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传文正在试图耍赖,头也不回道:”替我做饭呢。“ 他余光里其实一直注意着,只是没有抢活干的习惯而已,心想能躲则躲。 要不说这人有时候特别讨厌,优点发出来的那点光是瑜不掩瑕。 齐晴雨骂道:“属泥鳅的啊你,我看见了,把爪子给我放回去!” 陈传文脸皮多厚,理直气壮道:“泥鳅没有爪子,我不放。” 眼看又要掐起来,几个人纷纷绕开,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只有梁孟津奔着厨房去,靠着门框站稳看。 许淑宁今天没有绑头发,乌黑亮丽的长发垂于身后,和她表现出来的模样一样柔顺。 大概是听到响动,她忽然就回过头,看到人扬起嘴角道:“回来啦?” 梁孟津嗯一声,顺势坐在门槛上说:“今天有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这要是换陈传闻,连口气都不喘就叽里呱啦往后接着讲,边说还得手舞足蹈的,仿佛在哪儿唱大戏。 但梁孟津说话就是这么个娓娓道来的习惯,还征询人家想不想听的意思。 许淑宁自然是要凑热闹的,毕竟一整天下来也没几件新鲜事。 她烧火棍在灶膛里翻一下,面向他坐说:“是什么?” 梁孟津顿觉得压力大,干巴巴道:“会计被他媳妇打了。” 戛然而止,感觉这故事都没开始呢,许淑宁茫然眨巴眼道:“就这样?” 梁孟津心想确实就这一句话能把事情讲完,尴尬挠挠脸道:“那你猜是为什么打他。” 许淑宁眼珠子转两圈道:“夫妻拌嘴,原因太多了,我猜不出来。” 过日子全是鸡毛蒜皮的事情,有时候寻不到由头都得来一架,她从小看父母就是这样,一点都不意外。 梁孟津觉得她的好奇心没有被调动,努力让自己语气高昂起来说:“本来我们都在算账,突听到有人怒斥道‘该死的赖老四’,来人正是会计媳妇四婶。她手上拿着根二尺七寸的木棍……” 好家伙,这跟说书差不多,就是说的人不太熟练,半晌都没到正题。 许淑宁听得都快走神了,还得装出饶有兴致的样子来。 可梁孟津又不傻,有些沮丧道:“传文平常也这么描述的。” 回回两个女生都听得聚精会神,眼睛跟着瞪起来。 许淑宁心想那可差得太多,说:“他那样呱噪呢,不好。” 又忍不住看向门,很怕陈传文突然出现听见,下回有什么事不同自己分享。 泄漏出来的那一分心虚,让梁孟津笑出声道:“没事,我知道我不会讲故事。” 他找回自己一贯的习惯,清清嗓子道:“一句话就是会计打破了个碗,藏在猪窝里,把猪划伤了。” 猪在队里可是重要财产,家家户户的命根子,四婶一个火气上来没忍住,冲到大队部骂人。 她是不知道还有知青们在,话音倒是来得更早。 会计面子上挂不住,顶了几句,反倒被挠出一张花脸来,大家手脚并用才把夫妻俩扒拉开来。 言尽于此,剩下的靠许淑宁自己想象,她思索着四婶那不高大的身躯居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说:“没事,陈传文明天肯定能打听清楚。” 大队这几寸地里,没有一桩事能跑过他的耳朵,仿佛是顺着风钻进来似的,每次都能讲得跟身临其境差不多,不知道的以为就趴在人家床底下过日子。 梁孟津偶尔也很佩服这种能力,想想说:“饭熟了吗?” 许淑宁一直留意着灶上,看一眼手表道:“差不多了,炒个菜就好。” 最近没有大的体力劳动,大家在伙食上也简单许多,每顿就炒一大盆菜。 这活看上去是人人都会,可用着一口锅和同样的原材料,不一样的厨师总是截然不同的味道。 知青宿舍里公认厨艺最好的是许淑宁,次之是齐阳明,论垫底的话恐怕就是梁孟津。 不然的话他一进来就会搭把手,哪里只做端盘子的活计。 做什么他是无所谓,只是至今仍旧想不通说:“明明是按你教的来,怎么就是不对呢。” 许淑宁也弄不明白,不过挑眉道:“我的天赋,学不来的。” 眉飞色舞也动人,梁孟津夸道:“很厉害。” 大概他这样的性格,无论说什么都十足有说服力,往那一站便是正义。 让听的人喜悦加倍,许淑宁笑嘻嘻道:“少拍马屁,快端出去。” 梁孟津的眉目也舒展,边往外走边喊道:“开饭了。” 趁此机会,陈传文把沙包随手一丢道:“下午继续。” 齐晴雨气得在后面扔他说:“你快输了,给我来这招是吧。” 陈传文是头也不回,充耳不闻,第一个在餐桌前坐得端正。 齐晴雨气鼓鼓跟着坐下来,死命瞪着他,气得想挠人。 整个宿舍都没人敢在这时候惹她,这可是一点就炸的炮筒,只有齐阳明揶揄道:“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齐晴雨转而冲哥哥冷哼说:“我眼睛好看着呢。” 又扭过头寻找其他的裁判说:“郭永年你讲句公道话,陈传文是不是很过分!” 郭永年拿着地瓜,不知道怎么就轮到自己做包公,但还是毫不犹豫道:“嗯,很过分。” 齐晴雨就爱拉票,得到点支持声音更高起来。 陈传文叹口气道:“老郭,咱俩可才是睡一个被窝的。” 一个被窝?这才齐晴雨的眼珠子是真的要掉出来,连嘴巴都张大,目光在两个男生之间移动。 