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常更换的特展上,了解过一战后,因女性经济独立和地位崛起而产生的厨房,厨具设计革命。看到过中国建筑师在经过高速城市化之后重新思考建筑的形式。对一个聋哑小男孩用手势向记者描述叙利亚被袭击时情景的视频流过泪。
有关的、无关的,她机械地接受、处理。
某一次静默伫立在一幅画前良久,旁边响起一个年轻的男声:“It’s beautiful, isn’t it?”
第66章 她却是“散发着真实关怀和利他主义的光环”的ENFJ
伊莎贝一怔。
因为“Isn’t it?”这种反问是英式英语常用,但说话的人是美国口音。
她答是啊。
那人又问,喜欢巴齐耶?
陈丹青老师曾评价巴齐耶的艺术“明亮、均衡、温和、非常健康”。
这让她想起一个人。
又谈到巴齐耶的《夏日》,恰好他们都在哈佛福格美术馆看过。
就是这样认识的卡斯柏。
他穿着一件灰色 T 恤。好像肌肉好看的人都喜欢穿简单的衣服。
卡斯柏问,你是韩国人吗?
不,我是中国人。为什么这么问?
卡斯柏看着她一身黑裙黑鞋黑袜,说你的 look 看起来像我那些韩国学生。
他看起来很像中国人,但他解释他来自泰国,爷爷奶奶都是中国人。他现在在纽约读医科。
“不过我画画也很多年了。今天带学生们来这里临摹。哦,对了,我有一个画室,就在地狱厨房那边。你应该来看看。”
说着拿出手机记下她的电话号码。
“看我,还没问你的名字。我叫卡斯柏。”
“我叫安珀。”
后来卡斯柏真的打来电话,邀请她一起 grab a cup of coffee or something喝杯咖啡之类.
安珀答好。
临走前,阿文怀着美好的祝福,抱着以备不时之需的想法,给伊莎贝科普了西方约会文化的千层套路。
阿文说,第一步叫 hang out见面,出去玩。
两个人基于初步的好感一起出去玩,吃吃饭,其实 means nothing不代表什么。
这个对伊莎贝来说好理解。有一次她在学校遇到一个黑人,那人走上来对她开门见山:你很漂亮。伊莎贝客套一句我喜欢你的 T 恤,因为他 T 恤上印着龟仙人。黑哥又说我可以 take you out 吗?这里 take you out 就类似 hang out 的意思。
第二步是 seeing each other,阿文说大概就是暧昧。
一般 hang out 几次之后,男生问“can I take you out for dinner?”或者“Would you like to have dinner with me?” 基本标志着第一次约会。Seeing 一个人是一种感情状态,一般不会持续特别长。“Seeing around”是形容一个人到处暧昧。
第三步是 dating,第四步是 exclusive dating约会。
这样一看就明白了,约会是可以同一时段约几个人,而 exclusive dating 就是只和对方约会了,但要注意,你们现在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哦。
最后一步嘛,才是 relationship确定关系。
双方经过明确的问答:你愿意做我男/女朋友吗?得到肯定答案后,才确定了彼此的 relationship.
第一次 hang out,卡斯柏带安珀去了他的画室。
落地大窗户,老的木地板,木头高画架,满地散落颜料罐。帆布和松节油的味道,让她仿佛回到大学寝室。
那天学生放假了,画室里只有他们俩。
聊天中,卡斯柏问了一个让她惊到挑眉的问题:“中国人吃面的声音,还那么大吗?”
原来他十几年前去过中国一次。在一个面馆吃面,被周围中国人吃面呼噜呼噜的声音吓到。
安珀觉得好笑。 这人情商也太低了吧。
如果这厮看见就着生大蒜吃面的人,会不会要叫 911 了。哦,好可惜,中国没有 911。
讥讽的表情和嘲笑的话都准备好了,但再看人家的表情,又仿佛有些人之常情的好奇。何况他对自己祖籍是中国这件事挺坦诚的,也聊了许多他爷爷奶奶的事。
她放下敏感的民族自尊心,答道:“嗯,还是挺大的。但是,声音大不代表没有礼貌。中国的餐桌礼仪分情况。吃 fine dining高档餐厅的时候,也很斯文,食不言。但吃面这样平民平价的食物时,‘呼噜呼噜’代表对食物和对店家的肯定。”
卡斯柏听了倒是认真地点点头。
后来,他又找过她几次,都被她婉言拒绝了。自己窝在公寓里看王朔的小说。
到纽约之后,她看了更多的中文书。苏联裔美籍诗人布罗斯基说过,在漂泊中,母语会同时成为一个人的剑、盾和宇宙舱。即使连画画最初是出于功利的目的,但是有两件事不是,一个是读书、一个是听音乐。从小受父亲的耳濡目染。
以前放暑假,父亲总会带她去几次新华书店,在里面待半天,买下她想要的书。在买书上,从来没有亏过她。
如果不读书,你的三观只能任由身边的三姑六婆塑造。 后来她读到这句话,对父亲更加感激。
还记得她刚读小学的时候,家里有个很小很破的书架,上面放满父亲订阅的科技杂志。那时父亲还是国有机械工厂里的骨干,是个活跃的青年。他爱摄影,会修老式相机,会自己做轮滑鞋。后来国企改制,父亲下岗,开始下海做起装修生意。再后来搬了家,书架和满满的科技杂志就没了。
关于音乐。在伊莎贝还没上小学时,父亲就买回一套当时刚刚开始流行的万利达 VCD 机和功放机、话筒,现在的孩子可能都没见过那种八九十公分高的音“箱”。
她印象里午饭后、年节休息时,父亲总会放上一张音乐 VCD,靠坐着沙发上闭目养神。音箱里传来的除了他们那一代人爱听的蒋大为,还有纯音乐、交响曲或者民乐演奏。小时候的伊莎贝,常想邀请同学来家里唱卡拉 OK,可是他们都不感兴趣,她只有自娱自乐。
在距离那些记忆十万八千里外的地方,它们清晰得毫发毕现。
说回美国的卡斯柏。不久后有一次,在地狱厨房附近她居然偶遇卡斯柏。不过彼时他已揽着一位年轻貌美的 ABGAsian baby girl 亚洲女孩女孩。他和安珀打招呼,介绍两个女孩,他们还一起喝了咖啡。
卡斯柏分享道和女孩已经 date 几次了,准备下个月去看 Yankee 的比赛。甚至还讲了自己和安珀在美术馆相识的经历。两个女孩都没觉得什么。世界公民,胸怀大度,宾主尽欢。
那天他穿了一件黑白相间的卫衣,让人想到卡通斑点狗。
自己窝着看书。王朔在《我是你爸爸》的自序里写,“那时我很自以为是,相信很多东西,不相信很多,欲望很强,以为已知的就是一切了。”
她的笔又断续划下“东西方关于人的理想生活又有多大差异呢?也无非是策略之争,由此及彼或由彼及此,当然策略导致结果。问题不在于认同人类共有的自我肯定,问题在于这一切是确凿的吗?我们相信的和我们本来的是一回事吗?”
