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 他来苏浔, 她一无所知。 若不是聚餐时安桑宁告诉她, 大概傅怀砚行程结束离开苏浔了,她也不会知道他来过。 从那晚她说出“傅先生,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那句话后,往后便是两人便会是这样的状态了。 叶初潇明白。 她想, 她会尽快适应。 可上天似乎不满足于此,要给她一个大考验。 次日她和傅怀砚在天艺碰面。 清晨, 叶初潇只是照常在家收拾好, 半小时后到达泰启写字楼。 正是上班高峰期,写字楼里还有其他公司的员工, 电梯拥挤难排,左右画廊只是在二楼, 叶初潇便走楼梯上去。 今天前台不在。 展厅里的工作人员也甚少, 叶初潇好奇一问,才听人说今儿来了位上头的领导,还是事先并未打招呼的突击视察, 把经理打了个措不及防, 急急叫人去泡咖啡了。 “刚到没多久, 在经理办公室呢, 说是会参与你们今日的会。” 叶初潇以为是天艺总部来的人, 点点头, 走进会议室。 领导未至, 她的四位同僚已经都到了,三个男生昨天约了饭相熟起来,坐在一起对现代艺术的作家作品各抒己见,凌倪依旧是大波浪红唇,一件白色短裙,一双长靴,一件外套,和其余裹着厚厚羽绒服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听见门口动静,大家与她打了个招呼。 凌倪只懒懒掀了掀眼皮,看清来人后,又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叶初潇安静地,在凌倪旁边位置上坐下。 她不太擅于主动与异性聊天,对面聊得火热,她选择沉默;身旁的人更是一座拽拽的冰山,昨天试过了,容易话不投机。 于是她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刷屏。 不多时,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 伴随着的是经理的声音:“都来齐了?挺好,今天我们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任务,不过在这之前我给大家介绍下,这位是天艺的大股东,傅氏集团执行总裁...” 叶初潇从听见门开的时候就按下屏幕熄灭键,顺着声音方向扭头,视觉与听觉在同一瞬间接收到这个信息—— 傅怀砚? 那一瞬间,大脑轰炸。 恰好经理在和傅怀砚介绍,这几位是天艺新签的画家,都是重点...傅怀砚的眼神就这样看过来。 叶初潇就这样呆滞与他对视。 清冷难测的黑眸,让她的心脏紧紧揪起。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晚之后,对这次没有心理准备的见面,满腔局促。 然后傅怀砚很快移开目光。 叶初潇那颗高高悬空的心,又忽地落地。 经理热情喊着傅总,让他坐在最前面的位置。 叶初潇盯着眼前的桌面,上面有天艺发给每个人关于巡回画展的资料,密密麻麻的字映在她视线里,她却一点没去分辨字行间里的意思。 她思绪根本不在这个上。 他今天的行程竟然是来天艺。 也是,他从前说过,天艺这次画展,是开春重要项目。 早知道...她就请一天假了。 这显然不现实。 人坐在这儿,她也不能走。 于是在所有人说“傅总好”的时候,她恍惚着意识,也张口混进声音里。 她以后也应该叫他傅总了。 会议继续昨天的内容。 经理仍旧强调了画展流程,工作人员应做哪些准备,签约画家在接下来的时间该做什么等等。 “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我也是想了很久,”讲完前半段,经理朝身边的助理示意,在电脑文件夹里打开另一个幻灯片,“画展主要是给我们天艺年轻画家展示自己的机会,让更多的人认识到你们的作品,同时打开知名度。可任何平台的资源都有一定局限性,为了让资源利用最大化,我们一直想的是在你们当中选出一位,做主要推广画家。” 这在之前没有提过。 众人抬起头,目光望向经理。 “大家也别误会,每个年轻人我们都会给到充足的机会,”经理笑笑,详细解释,“大部分资源都是相同的,只是在画展主推作品上会有侧重点,比如中心展示厅的主展示墙上挂谁的作品?新锐画家专墙名额给到谁,这完全凭实力评估。” 画廊捧新人肯定会根据各方面因素分配资源,就像娱乐圈捧明星一样,总有侧重点。 也说得过去。 “那经理,评估标准是什么啊?”坐在叶初潇对面的男生发问。 他们现在的神情,与刚才聊天时的松弛截然不同。 不由自主流露一些紧绷。 “这个,自然是通过技艺风格多方面定夺,”经理说,“不过既然要选,我们肯定会尽量做到公平公正,所以结果采用投票制。” 所以今天来会议室的除了他们五人,还有天艺其他工作人员,也有画廊策划者。 新换上的幻灯片上是五人的基本介绍,还有他们的近期画作。 为让大家更真实了解每个人的作品,之前他们交给天艺的原件,都拿过来了,众人都可以看。 这场投票让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其实从签约到现在,天艺对每个签约画家基本都一视同仁,没有什么令人不公的厚此薄彼。这次巡回画展,展览位有中心的,也有边缘的,优秀作品放在更好的展位上,无可厚非。 其实五人实力差得不多,各有特色。