郭永年差点成为被地瓜呛死的人,咳得震天动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道:“你,放,屁!” 陈传文对他的激动不明所以,说:“咱俩盖的就是一床被子啊。” 一个被子薄,一个被子大,两个人正好凑一块,可不就是躺一个被窝。 但描述没错,齐晴雨的理解不对,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小姑娘不知道想到哪儿去。 郭永年自然要急着解释,勉强平静下来道:“你说得有歧义。” 多有意思,陈传文道:“谁会觉得我是说咱们滚一……” 一后面的话没说完,齐阳明拍他后脑勺道:“别教坏我妹。” 还用教?郭永年心想齐晴雨是十五,又不是五岁,要在解放前的话兴许都是当妈的年纪了。 他嘴角抽抽道:“你妹绝非善类,劝你早日认清现实。” 话音刚落,齐晴雨在桌子底下使劲踩他的脚,笑眯眯道:“善你的大头。” 陈传文嗷嗷叫,一桌子热闹得不像样。 许淑宁都觉得耳朵疼,索性端着碗到院子里吃。 郭永年则是有别的想法,三两口吃掉后坐在屋檐下编箩筐。 他做什么事情都利落,还不怕疼不怕累。 许淑宁都瞅着竹刺扎在他手上了,出言阻止道:“你好歹戴个手套。” 郭永年压根没注意到外界的声音,一个劲闷着头干活。 许淑宁又喊一声,他才回过神道:“没事,一下子就好。” 好了也扎得透透的了,还能有几块皮的完好的。 许淑宁是个注重外貌的女孩子,咬着筷子给他拿手套说:“快点戴。” 都扔怀里了,郭永年自然戴上说:“谢啦。” 客气什么,许淑宁下巴微抬,继续在院子里瞎兜圈子。 她把地瓜皮顺手丢进鸡食里,数着说:“奇怪,怎么少了一只。” 这句郭永年可是精准捕捉到了,说:“不能够吧。” 许淑宁觉得也不应该,满院子转悠着撵鸡追鸭,下结论道:“是少了只鸡。“ 郭永年也跟着她数,眉头微蹙道:“早上还在吗?” 许淑宁一天要数好几遍,确信说:“十点多肯定还在的。” 往下她就没什么印象,只能喊道:“晴雨,你们早上看见鸡往外跑了吗?“ 齐晴雨松开抓陈传文头发的手,出来说:“没有啊,门一直是关着的。” 见鬼了这是,知青宿舍还刚刚加固过,院墙一圈连个巴掌大的洞都没有,老鼠能不能进出都是个问题,更何况是好几斤的一只鸡。 许淑宁摸着下巴道:“不对劲不对劲,咱们再好好想想,什么时候院子里没人来着。” 齐晴雨努力回忆道:“跳皮筋的时候都在,跳房子的时候也都在,跳……“ 后面的话没说完,许淑宁捂着她的嘴道:“再说下去咱仨该跳井了。” 加起来都有五十岁的人,一早上净做这些孩子事打发时间,她这张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只觉得和自己有关的成熟稳重等词灰飞烟灭。 只看梁孟津忍不住笑就知道,他偏过头看着树,肩膀都在抖。 许淑宁难得捶他一拳说:“给我憋回去。” 越是这样,梁孟津越是难以自制。 他掐着自己的掌心,嘴角都快抽筋了说:“我尽量。” 都这样了,还不如笑出来呢。 许淑宁没好气道:“现在在说鸡,给我严肃点。” 还要怎么严肃,齐阳明扶着额头道:“你真有本事,居然带着皮筋下乡。” 十五岁啦,说出去他都不好意思。‘ 可齐晴雨理直气壮说:“你也玩过,这有什么。” 那年齐阳明才八岁,现在想起来可真是往事不堪回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转移话题道:“说鸡呢。” 明明就是他先提的,齐晴雨撇撇嘴道:“那你说,鸡呢?” 齐阳明一早上都不在,又不是长着千里眼顺风耳。 他双手一摊道:“分头找呗,还能怎么着。“ 也只有这个办法,许淑宁道:“行,一人挑一边。” 她的话遭到几个男生的一致反对,梁孟津尤其不赞同道:“不行,必须我跟你一块。” 许淑宁心想他说得也太理所当然,结果环顾四周人人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只能点点头。 安排好她,就是齐晴雨需要组队。 本来齐阳明是当仁不让,不过他因为很会打算盘,最近被委以重任,还得去大队部接着算账。 他的目光在另外剩下的男生之间转悠,说:“永年,你看着点我妹。” 这要是跟陈传文凑一块,两个人估计一路上光顾着打架,正事是半点顾不上。 此举正合陈传文的心,他乐得在宿舍休息,大大咧咧道:“说不定老鸡识途,待会就自己跑回来。” 乐观还是偷懒,无人想探究,大家只是各自出发,奔向不同的方向。
第32章 找鸡小队兵分两路, 许淑宁和梁孟津朝左,齐晴雨和郭永年的朝右。 左边是一路到小河边,两侧都有人家, 这阵子队员们有空得很,大家都坐在门前唠嗑, 看到谁就拉住聊几句。 但知青们和本地人仍旧存在着语言壁垒, 彼此之间的交往并不多, 但这不妨碍许淑宁品得出别人眼神里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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