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要有什么比太阳还要热烈,那一定是烧在人眼里心里骨子里的这一把火。 男人一步步靠近她,抱起她,说:“带你去洗漱,然后吃早餐。” 进了浴室,他把牙膏挤上牙刷,“张嘴。” 江瑟乖乖张开嘴,由着他给她刷牙。 他如今做起这样的事总是驾轻就熟。 从废工厂出来时,她手伤迸裂得厉害,昨晚洗完澡后陆怀砚给她重新上药包扎,亲自给她刷牙、吹头发,然后抱她去床上。 陆怀砚等她漱掉嘴里的泡沫,看了看她下眼睑,说:“昨晚睡得好吗?” 江瑟颔首“嗯”了声。 她已经许久不曾睡得这么好了。 醒来时身体明明哪哪都觉得痛,可她却觉得安定极了。像是在黑暗中漂泊许久的某一块碎片终于回归,整个人有了一种踏踏实实的安定感。 陆怀砚给她洗漱完,便径直取过药箱给她上药,目光很专注。 江瑟低头看他手,他手背全是刮痕,昨晚给她上完药后便抱她去床上,他也没给自己重新上药,这会伤口有点儿发炎。 江瑟用脚尖碰了碰他,说:“你先把你的伤处理了。” 陆怀砚没听她的,将她身上的睡袍往下一扯,她整个人像颗荔枝一样被剥开。 男人细细扫过她身上的伤,拿过药水和棉签,淡淡说:“先弄完你再弄我的。” 棉签从她下颌和脖颈的伤口慢慢往锁骨和肩骨挪动,即将触到锁骨时,江瑟露在纱布外的指尖忽地一拦,说:“这些地方不需要弄了,都是淤青,过几天就会散。” 陆怀砚握住她作乱的手指尖:“怎么不需要?右边这一片都磨破了皮。” 他挑起眼皮看她:“怕我吃味?因为这些是傅韫弄出来的?” 江瑟抽了下手指没抽动,索性不动了,就静静回视他。 “你锁骨的伤和你手腕的伤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陆怀砚松开她手指,继续刚刚的动作,把棉签放她锁骨,“都是你的伤。” 别的男人伤害她时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是她的伤。 包括锁骨的这些痕迹。 他不会故意避开这些伤,叫她觉得这些痕迹是可耻的。 他也不觉得这姑娘会觉得可耻。 江瑟慢慢垂下手,没再说什么,由着他去处理锁骨那片伤。 等他终于给所有伤口上完药,才拿过一把刮胡刀,用酒精浸泡后便缓慢剃开发炎的痂皮。 他的手很稳,不觉痛一般,连眉梢都没皱一下。 剃掉所有坏掉的痂皮,男人正要去取棉签沾药,江瑟已经先她一步取过棉签。 棉花吸饱药液,落在伤口时带来了一阵清凉与刺痛。 给他上药的那只手缠着厚厚的纱布,却很稳,没有一丝颤抖。 上完药,江瑟将棉签往旁边的垃圾桶一扔,抬眼安安静静看他。 陆怀砚喉结滚了下,俯身亲吻她。 他还没给这讨债鬼早安吻。 江瑟主动张开齿关,与他勾缠,陆怀砚手扶上她后脑,慢慢加深这个吻,某一瞬又“啵”地一下强行止住了这个吻。 男人垂下视线盯了眼她不知何时挑开他衣摆环上他腰侧的足弓,喘了一口气,又掀起眸子看她。 女孩儿眉眼里还有点尚未褪去的情潮与意犹未尽。 她问他:“做吗?” 昨夜不管在浴室还是在床上,她都感觉到了他的反应。只她太累了,像台断了电的机器。 一觉过后,她恢复了力气,也来了心情。 她想要他。 陆怀砚刚吁出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一夜过去,她那些隐在血肉里的伤全都浮上皮肤。除了这对正在撩拨他的脚,哪哪都是淤青,就连膝盖骨都是一团乌青。 她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好肉,都遍体鳞伤了还敢招惹他。 从前也不是没这样招惹过他。 当初在桐城,她也曾这样,一个电话把他叫回君越,连吃晚饭的时间都懒得等,脚尖挑开他腰侧的浴袍就要做。 只那时的她像个病人。 这会么…… 陆怀砚望着江瑟那双清醒冷静又沾着点□□的眼,一把擒住她脚腕,喉结缓缓下沉:“伤没好之前,别想睡我。” 江瑟:“……” 男人把她脚腕擒住时,还把衣摆往下扯一下,挡住了春光乍泄的腰腹线条。 之后便后退一步,出去浴室给她拿了双室内鞋,抱她从盥洗台上抱下来。 “下来吃早餐。” 江瑟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时有些理不清他的气消没消。 多半是还没消。 这是他第二次生气。 上一次她同他说分手,他其实也气,只不过被她一句“一直都只想要你”给哄好了。 这一次却是没有上一次好哄。 叫了那么多声“怀砚哥”都没能哄好。 江瑟低头趿上鞋,不紧不慢跟上去。 懒得再哄了。 反正他不会离开她,她也不会再抛下他。就这么,不死不休纠缠吧。 吃完早餐,江瑟手机响了。 是莫既沉的电话。 手机响起时,她便隐约猜到这通电话的内容。 接电话时,她一直没出声,静静听莫既沉说,末了才淡淡道一声:“辛苦了,莫队。” 通话结束,江瑟看了眼陆怀砚,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傅韫被朱印麟刺了几刀,抢救了一晚,到现在都还没脱离危险期。” 男人淡漠地“嗯”一声。 昨晚她在废工厂那会儿,他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他压根不在乎傅韫的生死,不管救不救得回来,他都不会让傅韫再有机会出现在她眼前。 “陆怀砚,你不好奇朱印麟为什么会跑去医院杀傅韫么?” 陆怀砚没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她,黑沉的眸眼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好半晌才似笑非笑道:“不给你睡就连‘怀砚哥’都不叫了?” 江瑟两只手都绑着纱布,手因为疼痛力气本就比平常小些,听见这话,杯子里的茶水没忍住晃出几道波纹。 她抬眼:“我叫了你十二声‘怀砚哥’。”叫了十二次都没能哄好他的话,说明叫哥没用。 “十声。”陆怀砚纠正她,“叫了多少声都能记错,你叫的时候上没上心?” 江瑟一愣,还有两声是录视频那时叫的。 那个U盘还放在新禾府。 她放下茶杯:“你说过我叫你一声‘怀砚哥’,你就做这世上最好的哥哥。” 陆怀砚轻笑着回一声:“你还有理了?这世上最好的哥哥难不成连生气的权利都没了?” 他这一声笑,跟昨夜在浴室里那一声笑完全不一样。 不再是那种受了伤的笑。 一夜过去,昨夜那些坏情绪仿佛都被他彻底消化掉了。 他这人既理智也克制。 情绪波动再大,再是觉得难过觉得痛苦,也能用强大的理智压制住。 昨晚那一刻的失控过后,他不会再问她想没想过她死了他会怎样,也不会问她想没想过他们的将来,更不会再说抛下他对她来说是一件轻易的事。 这些话他再不会提。 从他转过身抱起她,这件事便就此翻篇了。 即便心里扎着根刺。 他用理智消化掉所有一切。 不是不在意,也不是不会疼,只是理智地选择了最优解,让这段关系继续下去的最优解。 就像他同韩姨。 从前陆怀砚在私底下也叫韩姨“妈妈”,江瑟落水的那一次,便听他叫过几次。 不是礼貌疏离的“母亲”,而是亲昵自然的“妈妈”。 后来韩姨自杀后他便再不喊“妈妈”了。 自此往后,都只是“母亲”。 就好似从前那个会叫“妈妈”的陆怀砚已经被他抛在了过去,而这是他处理这段母子关系的最优解。 江瑟又想哄他了。 明明他这会比昨日更冷静更理智更不需要哄,又恢复成旁人眼中的小陆总,可她就是想哄哄他。 想跟他说,她不是没想过他们的将来。 抛下他一个人去赌命也从来不是件轻易的事。 更不是没想过万一她赌输了,他会怎么样。 这些,她都想过。 江瑟垂下眼睫:“陆怀砚——” 手机在这时突兀响起。 她话音顿住,看向对面的男人。 陆怀砚已经划开手机,温和唤了声:“母亲。” 韩茵温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江瑟轻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发干的嗓子。 陆怀砚只给她斟了小半杯茶,怕斟得太满,她端着费劲儿。 茶杯没一会儿便见了底。 陆怀砚三言两语便结束了这通电话。 他端起她的茶杯,给她续了点茶:“我没叫母亲知道你的事儿。” 江瑟一点儿不意外。 他许多事都不怎么同韩茵说,不想叫她操心,也不觉有说的必要。 她轻轻“嗯”一声。 陆怀砚把茶杯放回她桌前,继续说:“我十八号那日送她去南观音山,当天来回,会回来得比较晚。那日要是需要去分局,你同莫既沉说往后推一天,等我回来再陪你去。” 江瑟望着他没出声。 那些到嘴的话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一时就卡在了喉咙。 她咽一咽嗓,又“嗯”了声。
第81章 “我后悔了。” 接下来两日, 也不知是不是不想打扰她养伤,莫既沉没再未联系过江瑟。 到了十八这日才给她拨了个电话,同她汇报了一点进度, 说傅韫虽然挺过了危险期,但情况不算好,同时还提了一句朱印麟已经被刑事拘留。 江瑟平静听着, 平静地挂断电话,随即点开微信里的联系人, 删掉了朱茗璃继母的名片。 合作结束了。 十五那日, 朱茗璃继母会去“华清池”不是意外,而是她的安排。 那天拍下朱茗璃被傅韫“胁迫”犯罪的除了停车场的监控, 还有朱茗璃继母的手机。 那段视频自然是送到了朱印麟手里。 朱茗璃现在怕是比任何人都希望给傅韫定罪。 故意伤害一名手握几桩命案的罪犯与故意伤害一名尚未定罪的嫌疑犯, 对朱印麟的案子来说, 在量刑上可是有着天差地别。 朱茗璃是离傅韫最近的人, 七年前的绑架案乃至三年前傅隽的车祸,江瑟不信她手里没有别的证据或者线索,不过是为了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所以选择了隐瞒。 也该叫她试试拼尽全力去救一个人的滋味了。 不管是她是选择继续隐瞒,还是交出手里的证据。 朱印麟都免不了牢狱之灾,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当年她眼睁睁看着岑瑟被绑走三日, 到了七年后的今日依旧毫无忏悔之心,给陆怀砚通风报信,也不过是要陆怀砚帮她和朱印麟顺利夺走朱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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