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轻轻的一男一女,这么光明正大地在路上晃悠着, 可以见得会衍生出何等的揣测来。 许淑宁都能猜出究竟是什么样的描绘, 手不知为何在裤腿两侧捏住。 梁孟津没有跟她并肩走, 落后于她身后半步,一点都不需要遮掩自己的目光, 很清楚就能看到变化。 他咳嗽一声道:“我们就这么找吗?” 真是个大难题,许淑宁迟疑道:“嗯, 它好像没有名字。” 哪怕有,难道叫两声还能指望一只鸡会答应吗。 梁孟津想想也是, 挠挠脸道:“我现在看哪只鸡都像咱们的。” 谁家都养牲畜, 乍一看压根没办法区分, 再看更是头昏脑胀, 仿佛陷入巨大的迷宫里。 许淑宁左右看,恨不得随手抓一只回去。 她眉头微蹙说:“我看估计找不到。” 梁孟津觉得是一定, 心里颇有些舍不得,毕竟从小鸡仔养大的, 大家馋那两斤肉已经好几个月, 天天的就拿眼睛称重,琢磨着哪天宰一只。 他可惜道:“都快能吃了。” 丢的是只公鸡, 膘肥体壮的,每天打鸣最大声。 陈传文天天都念叨着早晚收拾它,却连人家羽毛上有什么纹路都讲不出来。 现在要找,自然就是无头苍蝇乱撞,碰碰运气而已。 许淑宁向来觉得自己不幸运,但还是说:“眼睛瞪大了,那可是一只鸡。” 梁孟津听话地使劲瞪,眼皮都多出一层来。但对视力肯定没什么帮助,说不定还有副作用。 许淑宁好笑道:“不许搞怪,给我认真点。” 梁孟津半点没有捣蛋的意思,刚要解释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西瓜皮扯着嗓子喊道:“孟津!快来玩呀!” 他是呼朋引伴好不热闹了,梁孟津却有些尴尬,毕竟他很快就要十六岁,还跟小孩子们混一块,听上去多少有些幼稚。 但许淑宁不这么认为,下巴微抬道:“去吧,我自己找找就行。” 光天化日的,哪哪都是人,她就不信敢有人为非作歹,队里的民兵们可不是吃素的。 梁孟津是决计不会放她孤身一人的,转念一想道:“你等会,我让他们帮忙找一找。” 他说完一个人走过去,堪称是三步一回头。 许淑宁本来想挪到墙根,找个避风的地方站,见状觉得还是别主动从他的视线里消失的好,因此老老实实地站着,还冲他笑笑。 梁孟津好像能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把背挺得直直的,努力想呈现出一个英姿飒爽的模样。 可惜一时没把握好,居然还同手同脚起来。 真有意思,这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许淑宁一言难尽喃喃道:“怎么感觉最近傻傻的。” 梁孟津自然是不傻的,还知道知人善用。 他把话一说,正愁没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情的西瓜皮立刻拍胸脯道:“包在我们身上。” 一群小朋友们很快跑得没影,留下尘土飞扬,许淑宁不由得好奇道:“他们要怎么找?” 梁孟津虽然没细问,但是充满信心道:“会有办法的。” 不知道的以为是他能做到,这样的板上钉钉。 许淑宁还是不免道:“他还是个孩子。” 默认里,大家都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比自己小的人身上。 可梁孟津不这么认为,说:“西瓜皮很能干的。” 在他的眼里,那并非是顽童稚子,而是能平等交流的伙伴。 许淑宁突然明白为何他们能凑一块,两只手无意识地揉搓着说:“那我们也要加油了。” 知道努力,方向却找不到,那只无故失踪的鸡半天没有音讯。 两个人都快把地也翻过来,四处绕圈子,最终沮丧地在河边坐下来。 风大,连水面的波纹都格外荡漾。 许淑宁大着胆子伸出手碰一下,赶紧收回来说:“好冰。”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梁孟津脱外套说:“你再穿一件。” 许淑宁看他的小身板,摇头道:“你当心自己着凉。” 梁孟津越发来劲,但还是说:“我里面穿了毛衣,羊绒的。” 还没十二月就穿上羊绒,不晓得再接下去怎么办,南方的冰冷可是无孔不入,室内的寒气从地板渗上来的感觉,躺在被窝里都仿佛里头搁着冰块。 许淑宁担心道:“你这个体质还有待加强。” 梁孟津对此还是很敏感,毕竟他下乡就是想证明自己也有强壮的体魄,可以扛过高强度的体力劳动。 现在没得到希望的认可,犟嘴道:“我一点都不冷。” 许淑宁没好气地在他冻得发紫的手背拍一下说:“再逞能我揍你。” 她手心的温度恰好传达,梁孟津仿佛有块肌肤在燃烧,他结结巴巴道:“不是,我,那个。” 这是冻得都不会说话了,许淑宁偏过头看他说:“还是回去吧。” 坐在这儿是她的想法,梁孟津越来越觉得她具有一种诗人的浪漫,吸鼻子说:“再坐一会。” 得,许淑宁把他的外套扔回去说:”穿好,站起来!“ 孩子不听话还能怎么样,凶不好就打一顿呗。 梁孟津打骂全不怕,却不想惹她生气。 他多少有些遗憾地走着说:“等开春我们再来。” 其实这条河没什么特别的,举目四望连风景也没有。 