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风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当然不是!” 毛三也在替他师父解释:“司徒姐姐你别生气,师父他是孤身一人先回来的,刚来东辅时候连个稳定的落脚点都没有,所以不好意思去找你呀!” 司徒朝暮不接受这种解释,直勾勾地盯着顾晚风:“你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喊我们来帮帮你,你不就能更快地稳定下来了么?” 裴星铭也接了句:“就是,都是朋友,怎么还怕麻烦我们?” 顾晚风无奈又认真地说:“你们的好意我自然明白,但我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又有手有脚,总不能处处依靠他人吧?连安身立业都做不到的话,还提什么以后?” 司徒朝暮又气又无奈,心说:真是个犟种! 但是裴星铭对顾晚风这句话的理解和司徒朝暮截然不同,毕竟,他也是个男人,所以完全可以明白顾晚风的心情,所以就简单粗暴地向司徒朝暮翻译了一下他刚才那句话的深层含义:“他的意思是他不能吃软饭,要凭自己的双手成家立业,不然咱家人以后不会同意你俩的事儿。” 顾晚风:“……” 司徒朝暮:“……”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司徒朝暮的脸颊“蹭”的一下子又红了,气急败坏地盯着裴星铭:“你、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我没胡说八道呀。”裴星铭还觉得自己冤枉呢,一脸无语地看着顾晚风,“你不是这意思么?” 回答“是”,不合适。 回答“不是”,更不合适。 顾晚风直接被裴星铭问懵了,哑口无言,不知所措,唯有微微泛红的耳尖在彰显着他内心的兵荒马乱。 司徒朝暮也是一样的兵荒马乱,红着脸把眼眸垂了下去,虽然一言不发,但早就在心里面把裴星铭给骂到狗血淋头了:讨厌死了!谁让你当众把这话说出来的?就不能私底下偷偷告诉人家么?真的是,搞得人家想高兴都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高兴,不然显得怪不矜持的…… 饭桌上的气氛略微有那么一丢丢的微妙和复杂。 毛三和吕四对视了一眼,互相给对方使了个眼色,然后开始了一段双簧—— 吕四微微皱眉:“我记得,这院儿是咱们师父全款买下来的吧?” 毛三点头:“对啊,好几十万呢,一分一厘全都是师父自己挣得钱!” 吕四:“那这屋子里的实木家具?” 毛三:“全是咱师父纯手工打造,质量一绝,天下无双。” 吕四:“哇塞,师父真的好牛好厉害!” 毛三:“是的呢!奇才全才!” 这马屁拍的,顾晚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板着脸冲着俩人说了声:“吃饭!” “哦。” “哦。” 毛三吕四瞬间安静如鸡,闷头扒起了碗中饭。 司徒朝暮无声地笑了一下,也没再多言,拿起了竹筷,开始挨个品尝佳肴。 感觉每一道菜都很好吃,像是夹裹了从窗外透进来的春日阳光的味道,不仅令人胃口大开,还吃的人心里美滋滋暖洋洋的。 然而一顿饭还没吃完呢,裴星铭就接到了领导的电话,让他立即返回工作岗位。 裴星铭无奈,只能先行走人。 但是裴星铭这么一走,司徒朝暮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了,因为,她还没有原谅某个人八年不归且音信全无的恶略行为呢! 所以她也坚决要走。 但是裴星铭知道其实司徒朝暮根本就不想走,只是为了面子硬撑而已,于是就大发慈悲地给了他妹一个台阶下:“我现在不回东辅,先回县中学接领导,要不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吧,该走的时候我打电话喊你,咱俩一块儿走。” 司徒朝暮冷哼一声,高傲的很:“我为什么要等你?我就要回家!” 裴星铭无语得很:“给你台阶你就下吧,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司徒朝暮:“……” 好像,也有点儿道理。 “哎呀,那行吧,我就等等你吧,看在你是我哥的面子上。”司徒朝暮“不情不愿”地说完了这句话之后,蹦蹦跳跳地跑回了身后的那座小院里,脚上踩得那两只拖鞋都跟着欢快了起来,像是踩着两只洋溢着幸福的小蝴蝶。 顾晚风一直站在院中央的那棵梨花树下等她。 满院梨花飘香。 司徒朝暮双手负在背后,下巴微扬,一脸傲娇地来到了顾晚风面前:“哼,你可别以为我是故意不想走啊,是我哥说让我等他下班后一起走,我才勉为其难地留下来的。” 顾晚风立即顺着她的意思说:“你想在这里等多久就可以等多久。”又信誓旦旦地补充了句,“我绝对不会赶你走。” 司徒朝暮不置可否,神气十足:“你不是说要让毛三带着我逛院子么?毛三人呢?” 顾晚风:“和吕四一起刷碗呢,我带你逛。” 司徒朝暮当即摆出了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好哇,你竟然虐待徒弟,让人家在家里刷碗不让人家去上学!” 顾晚风哭笑不得:“他们学校校舍翻新,这两天调休了。” 司徒朝暮终于明白了:“那看来裴星铭今天去的不是毛三儿和吕四的学校?” 顾晚风解释道:“庭岗一共有两所高中,毛三他们俩在一中,裴星铭今天去的是二中。” 司徒朝暮沉默片刻,不禁感慨了一句:“天呐,日子过得真快呀,毛三儿都上高中了。” 顾晚风轻叹口气:“是啊,都八年了。”