不过在众人的筛选中,叶初潇与凌倪的作品票数优势显现了出来。 看着白板上统计的票数,叶初潇有点意外。 对画画她是热爱的,也是自信的,但从不自视清高。 因为她知道有许多在这领域有才华的人,这次画展,也主要是抱着交流学习的态度。 而且画展是画者与观众的精神上的交流,每个人品味不同,但志趣相投的人一定会看见契合的作品。 所以叶初潇其实对展位这件事,不是那么,特别的在意。 不过大家对她的认可,她很感激。 她与凌倪的票数遥遥领先,很快进入白热化。 纵使叶初潇先前一直乐天派的状态,到了这关键时候,也难免紧张。 两人的票数在平均地增长。 最后。 凌倪以一票的微弱优势胜出。 她的作品个人风格太强烈了,特立独行,不羁又自由,让人过目不忘,就如她本人。 其实论绘画基本功,有童子功的叶初潇显然更胜一筹,可在突破与创意方面,凌倪优势太强烈。 这样的作品在画展上更吸睛,也更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正如这次巡回画展的主题,“破格”。 叶初潇悄悄呼出一口气。 虽然有些失落,但她也接受这个结果。 不过也有一两个人说,一票之差,微乎其微,有些可惜。 经理示意稍安勿躁,然后问傅怀砚的意见。 “傅总,您觉得呢?” 傅怀砚面色平静,清冷深邃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经理站在他身旁,心里紧张得要命。 天知道这两个小时他有多忐忑,他在天艺工作了十多年,突然一天得知天艺被傅氏收购。他只当这泼天的富贵出自于金主爸爸对艺术突然而来的兴致,可谁能想到金主爸爸真把天艺当回事,趁着在苏浔出差,竟亲自来天艺视察! 堂堂傅总听自己讲PPT听了两个小时,经理真是诚惶诚恐,生怕自己说错哪句话,全程精神高度集中。 现下这个选人的结果,这么大的金主爸爸坐在眼前,肯定是要问问人家意见的。 他微微弯腰,洗耳恭听。 叶初潇本来都以为尘埃落地了,经理突然这么问傅怀砚,她又紧张起来。 比刚才票数白热化的时候还紧张。 她只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前方的傅怀砚,又飞速垂下眸。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傅怀砚神情淡淡,他抬眸看了眼幻灯片上的作品,两只手交叠放在膝上,修长手指轻叩。 像在权衡利弊。 片刻后,叶初潇听见他磁性低沉的回答。 “就按投票结果吧。” 一锤定音。 叶初潇心头绷着的弦一松。 合情合理。 但怎么,还是会觉得有点失落呢... 她将这种情绪归结于贪婪。 不应该让这种糟糕的感觉蔓延。 在别人看不见的桌下,她右手掐着左手,让痛觉占据大脑。 面上依旧微笑,与会议结束离开的众人道别。 她坐在原位没动,假装在整理桌上的资料,余光看见傅怀砚起身,离开。 “哎,不高兴了?”凌倪也还没走,她口里正嚼着口香糖,歪头看叶初潇白净低落的侧脸,轻嗤,“第一次受这样的挫折?” 她不高兴又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叶初潇将资料放进包里,将椅子推进去,准备离开,“祝贺你获得了这次机会。” 凌倪可能不会觉得她是真心的吧。 可她现在没精力去想凌倪怎么想她的了。 她迈着不算轻快的步伐走出天艺,这会儿人少,她坐电梯到了底楼,走出大厅的旋转门。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感性了。 明明一切都是合理的,是应该这样的。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都已经撇清关系,为何内心深处还卑劣地想要得到偏爱。 她吐出一口浊气,让自己振作。 一抬头,看见马路旁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写字楼,屋檐下,黑色迈巴赫。 这场景莫名熟悉。 后排车窗缓缓下降,露出傅怀砚清冷深邃的侧脸。
第36章 ◎刺◎ 叶初潇愣怔在原地。 显然傅怀砚已经看到了她。 所以, 她硬着头皮上前,打了个招呼。 “傅总。”她目光盯着鞋尖,像其他人一样, 问好。 傅怀砚淡淡掀起眼皮, 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收回, 嗯了声,以做回应。 叶初潇抿了抿唇,手攥着衣服,“那傅总, 我先走了。” 她刚准备转身,被他叫住。 “投票结果只是说明凌倪作品风格与这次画展主题更贴近, 与其他无关。” 叶初潇怔了怔。 “噢, 这个当然,”她应, “我理解大家的选择。” 傅怀砚将这个事情与她再说了一遍,是怕她多想? 她自然知道, 他在会议上的决定是公平公正的, 怎可能因为私人原因针对。 叶初潇到了家便回了房间。 奶奶直觉感觉孙女情绪不大好,问叶均:“你姐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叶均在厨房帮杨姨的忙,“不知道啊, 没有吧?” “可能就是准备画展太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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