着抖了起来。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才按下接通。
“喂,是我。没打扰你吧。”贾斯汀清峻的声音传来。
“没有,我没在工作。”
“是这样,我来上海了,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我想租个房,但是内地我又不熟,可不可以请你帮我参谋一下?”
“租房子?你们出差不是都住酒店的吗?”一般出差就一两周,不至于租个房子吧。
“这次不是来出差,我准备定居上海了,”为了增加可信度,贾斯汀又说:“工作也已经转过来了。”
“怎么来上海生活了?”伊莎贝吃惊,她还记得文森特这个老港对于香港的执着,以为香港人都不会愿意远赴大陆生活。
“见面再告诉你。今天有空陪我看看房吗?”
伊莎贝本想借着难得的休息日,把研究生时上的商科课程的 slides 再复习一遍。她希望在开商业会议时,能表现的对那些商业概念信手拈来。虽然有些商业概念和她没有直接专业联系,可总得先把自己武装的十项全能,才能不轻易被牛鬼蛇神发现软肋。
但她却鬼使神差地说:“可以,要我开车吗?”
“不用。给我发个地址,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伊莎贝赶紧去洗漱找衣服。
她不仅在工作上条理清晰,对自己的生活,也始终保持掌控感。
她有自己各种场合的 dress rules着重的规则并搭配好合适的衣服。比如上次黛娜的 party,属于职场好友生日聚会,没有特定的 dress code着装要求,比如要求大家全穿黑色,全穿裤子,但会有黛娜的外国朋友、高管朋友,就得穿的介于正式和非正式之间,还不能抢寿星的风头。她穿了一条黑色无袖连衣裙,有细细的亮珠串从领口处滑下,正面看起来保守,背面顺着脊柱却有一条宽度不大的镂空,能隐隐约约看到骨感分明的脊柱,带着一点点 sexy。这种 party 通常没有固定座位,到场的人会四处走动聊天,所以背后的小设计是不能被忽略的。又比如日常工作的时候,她会穿 Theory 套装,里面穿衬衫或者开司米。这个品牌的西装出了名的材质精良,版型也衬得人睿智冷静,是伊莎贝最常用的武装战甲。
所谓“武装到牙齿。”
而和阿文出去玩的时候,她喜欢穿 unisex无性别,男女通用的衣服,廓形或者硬朗中性的,加一点点跳脱的色彩,令人随心所欲,不用端着。大波浪包臀裙子的阿雯屡次说她这装扮和上班时天壤之别。她不在乎。每种服装搭配都有自己的气质,能带给穿衣服的人合适的感觉才最重要。
这次,她却不知道该穿什么见贾斯汀。
穿露肩装?太 over 了吧。穿连衣裙?太冷了。穿卫衣?e on.把半个衣柜的衣服都拿出来,放在身上比过之后,一向极速出门的伊莎贝摊在了床上。
这时候,手机进来一条信息“我在楼下等你”。
她呆呆地躺在床上。
因为所有暧昧的情话里,伊莎贝最中意“我在楼下等你”这句。它清洁得甚至不能被称为情话。但她固执的认为它有种少男少女的兴奋懵懂。男孩也许精心抓过头发刷过牙,在女孩楼下紧张地踱步,女孩一路蹦下楼梯却在一楼停住,故作镇定地走出来。也许还有家长和邻居的侧目,不过,它们只让心跳悄咪咪更剧烈了。
她把手机拍在床上。一转头看到自己做的 fashion mood board,上有一张钟小姐的照片。钟小姐(Alex Chung)是英国著名 It girl,钟爱将女孩感、男孩感和有些性感的单品混搭,言谈幽默风趣还有些搞怪,性格和黛娜神似。是伊莎贝最爱的时尚 ic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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