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枝神情淡淡的,像在陈述客观的医学事实:“我们合约结束迟早要分开,何必搞得人人都知道?” 奚澜誉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更加凌厉,那镜片下波澜不惊的目光微微泛起一道不明显的涟漪。 他没说话,只是深深又看了眼宁枝。 宁枝没注意到这些,她手机忽然“嗡”了声,拿出一看,竟然是外婆打来的。 不过这铃声只响了一声便挂断,宁枝拨过去,显示对方已忙线。 她估计是老人家又按错了,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宁枝也就没在意。 不过这件事倒是提醒了她,她微微抬头,跟奚澜誉说:“对了,这周我应该不回去。外婆回老家收拾东西,阿姨也放假,那里正好没人,我可以住那。我感觉外婆现在对我们挺放心的,估计不会常来,说不定我可以趁这周赶紧找个房子搬出去。” 奚澜誉看着她,片刻后低声重复:“搬出去?” 宁枝点头:“对啊。虽然我们合约签的是一年,但要是危机解除,也没必要住一起,对你对我都不方便。” 不知道哪个字让他不悦,奚澜誉的眉头微微蹙起。 楼道里很安静,两人的声音尽管压得很低,但听起来依旧很清晰。 她们的距离其实很近,近到宁枝说话时,能够清晰感知到,奚澜誉抬手时,那一霎雪松混合烟草的气味。 他们之间安静的时刻有许多,但不知是不是宁枝的错觉,她总觉得今天这安静似乎略微不同,缓慢得滋生着一种类似沉默的情绪。 宁枝抬头看向奚澜誉,有道光正穿过那窗,恰好投在奚澜誉身上。 宁枝略有些恍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着格外的沉寂? 是刚刚吗? 应该不会吧。 宁枝不自觉张开手,片刻后收回。 那一霎的日光,让奚澜誉一半身子笼上温柔的光晕,而另一半则隐在静谧的黑暗中。 他没再看宁枝,自顾自摸了根烟,微拢手掌点燃,迎着那楼道轻微的风,他闭眼吸了一口。 淡灰的烟雾模糊他的脸,宁枝听到他毫无情绪的回应:“随你。” 宁枝看着他微微躬身的样子,深觉奚澜誉这人真是奇怪,刚才还好好的,现在他这周身的气压好像又突然降了下来。 她实现想不明白为什么,按理说,他这样冷淡的性格,她提出从家里搬出去,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算了。 宁枝轻轻甩了下头发,将这思绪抛到脑后。 反正她从来就没搞懂过他。 宁枝“嗯”了声,算作回应。 她双手插进口袋,正准备拉开门出去,忽然想到点什么,回头说:“晚上搬家时,我把镯子给你。” 提到这镯子,宁枝就有点一言难尽。 她曾打开看过一眼,确实是水头极好的玻璃种,但她只要一想到当时奚澜誉父亲那个清朝人的语气,再好的镯子也瞬间失去了吸引力。 奚澜誉这才有了点反应,他回身淡淡扫了她一眼,说:“给你的你就收着。” 宁枝轻轻摇下头,“还是算了。” 说完,她带上了门出去。 宁枝走后,奚澜誉站在楼道里沉默地抽了会烟,也不知当他抽到第几根时,那楼道的大门再次发出一声“吱呀”的声响。 奚澜誉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不是她。 当他察觉到自己在等什么,奚澜誉愣了下,自嘲地勾下唇。 他站定,将烟盒捏在手心,看了眼对面面色复杂的张屹,奚澜誉低头整了整领带,平声说:“走吧。” 张屹这一路几度欲言又止,说实话,他跟在奚澜誉身边这么多年,大概也摸清楚一些他的脾性。 奚澜誉虽气质沉稳,让人生出距离感,但那是他在商场这么多年锻炼出的气场,这几乎成为他一贯示人的底色。 但是今天,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不一样。 他的这份疏离中掺杂了一些类似于消极的东西,这绝非奚澜誉会拥有的情绪。 张屹忍了半天,还是在看到奚澜誉领带上的褶皱时,忍不住找了个话题切入:“奚总,您领带怎么乱了?” 奚澜誉垂眸看了眼,没说话,淡淡嗤了声,将那领带抚得更平。 然而,已有的痕迹怎可能恢复如初? 瞬间,奚澜誉身上那气压变得更低,张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默默闭嘴,也不敢再问了。 奚澜誉的车停在医院的职工区,远远看去,在一排排普通车系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张屹习惯性上前给他拉开车门,奚澜誉正准备弯腰钻进去,视线忽然聚焦在某一处。 张屹顺着那目光看过去,“好像是宁小姐的车。” 那车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试图启动几次都没成功,只亮着灯徒劳地停在原地。 奚澜誉低头整了整衣袖,大踏步走过去。 车内那小姑娘脱了那身白大褂,看着更加的无助,小小的一只。 奚澜誉敲了下车窗。 车窗立时降下,露出宁枝煞白的一张小脸,她眼眶微红,见是奚澜誉,她两手捉住他的手腕,嗓音微颤,全然是下意识依赖的神态。 “奚澜誉,你帮帮我。”
