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他喊得有点不太自然,耳根微微泛红,说完以后又看了一眼袁秋柏,然后才跟上前面的朋友一起往班里走。 袁秋柏站在原处看了会儿他们年轻的背影,像是被生命力的火光吸引住了一样,直到乔木依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袁秋柏才回过神来。 为了表达歉意,袁秋柏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提前练习过的笑容,用来表达友善。 不过效果显然不尽人意,因为乔木依表情一顿,勉强对她也露出一个微笑以后,很快害怕似的低下了头,不再跟她有什么眼神上的交流。 袁秋柏:…… 袁秋柏又看了几眼她垂下的发旋,察觉到乔木依好像很不想跟她待在一起,身上透露出一种想要逃离的气息,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袁秋柏恰到好处地朝前跨出一步,让两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个能让乔木依觉得舒服的程度。 青春期的孩子身上往往会有这种不自洽的感觉,这个年纪段的孩子会过高地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和评价,同时又对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是每个人认识世界的必经阶段,很正常。 袁秋柏对乔木依的想法和反应也能理解,只是暗暗想,像乔木依这样不坦率的性子,在成长过程中恐怕要吃很多亏。 两个人走进招生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了,今年的招生审核工作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是其他要做的工作还很多。在人来人往的办公室当中,袁秋柏拉住一个胸前挂着工作证的工作人员,对他客气地问:“您好,请问新生报到应该找哪位老师?” “嗷,你们是高一新生是吧?”那个年轻的男老师摸了摸头,“我先给你们找校服,报道的话去找刘老师。” 袁秋柏带着乔木依向年轻老师所指的方向走过去,跟戴眼镜的中年老师简单沟通完之后,他把乔木依的学生证拿出来交给她,说:“校长已经跟我说过你入学的事了,你的班级是高一一班,让陈老师带你去就行,他就是你以后的班主任。” 刘老师说完以后看向袁秋柏,和蔼地问:“这位同学,你叫什么?” 袁秋柏微微睁了下眼睛,“我不是……” 她站在这间办公室窗边,外面葱葱郁郁的树影洒下来,透过碎光流金的缝隙,斑驳的阳光倾斜,墙上,办公桌上,甚至是眼前略微秃顶的中年老师的后脑勺上,都有阳光幽幽地爬着。 袁秋柏的呼吸忽然一滞,明明是再晴朗不过的晴天,她鼻尖却闻到了雨天潮湿的气息。 很奇怪,隔了这么远的时光,一阵风却穿过了十多年的光阴恰好扑来。 中年老师问得太突然,袁秋柏抿了抿嘴巴,心里一阵颤抖,她从窗户玻璃上看着自己模糊的倒影,袁秋柏听见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她心底颤抖着回应。 一个荒诞的想法不可抑制地从心底升起,袁秋柏收敛起所有情绪,温和地说:“谢谢老师,校服的话我一会儿回来拿。” 她对一脸诧异的乔木依微微点了下头,目送她跟着班主任离开以后,袁秋柏转身上了三楼,敲响了校长室的门。
第24章 五海附中是所私立中学, 历史不算悠久,原本就是为了给五海大学提供生源所创立的学校,但是因为五海大学在全国高校排名的不断上升,以及其财大气粗的作风和风格, 近年来招揽了越来越多富贵人家的孩子来这里读书, 同时因为五海附中对特优生的待遇是全市最好的, 不少家庭条件普通但是成绩优秀的孩子也被招生办挖来读书。 李氏在这所学校有一定的股份,袁秋柏跟宋校长其实认识已有十多年了, 当年李鹏举帮她转到这所高中读书,宋晓慧就曾对这个顶着“天才”之名的孩子多加关注, 后来李易洋进入附中读书也是袁秋柏替李易河跟宋校长联系的。 宋校长是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瘦小女人,她笑起来时给人的印象优雅和蔼,鬓边较两年之前又增了不少白发, 但是容貌看上去却跟十年前别无二致。 因为袁秋柏形象变化得太多, 她第一眼看到袁秋柏时并没有人出她来,直到袁秋柏开口说话, 那股熟悉感才让宋校长认出了这孩子。 宋校长从前教过数学, 带的正好是袁秋柏那一届, 因而袁秋柏也算是她的学生, 这孩子一年学完高中数学尚有余力的事情给她印象很深。那时宋校长就觉得这孩子是个搞数学的好苗子, 但是无奈这块金子是李鹏举发现的, 他已经安排好要让这孩子进李氏工作了,宋晓慧也不好跟他抢人。 这次再见到袁秋柏宋校长很高兴,因此在听完袁秋柏那个有些异想天开的请求之后, 她考虑了没一会儿, 就爽快地答应下来。 于是当袁秋柏走出校长室的时候,她就已经是高三一班的一名转校生了。 当袁秋柏手臂上搭着校服, 跟年纪轻轻的柳老师一起走进高三一班的教室门的时候,下面学生嘈杂的闲聊声并未停止。 柳老师用黑板擦敲了敲金属的智能讲台,勉强压住下面杂乱的声音,然后正色对下面的学生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大家要好好相处,帮助新同学尽快熟悉环境……” 在后排靠窗位置,原本翘着二郎腿打游戏的李易洋在等待复活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随后他脸上平静的神情就一点点崩裂开来。 李易洋目瞪口呆地盯着袁秋柏,目光从她手臂上的校服转到那张熟悉的木头脸上,乌黑的眸子里透露出几分不敢置信和迷茫。 他默默把翘起来的二郎腿放了下来,隔空对袁秋柏挥了挥手,又指了指身边空置的座位。 