许淑宁不过是突然的心血来潮想坐下来歇一歇,拍拍身上的灰道:“好啊,到时候再来。” 此刻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个普通的约定,在彼此的心中播撒一粒种子,只待将来花开。 当然,对有的人来说,仍旧是一滩死水,比如朝右出发的齐晴雨。 她走出几步路,觉得身边静悄悄的,主动找话说:“咱俩还是第一次组队。” 郭永年并非是沉闷的个性,只是还没琢磨出用什么话题做开场白,现在赶紧接上道:“上回拉车也是我们。” 运送花生的独轮车,一个人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扶,因为前后需要的力气不一样,知青们是搭配着干活的。 齐晴雨本来跟着哥哥,几轮之后率先休息,再接下去的组合就打乱,逐渐变成她和郭永年。 现在想来,人家对她又照顾又迁就的,齐晴雨补上说:“还没谢谢你呢。” 其实那天谢过了,还不止一次。 但这种细节只有郭永年记得,他不做提醒,笑笑说:“千万别跟我客气。” 他向来是这样乐于助人的个性,齐晴雨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往前跳一步说:“你知道丢的是哪只鸡吗?” 敢情连出来找哪位都不知道,表情还胸有成竹的样子。 郭永年详细道:“尾巴毛最红的那只,嘴巴的弧度比较平。” 等会,一只鸡哪来的嘴巴弧度? 齐晴雨疑心他是在诓自己,半信半疑道:“我看都长得差不多,你确定吗?” 郭永年点点头道:“就两只公鸡,我天天盯着。” 知青里数他嘴馋肉,只要路过就使劲看,恨不得自己的目光如炬,能直接把它烤了。 齐晴雨心想自己也看,怎么就一点特征都记不得。 不过她的性格是能靠别人的时候绝不迎难而上,笑眯眯道:“那这个光荣又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我就负责跟着走。” 其实郭永年也还没摸到头绪,但他有笨办法,那就是逮着谁就问“有没有看到落单的鸡”。 齐晴雨看他努力说方言和本地人沟通的样子,自己努力躲在他身后。 没错,她就是个窝里横,离开知青宿舍的一亩三分地和睁眼瞎差不多。 郭永年早料到她是这个的性子,还安慰道:“没事,我在呢。” 他的肩膀宽厚,怎么看都很有安全感的样子,半点不叫人怀疑话中的真实性。 如果说齐晴雨对哥哥的信赖是因为十几年来的朝夕相处和血缘,那对他是全靠人格魅力。 不可否认的,知青们都觉得郭永年是大好人。 连跟他接触最少的齐晴雨也不例外,一脸崇拜道:“看你的了。” 郭永年的心理压力陡然大起来,他出门的时候可没有抱着一击即中的想法,现在只能更认真地比划起来。 和队员们,尤其是上年纪的老人家交流,嗓门和肢体语言是必不可少的。 齐晴雨就听他大声的“喔喔喔”叫,心想宿舍以后不如改成他打鸣。 她无所事事地幻想着那个画面,自己偷偷地笑出声。 郭永年的脸微微偏一点,不知道她因何而喜悦,只是更加的卖力,寻思自己要是真能把鸡找回来,一定让人刮目相看。 可惜事与愿违,最后找到的是西瓜皮。 他两只手捏着鸡翅膀,哒哒哒跑到知青宿舍邀功说:“跑到青蛙婶家了。” 家家都看重家畜,多一只很快会发现,人家正拎着在左邻右舍问,就叫他赶个正着。 大家不知道青蛙婶是谁,只是在月色里也没办法确认这是不是走丢的那只,打着手电举着蜡烛围成一圈研究。 看来看去,都是平平无奇的一只鸡,掉进鸡堆里压根找不到,只有郭永年一口咬定它就是。 既然如此,知青们就兴高采烈地接受这个失而复得,很快琢磨起什么时候拿它炖汤。 殊不知一场群架,即将降临到他们身上。
第33章 为了庆祝找到鸡, 第二天一早知青宿舍就开始烧水。 许淑宁把鸡倒吊在门环上,比划着从哪里下刀,踌躇不定之时回过头道:“你们都站这儿干嘛?” 她身后一排人, 口水都快滴下来,表情却都不太一样。 其中以陈传文的最夸张, 他半眯着眼道:“杀孽深重啊。” 梁孟津听着这话不好, 手一伸锁住他的喉咙, 往后拽一下道:“你才造孽。” 陈传文咳得震天动地,没忘记揶揄道:“又不是说你, 你急啥?” 梁孟津的脸色这才叫更急, 捂着他的嘴说:“闭上。” 许淑宁则是挥挥手上的刀, 颇有狐假虎威精神道:“孟津当然跟我一派,难道跟你吗?” 又喊说:“老郭, 看看水。” 郭永年怎么看这鸡都已经是盘中餐,想着自己能分到那个鸡腿, 以至于第一声后没能缓过神来。 还是齐晴雨给他一肘子,他才反应过来撸袖子说:“等着。” 很快, 一大盆热气腾腾的水就端过来。 许淑宁把鸡脖子上的一点毛拔掉, 划拉一刀后把放着糯米的碗移过去, 准备做米血。 血往下滴, 许淑宁也不忍直视,再度回头道:”你们就没有别的事情做吗?非站这儿?“ 齐阳明双手一摊老实说:“今天的任务就是喝鸡汤。” 天才大亮, 日头尚未高高挂起,还不知道这汤要炖到几时, 许淑宁好笑道:“感觉我跟老母鸡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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