第24章 直到坐进车内, 宁枝那遍布四肢百骸的寒意还是未曾得到丝毫的缓解。 从奚澜誉将她扶下车,到车辆驶出停车场,宁枝一直无意识地抓着奚澜誉的手。 她控制不止地反复问他:“外婆不会有事的, 对不对?” 奚澜誉握了握她的手, 垂眸看向她,耐心解释目前的情况:“当地医院已经找到了外婆, 目前正在全力救治中,现场那边交给张屹处理, 等我们到了直接去医院。” 宁枝仰头看着他,哽咽着说:“我不该让外婆一个人回去的,都是我不好。她还给我打过电话, 我没接到, 我竟然没发现异常, 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照顾好外婆……” 宁枝不自觉地放低身子,两手盖在脸上。 两人的手一直没松开,奚澜誉触到湿润的感觉。 他将她的脸抬起,看着她眼下那滴涌出的泪,随着他的动作, 砸到他手背。 奚澜誉似被烫了下, 沉沉叹口气。 下一瞬,他长臂一捞,宁枝整个人被他按进怀里。 不是虚揽,不是演戏。 是真真切切、严严实实的, 一个充满着他的气息的怀抱。 宁枝没有抗拒,她甚至不得不承认, 在这样的时刻,奚澜誉无疑是她心中那最为可靠的存在。 同居至今,她确信,只要他想,他可以做好任何事。 宁枝倚在他怀里,深深吸了一口,那扑到鼻尖的雪松混合烟草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雪松拥有使人镇定的能力,宁枝那慌乱的心跳真的逐渐平静下来。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只要想到外婆那么大年纪,却在高铁出站口遭到恶意的推搡、挤压、抢夺财物,她便根本无法正常思考。 宁枝觉得自己如果再见不到外婆,她就要担心地疯掉了。 就在她习惯性地用指甲狠狠掐自己,借此恢复冷静时,奚澜誉缆住她肩的手上移,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她的头发,是安抚的姿态,他低沉的嗓音随之响起:“我保证,外婆不会有事。” 宁枝咬下唇,不自觉仰脸看向他:“真的吗?” 奚澜誉从车旁抽了块手帕,他一手托住她下巴,一手仔细得将宁枝眼下那些未干的泪痕一点点擦干。 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真的。” 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只有几厘米,他讲话时,宁枝甚至能感受到他声带的振动。 宁枝有些哽咽,不知该怎样感谢他,只好诚恳地说:“真的很谢谢你。” 奚澜誉将手帕放下,拍拍她的背,他的嗓音沉稳而可靠,“嗯,我在。” 劳斯莱斯此时的行驶速度已接近道路的最高限速,宁枝就算心里再急,也知道快不了了。 她频频看窗外倒退的风景,那一霎的模糊,让她格外的心浮气躁。 背后忽然伸出只手,隔了段距离,将她的眼睛遮住。 奚澜誉说:“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休息,等我们到了,需要人日夜看护,难道你放心交给别人?” 宁枝知道他讲得有道理,但是,“我现在根本不知道外婆的具体情况,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奚澜誉看了眼手机说:“你先睡,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你呢?”宁枝问。 奚澜誉看眼她,她眼眶尚有些红,像被欺负狠了的小兔子,他默默将脸转向窗外:“安排公司的事。” 宁枝关心则乱,这才想起,他那样繁忙的日程,陪她走这一趟势必会耽误不少事情。 她想了想,说:“你的工作更要紧,外婆这边我自己处理,等到了南城你就先回去吧。” 奚澜誉没应,那玻璃上映出他一贯淡漠的脸,“再说。” 奚澜誉说完,将iPad点开,翻看类似工作文件的东西,他没再说话,宁枝心中有事,便也懒得纠结这些男女界限问题,索性枕在奚澜誉身前闭上了眼。 宁枝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但当她再次睁开眼已是一小时后。 奚澜誉看眼她,整了整衣袖说:“外婆除左腿骨折外,还有几处皮外伤,不过不严重,已做过处理。” 宁枝忙撑着他,支起半边僵硬的身体:“她有没有被吓到,精神怎么样?” “据说有点受打击。再具体的,等你到了再问。” 宁枝心中微微松口气。 还好,只是外伤。 她看眼窗外熟悉的建筑物,那些标志性的建筑与她幼时相差无几,透出一股被岁月洗礼的沧桑与厚重。 时隔多年,宁枝又一次回到这座她自小生活的城市。 宁枝根据沿途的图标判断,如果顺利,他们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车程。 她微微坐正,奚澜誉依旧在看文件,并未因她的退开而生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宁枝后知后觉察觉出这一路,她跟奚澜誉实在太过亲密。 她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奚澜誉镇定的侧脸,他下颌线清晰利落,薄唇轻抿,似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以叫他真的放心上。 宁枝默默将视线转回去。 无意探究奚澜誉这样做的原因,更不知是否应该探究。 宁枝安静坐在车内。 等司机将车在市一院的地面停车位一泊好,她立马推门下车。 手腕忽然被攥住,宁枝行动受阻,她转身以眼神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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