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没,”黄嘉摆了摆手,“江小姐就让你赶紧处理手上的伤,没说别的了。” 顿了顿,她笑笑:“江小姐身上的伤不算严重,情绪也十分稳定,我就没见过……嗐,总之,你不用别担心。” 陆怀砚弯唇扬起一个很淡的笑:“我知道。” 黄嘉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办过这么多个案子,她就没见过像江瑟这么冷静自若的受害者,也没见过像陆怀砚这么镇定自如的受害者家属。 这两人身上有种很相似的磁场,怪有意思的。 验完伤处理好伤口,已是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的时分。 陆怀砚不仅给江瑟送来了晚餐,黄嘉还有另外两名同事也沾了江瑟的光,就连莫季晚也有一份。 珍宝斋的东西向来贵得离谱,黄嘉他们本还客气推辞,谁知莫季晚头一个不客气地拿起自己那份,说:“不用推辞,你们莫队已经同意了让你们蹭这顿饭,还说今晚要熬夜加班,多吃点攒体力。” 说着同陆怀砚打了声招呼:“陆哥,你可以带江小姐去我办公室吃。” 陆怀砚说不用,“我带她去别的地方吃。” 他把江瑟带去一间资料室。 陆氏财大气粗,这几家慈善性质的研究型医院连间资料室都跟个小图书馆一样,摆满了各类医学书籍、期刊和人体模具。 这碗鸡汤馄饨江瑟吃了一半便吃不下,剩下半碗都是陆怀砚替她吃完。 “要休息一会吗?”男人把吃完的空碗丢垃圾桶里,淡淡道,“等会还要去分局录口供和做笔录。” 江瑟摇头,她张着眼静静看他。 见她摇头,陆怀砚颔首说:“那走吧。” 他神色很平静,语气也同样平静。 “怀砚哥。”江瑟叫住他。 陆怀砚没回头,拧开门把打开门,依旧是平淡如水的语调:“我陪你一起去分局。” - 北城重案组分局。 莫既沉刚从医院回来,忙了一下午他水米未沾,这会正举着个老年保温杯猛灌水。 江瑟同陆怀砚一进来,他便放下保温杯说:“会所停车场的监控已经调了出来,江小姐被迷晕的过程全都拍得清清楚楚。嫌犯虽然戴着口罩和帽子,没拍清楚脸。但口罩和帽子都在车库的垃圾桶里找到,检验科正在比对DNA。哦对了——” 莫既沉下颌朝江瑟手指比了下,“你指甲里不仅有嫌犯的皮肤组织,还有他当时戴的手套碎片。手套和口罩、帽子一起在垃圾桶里找到了,结合监控视频,嫌犯涉嫌绑架、非法拘禁和强.奸未遂等几项罪名。等他能出院了,我们会将他刑拘。分局的同事这两日会轮流在医院守着,不会叫他逃脱。” 江瑟问:“傅韫醒来了吗?” 莫既沉说:“还没,虽然你刺下去的那几刀没刺中要害,但他失血过多又被下了药,医生说最早也要明天早晨才能清醒。报案的朱小姐说,你是因为调查七年前的绑架案才逼得嫌犯不得不对你下手。她受嫌犯胁迫,怕嫌犯杀她才会假意配合,你被绑走后她立即就报了警,嫌犯喝的啤酒也是她下的药。” 江瑟“嗯”一声:“我过去五年确实一直在查当年的绑架案。郑欢姐,就是我找的私家侦探把资料送过来了吧?” 郑欢这名字一出来,别说莫既沉,就连旁边黄嘉的神色都明显顿了下,悄悄看了莫既沉一眼。 “郑小姐已经把资料送过来,放心,我们会着手调查里面提及的所有案子,包括七年前的绑架案。”莫既沉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我们在嫌犯囚禁你的那间地下室里找到了一部旧手机,里面都是江小姐你从初中到高中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你七年前被绑架那天的照片。” 他递过去一本厚厚的卷宗,“我让人翻拍下来,你要看看吗?” “谢谢。” 江瑟翻开,第一张便是她穿着一条黑色芭蕾舞裙在舞蹈室跳舞的照片。 照片从窗外偷拍,拍的是镜子里的倒影。 这条黑色芭蕾舞裙江瑟记得很清楚,是她为了跳黑天鹅特地定做的舞裙。 季云意不同意她跳黑天鹅。 她便穿上这套舞裙,在舞蹈室里跳了一场黑天鹅的舞步,还录下来给季云意看:“我可以跳白天鹅,也可以跳黑天鹅,没有人可以定义我适合跳什么。” 难怪傅韫给她准备了一张黑天鹅公主床。 江瑟继续翻,到某一张时指尖一顿。 那是初中拍毕业照那日,她与傅韫擦身而过回眸望向他的那一瞬。 当时他的扣子扯断她两根头发。 最后一张便是莫既沉说的那张,她推开油画院大门走进去的背影。 那是十六岁的岑瑟。 江瑟阖起卷宗,平静归还,问:“莫队还需要问些什么?” 莫既沉收起卷宗,又问了几个问题。 结束时,快夜里十点了。 “跟上回一样,后续进展我会让黄嘉同你联系。”莫既沉看了眼一直坐在江瑟身侧默不作声的男人,“今天就到这吧,等犯罪事实调查清楚后,分局会将这桩案子移交给检察院,由检察院提起公诉,届时这桩案子的审理不会公开。” “我想要公开审理。”江瑟抬起眼看莫既沉,“我能申请公开审理吗?” 莫既沉一愣,傅韫涉嫌的其中一个罪名是强.奸未遂,法律为了保护受害者,一般都是规定这类案子不公开审理。 “根据《刑诉法》188条的规定——” “我知道,涉及个人隐私的案件不公开审理,可是我愿意公开审理。”