最后读到“文化太可怕了,像食物一样,不吃,死,吃了便被它塑造了”,叹气。
在工作和客观世界的 facts 形成的真空中,时间过得像厕纸,扯着扯着就露出了牛皮纸色的空芯。
12 月的空气比任何时候都难挨。
一切关于文化背景和身份的陈词滥调,在有形和无形的抽扯中,像厕纸的芯,终有暴露的时候。
或者不如说,自己像一卷厕纸,外面白色的纸卷得再厚终有被扯完的一天,里面的黄色芯皱巴巴挂在那,无奈也无用。
卡斯柏和那个女孩不知道从哪里砍了一棵真树,用车运回家,却不知道怎么让圣诞树立住,在社交平台发文求助。伊莎贝遐想,也许多年后,他们仍会记得这件充满圣诞氛围的 dumb 小事。
有些 Christmas spirit 是件好事。
国内的阿文,早早 po 出使馆装点亮丽的照片。因为那年圣诞和春节离得近,她和老外一起休假一直休到过完年。她回了北京,和家里的女人们计划去河北买皮草,和伊莎贝匆匆说几句,不忘嘱咐她出去玩儿,去 party 啊,之后就挂了视频。
伊莎贝打开电视放老友记。
在漫天的节日欢庆氛围里,Christmas carols圣诞歌谣飘在大街小巷,家家户户放着圣诞树和礼物团聚的时候,她孤零零地趴在窗台,看着外面的火树银花。
诚然,在这里,一个成年人想加入欢庆的氛围轻而易举。可是,一个问题就能戳破浮夸的节日气球:自己欢庆的是什么?
这里和国内 8 小时时差,简单来说就是白天和黑夜,只交替没交汇。旧人旧事的手,伸不到大洋这一边,同样,脖子伸得再长,也顾盼不到大洋彼岸。
不像上海飞香港,只要几小时,比伦敦方便得多。香港有家人,圣诞节应该不会孤独。她抽着一根很细的烟,想。
纽约的冬天很冷。但你注意到没,冬天出门时,如果知道要去的地方很近,即使身着薄衣,裹裹紧小跑两步,也不至于挨不过去。可如果天寒地冻中,终点既不在前方也不在心里,那么,所谓自由就是惩罚。
她不应该感到意外。因为来纽约,就是一场自我流放。
在无数难眠的黑夜里,她常听一首老歌:
“开始我聪明,
结束我聪明,
聪明的几乎都毁掉了我自己……”
一切都因为自己以为的聪明。
阿文匪夷所思的为什么非得要这样,其实就是“非得要”这样。阿文纳闷的为什么走那么急,其实是她必须在贾斯汀从台湾回来前离开,不然她控制不了自己。
一无所有是她罪有应得。失去,是她该受的惩罚。
如果说在这里的生活中还有一丝丝温暖,那就是试图照亮别人。教育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伊莎贝希望有更多人和她一样,为此她愿意做布道者。
她和一些学校路演时认识的年轻人保持邮件来往,还主动向导师请缨,给 T 大设计学院的学弟学妹做线上分享,并留下自己的联络方式。
同学们视她为偶像,向她请教工作生活中遇到的新鲜问题。“我该读研还是现在就工作?”“请问面试 A 公司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选大厂还是小公司?” “学姐分享一下 A 公司的工作吧。”“怎么适应从学校到职场的转变呢?”
她一一详细解答,一有空闲时间就抱着笔记本回邮件。仿佛可以赎罪一般。
后来公司让大家做人格类型测试,结果出乎意料,又测了一次,还是一样。一直自诩精致利己的伊莎贝,却是“散发着真实、关怀和利他主义的光环”的 ENFJ,主人公型人格。这类人的代表有奥巴马、周恩来、修女特蕾莎。
在那些翻译过来过分雄伟的描述里,这类人常常“帮助、启发他人取得成就并造福整个世界”。对她比较有说服力的部分是:与生俱来的敏锐洞察力让理解他人的内心活动,发现他人的动机变得很容易,看穿表面上毫无关联的活动,并把它们融合在一起是他们擅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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