袁秋柏打量着熟悉的教室,她十多年前上课的教室也在这一层楼里,只是教室内的装修和教学用具都变化了很多。她走过场般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随后柳老师让她挑个位置坐下。 袁秋柏的目光定在李易洋身边的空位上,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不急不慢地稳步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李易洋把头压在书下面,压低声音质问道:“你怎么来了?!你真要在这里上学?不是为了监视我把?!” 袁秋柏拿出纸巾擦了擦桌面,平静地说:“也不全是,我来回忆一下青春。” “谁会信啊?!”李易洋蹙紧眉头,嫌弃地说。 “……那你就当我是来帮你收拾乱摊子的吧。”袁秋柏可有可无地说,她的目光向着周围扫去,看到有不少同学都好奇地回头看着李易洋这边,刚才在连廊上见过的那个漂亮女生手里拿着相机,姿势很专业地对着他们按下了快门。 五海附中对学生的约束并不严格,袁秋柏十年多前就知道,所以也并未惊讶,只是扭头看向李易洋,问:“那个叫舒筠的女生在哪儿?” 李易洋有些诧异,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在你右边的斜前方,第三排。” 袁秋柏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那个小姑娘和她的同桌,两个人坐姿都很端正,对班级里的喧闹没怎么在意,手里的笔没停,远远看去像两棵小白杨。 舒筠一看就是个规规矩矩的乖孩子,而她身边那个衣着整洁又略显朴素的男生则让袁秋柏多看了几眼,她觉得那个孩子有些眼熟,但是又不太确定。 “舒筠旁边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苗永新,”李易洋目光随着袁秋柏的视线闲闲地看过去,“你认识?” “算是吧……”袁秋柏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 因为袁秋柏除了一套校服以外什么都没有,所以第一节 课两人是看着同一本书度过的。 在袁秋柏沉默的目光注视下,李易洋不可思议地一节课都没有玩手机,坐立难安地听完了一整节课。 下课以后,李易洋的位置周围立刻热闹起来,七八名学生借着各种由头走过来,跟李易洋还有周围的同学聊天,坐在他周围的袁秋柏自然也成为了重点观察对象。 袁秋柏感受着女孩子们心思各异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想这种感觉以前倒是从未有过,她从前读书的时候没怎么关注过身边的人和事,毕业时连大多数同学的名字都没搞清楚,现在想起来实在有些抱歉。 被包围在各色目光中的袁秋柏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毕竟商场上那些老狐狸的目光可比孩子们刺人多了,她看向这些孩子的目光里甚至有种包容的感觉,让众人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袁秋柏甚至有闲心调侃身边的李易洋:“人缘挺好啊?” 倒是李易洋如坐针毡,烦躁地敷衍着向他搭话的同学。 袁秋柏安静地看向李易洋侧脸,就是及行为而言,李易洋的反应绝对称不上恶劣,他也没做过任何称得上是“坏”的事,只是从小到大习惯了周围人捧着他惯着他,所以不自觉地浪费着别人的爱意。 不管是论外貌还是论家世,李易洋确实有这个资本,这孩子从小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中长大,身边从来不缺人贴上来献殷勤,所以对于“被示好”这种事的态度也就不怎么在意,甚至会觉得麻烦。 袁秋柏单手撑着脸颊,垂下视线想,在这一点上李易河倒是和李易洋很不一样,虽然也是被包围在讨好与善意里成长至今,但是李易河会好好对待别人的心意,从来不会让人觉得难堪,简而言之,他是享受别人的优待与偏爱的,这兄弟俩在这方面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坐在李易洋前一排的娃娃脸女生转过头来,对袁秋柏大大咧咧地笑了下,一笑那两颗标志性极强的虎牙就露出来,她说话带点北方口音,主动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钟依萱,你是李易洋的姐姐吗?没想到你也上高三……” 她话起了一个头就收不住了,絮絮叨叨的,即使袁秋柏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时不时点点头,钟依萱就能很快乐地说下去。 李易洋原本就烦,听她在耳边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就更烦了,皱了皱眉头说:“都快上课了,能不能别说了?” “啊对对对,”钟依萱皱了皱鼻子,阴阳怪气地说:“校霸giegie说话,小的哪敢不听啊……就是希望校霸giegie抄小的作业的时候也能这么硬气。”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李易洋默默把耳机带上了。 袁秋柏:……? 她嘴边带了丝挪揄的笑意,目光微妙地看向李易洋,:“……校霸?” 李易洋闭上眼睛装死。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下了第二节 课以后,袁秋柏又冷不丁地朝他喊了声:“校霸?” 李易洋咬紧牙关,耳根一点点羞耻地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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