江瑟说,“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我的案子,看到我怎么用手里的刀保护我自己,看到我平平安安地从那个地下室走出来,看到罪犯被逮捕被审判。” - 出了分局大门,夜风拂面而来。 陆怀砚的车就停在分局的停车场,去往停车场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一辆灰色丰田匆匆停在门口。 名刑警忙里着慌地从车里下来,很快莫既沉同黄嘉一行人便从分局跑出来上车。 丰田车扬长而去。 陆怀砚收回视线,矮身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往灰色丰田离开的相反方向开。 “莫既沉不敢把傅韫送到陆氏旗下的医院,直接送去了第三医,刚从车里下来的男人是看守傅韫的其中一名刑警。” 江瑟:“傅韫出事了?” 陆怀砚:“很可能是。” 江瑟没说话,等车子开出分局的路口,才道:“怀砚哥,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陆怀砚淡声说:“我知道,我现在带你去。” 黑色迈巴赫平稳地开往郊外。 霓虹灯光一道道掠过,繁华都市里的喧闹慢慢抛在车后。 他们披着夜色开进一片寂静的荒芜里。 废工厂外,岑明淑那辆红色法拉利已经没了踪影。 下午在医院那会,莫既沉便已经差人过来把车挪走。 江瑟手里攥着一把钥匙下了车。 陆怀砚从车尾箱里拿出一根铁锤,“需要吗?莫叔亲手打的锤子,很抗造。” 他知道她想要来这里。 也知道她来这里要做什么。 江瑟接过那根沉重的铁锤,看一眼陆怀砚。 “怀砚哥,你在这等我。” 陆怀砚“嗯”了声:“去吧。” 江瑟其实有些疲了,可她想尽快来这里。 这废工厂当初出了人命,物主请人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还找了个大师驱邪都没能将这里卖出去。 直到江瑟十八岁那年接手了弘盛,才借许舟的手买下这间工厂。 铁门“吱嘎”一响。 她提着铁锤慢慢走向曾经囚禁过她的房间。 “岑瑟,我来了。” 一束月光从墙面那道伤口似的圆孔里钻入。 江瑟静静望着那束光。 “七年。”她缓缓道,“我替你还了七刀。” “第一刀落在傅韫的左手腕。” 眼前昏暗的房间在月色里仿佛慢慢变成了那间牢笼似的地下室。 当江瑟将刀尖对准傅韫时,男人高大的身躯朝她压来,宽大的手掌捏住她肩膀。 她盯着傅韫的眼睛将锋利的刀刺向他左手腕,力道之大,即便握着刀都能感知到刀尖撞击腕骨的震感。 “第二刀是他的右手臂。” 左手腕的剧痛叫傅韫不得不松开左手,改用右手臂去箍她脖颈。 男人或许以为她不敢对她的脖子挥刀,成功锁住她肩脖时还笑着在她耳边说:“速度慢些瑟瑟,小心刀子割破你那漂亮的脖子。” 江瑟眼都不眨地朝他手臂刺入,双手握刀柄朝右一划拉。 傅韫吃痛却不肯松手,打定主意要将她勒晕,伸出左手去抓她手腕要抢她的刀。 江瑟面上的确泛起了缺氧的红晕,可此时此刻的场景她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傅韫还没碰到她手腕,她便已经拔出刀,用力朝他右肋骨挥去,同时头狠狠往后一撞。 “那是第三刀,岑瑟。” “第四刀,第五刀,后肩。” 后脑勺直挺挺撞上傅韫鼻梁,巨大的冲击叫江瑟迟滞了一秒,也叫傅韫手劲儿一松。 江瑟借着他被剧痛侵蚀的短暂空白,快速旋到他身后,在他后肩连着落下两个刀窟窿。 短短几分钟,男人挨了她五刀。 身上的衬衣染成一片血红,鲜血汩汩流着,力气随着鲜血一起流逝。 傅韫忽然不急着抓她了。 他双手撑在膝盖盯着江瑟慢慢笑起来,笑得肩膀发抖。 “你真是太让我喜欢了,瑟瑟。”男人双目染着疯狂,唇角笑弧夸张,“我们一起死吧,我一直都知道只有你配得上我。放心,我就算下地狱,也要带上你!” 那一刻,人体自带的肾上腺素压制住流窜在血液里的药力和虚弱,他猛地扣住她右手腕,往怀里用力一扯。 江瑟丝毫没想挣脱。 右手一松,刀光往下坠落,她顺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左手接住刀,迅速将刀送入傅韫的腹部,并用尽浑身力气撞倒傅韫。 两人一起朝地面摔去。 “第六刀,傅韫的右腹。” 彼时的傅韫已是强弩之末,最后那一下耗尽了他仅余的所有力量。 后脑撞上地毯时,他的目光开始涣散,四肢无力垂落在地。 江瑟从他身上坐起,拔出刀,双手握刀柄,目光紧紧盯他左胸。 前面这看似凌乱无序的六刀都是在为最后这精准的一刀做准备。 他眼睛还没闭上,他或许还有反扑的能力。 她还在正当防卫的时间里。 锋利的刀身在昏黄灯色里晃出一记冷光。 江瑟神色冰冷。 然而刀尖往他心脏落去时,她眸光一晃,倏忽间将手臂往前一推,刀锋切破他胸口的衣料滑至他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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