但是话音落后,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去看司徒朝暮的脸色,果不其然又变成愤怒的小兔了。 “你也知道都八年了呀!我还当你不知道呢!” 记仇记得很。 顾晚风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消气,焦急而专注地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好好地向她道个歉:“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司徒朝暮又“哼”了一声,然后把右手一抬,掌心朝上:“我的家传宝贝呢?快还给我!” 心里想得却是:你要是丢了,我可饶不了你! 谁知,顾晚风竟直接把戴在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那一串色泽莹润的佛珠给取了下来,放在了司徒朝暮的掌心中。 司徒朝暮浑身一僵,呆如木鸡地盯着自己手心里面的那一串包浆浑厚、质感十足的菩提子手串,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怎么记得,自己当初送给他的是一串价值仅二十块钱的地摊货啊,怎么八年过后,还变成她买不起的样子了?光泽熠熠、珠光宝气的。 而且,才二十块钱的东西,能是什么好木料?怎么可能被盘出这么光华灿灿的包浆?宋熙临手上戴着的那一串奇楠沉香木佛珠的包浆都没这个好看。 “你没、李代桃僵吧?”司徒朝暮不可思议。 顾晚风温柔且笃定:“当然没有。” 司徒朝暮瞟了他一眼:“你不会……每天都在盘吧?”说完,就把眼帘垂下了,有点儿不好意思。 过不多久,她听到了顾晚风的回答,嗓音低沉,温和认真:“没有刻意去盘,只有想起来才会去转两下,但是,每天都会想起来,不止一次地想起。” 每次思念一起,就转动佛珠。 每想一次,就捻转一颗,如虔诚诵经,如远行朝拜。 一串地摊货,被他摩挲在掌心,放在手心里,缠绕指尖,夜以继日、翻来覆去不间断地盘了整整八年。 附着其上的浑厚光泽,不过是思念的载体,却远没有思念厚重。 他是一直想念着她的。 日日夜夜,千千万万遍。
第56章 ◎八年没变化,还是那个肆无忌惮的女流氓。◎ 因他那句“每天都会不止一次地想起”, 司徒朝暮再度体会到了心跳紊乱、面红耳赤的感觉。 像是有一股滚滚的火焰在面皮下灼烧,令血液沸腾,炽热感顺着肌理蔓延,一路烧到了耳根后。 午后的阳光似乎也越发强盛了, 绚烂的令人睁不开眼睛。 就连眼角余光中都洋溢着明艳的金色。 司徒朝暮一直低垂着眼眸, 竭尽全力地抑制着自己悸动不止的心跳和呼吸, 双手再度背到了身后,一边无意识地用两只白嫩的小手缠绕着那条菩提子手串, 一边盯着自己的拖鞋鞋头,故作淡定地说:“你要是真喜欢这条手串,直接送给你也行。” 顾晚风轻声一笑:“那就多谢了。” 这时, 恰巧又起了一阵春风, 晃动了满枝的白梨花, 落英缤纷, 如雪而下。 几片零星的花瓣乘风而降,悠悠然然地飘落到了两人的身体之间。 司徒朝暮心随意动, 欣然地抬起了右手,正欲去接花瓣,谁知身后竟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狂烈狗叫声。 三条土狗一起放声吼叫,其威慑力不啻于在深夜放鞭炮。 司徒朝暮被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往前窜了一步,瑟瑟发抖地躲到了顾晚风的身后。 顾晚风赶忙安抚道:“没事, 它们只是饿了。”忙忙碌碌一中午, 也是在这时他才想起来今天还没喂狗。 司徒朝暮紧张兮兮地催促道:“那你赶紧去喂它们呀!别让它们再喊了,特吓人。” 顾晚风立即回到了厨房, 迅速端了一锅拌了剩菜的剩饭出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打开狗笼的时候, 司徒朝暮瑟瑟发抖地问了句:“它们仨, 应该不咬人吧?” 顾晚风笃定保证:“绝对不会随意咬人。” 行吧。 既然你都这么保证了,我就相信你一次。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要躲远点! 司徒朝暮一直站在树下不敢动,并在心里盘算着:只要狗冲过来,我就立刻往树上爬! 顾晚风也知晓司徒朝暮害怕,就没勉强她过来,打开狗笼之前,又特意警告了自家的那三条土狗一声:“都老实点。” 仨狗都挺老实,没再乱吼乱叫,从笼子里面跑出来之后就凑着各自的饭盆安安静静、风卷残云地吃起了饭。 顾晚风一直蹲在地上,一条长腿曲着,一条长腿支地,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轮番摸着那三条狗的脑袋和后背,动作随性又轻柔。 这画面看起来还挺有爱。 司徒朝暮躲在树后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这三条狗都是情绪稳定的好狗之后,才敢朝着顾晚风走过去,然后,也蹲在了地上,试探着伸出了手,学着顾晚风刚才的样子,轮番摸了摸它们仨的小脑袋。 仨狗还都挺大方,都让她摸。 让摸的都是可爱的小小狗! 司徒朝暮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三条狗,欣然不已地询问顾晚风:“它们仨有名字么?” 顾晚风温声回答:“当然。” 司徒朝暮先伸手指了指那条身材最小的黄色土狗:“它叫什么?” 顾晚风:“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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