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捞起钥匙,疾步出了门,边跑下楼梯,边拿出手机,正要拨电话,一个来电恰在这时切了进来。 江瑟看都没看一眼便挂断,拨打了120。 伦敦这会正是上午十点,陆怀砚望着被挂断的电话,眉梢轻轻抬了下。 关绍廷缓步走入会议室,手里端着一杯香槟,说:“那群英国佬不是应承了要同陆氏合作了吗?怎么还一脸严肃?” 他敲敲会议桌,笑道:“Linda说要给我们庆祝,现在就过去吧,免得她等得不耐烦。” 陆怀砚揉了揉眉心,将手机放回兜里,转身同关绍廷出了会议室。 这一路他都有些心神不宁。 他鲜少会这样,上一回有这样的情绪,还是韩茵自杀的那一日。 他望了眼灰蒙蒙的天,提起车窗,给江瑟又拨了个电话,这一次电话没有被挂断,而是转入了人工语音。 黑色劳斯莱斯在关家别墅停下时,电话始终没有打通。 Linda从屋里出来迎接他们,“我们Mia今晚有一场重要的演出,正在舞团里严阵以待,中午只有我们三个人庆祝了。” 关绍廷顺着接过话,看向陆怀砚,笑说:“你刚来那天我说要你帮的忙就是这事儿。Mia今晚的演出对她来说十分重要,我爸妈他们赶不过来,只能我们去给她捧场。我知你不爱看舞剧,但今晚你不正好没事嘛,陪我跟Linda去看一场怎么样?” 陆怀砚掀眸看了眼墙上的老式挂钟。 十二点了,江瑟与他断联了整整两个小时。 “抱歉,我先去打个电话。”他看向Linda和关绍廷,“是个很重要的电话。” 他连大衣都没披,拿出手机便去了花园。 山楂树下,雪落纷纷。 陆怀砚先是给方商和李瑞都去了个电话,之后便继续拨打江瑟的号码。 这次手机“嘟嘟”响了三声,终于接通。 陆怀砚正要说话,耳朵忽地入了一声很轻的:“陆怀砚,我好像做错了。” 陆怀砚声嗓一卡,酝酿好的话语顷刻间散去。 须臾,他抬了抬眼,问她:“瑟瑟,你在哪里?” 手术室外,江瑟望着亮起“手术中”的红灯,没应他的话,只轻轻地说:“我该猜到她会猜到的。” 电话那头,陆怀砚抿起唇角,又问了一遍:“瑟瑟,你在哪里?” 江瑟缓慢垂下眼睫:“我在医院,张玥自杀了,吞了好多安眠药。” 她声音顿了片刻,才又继续道:“你说人为什么一定要来医院,我真的,讨厌死了这里。” 陆怀砚转身朝屋里走:“我现在就回去接你。” 他挂了电话,推开玻璃门。 关绍廷见他出去没一会便回来,笑了笑,说:“怎么这么快?我刚说的——” “抱歉绍廷,”陆怀砚打断他,弯腰捡起搭在沙发上的大衣,“我现在必须离开伦敦,有些事要回去处理。” 关绍廷愕然:“这么急?不是明早的飞机吗?我特地挑这几日——” “Watson,”关绍廷一句话没说完便再度被人打断,Linda看着他摇了摇头,转眸看向陆怀砚,“是你那晚弹琴时想的人吗?” 陆怀砚颔一颔首,上前拥抱Linda,给她一个贴面礼,淡声说:“有机会我带她过来拜访您。” Linda拍拍他肩膀,慈祥应道:“一言为定,你快回去找她吧。” 从英国飞往桐城没有直达飞机,陆怀砚搭乘的是集团名下的专用机,飞机抵达桐城时已经是27号上午。 因为抢救及时,张玥活了下来,但人依旧昏迷着。 江瑟与何苗守了一整晚,两人都熬红了眼。 八九点的早晨,整个城市仿佛将将苏醒的巨兽,四处皆是吵杂的声音。 江瑟站在窗边,静静望着住院楼下那一片人间烟火气。 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 男人身上的大衣沾满雪花,他缓步走向她,望着她布满红血丝的眼,低声道:“你需要睡觉,我已经安排好人照顾张玥,你跟我回去睡一觉,睡醒了我再送你回来。” “陆怀砚——” “听话。”陆怀砚牵起她手,不由分说道,“张玥没那么快醒来,你先顾好你自己。” 江瑟冰冷的手被他的体温缓慢浸染,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两人僵持间,何苗揉了把因为干掉的泪水而绷紧的脸,同江瑟说:“江小姐,你先回去休息吧。你去睡几个小时,再回来替我,我们跟上次一样轮流照顾师父。总不能,师父没醒来,我们先病倒了。” 江瑟静默片刻,很快便点点头,说:“我下午就回来替你。” 黑色轿车就在医院大门等着,陆怀砚将人带回了酒店。 套房里的窗帘紧密合拢,透不入半丝光,整个屋子昏暗一片。 江瑟出门出得急切,连件外套都来不及披。她身上这件大衣还是在医院时陆怀砚给她披上的,正要脱下,男人的手臂蓦地从她身后缠了过来。 他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下颌抵上她鬓角。 沉默片刻,他垂下眼睫,缓缓道:“我曾经也救过一个自杀的人。” “瑟瑟你记住了,她们自杀不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什么,也不是因为我们做得不够好,从来都不是。” “记住了吗?” 男人的语气平静得仿佛一面吹不皱的湖面,语调和缓。 江瑟垂下眼,明明没有哭泣,面色亦冷静,身体却像是哭得抽不过气的人一样,在他怀里狠狠抽搐了下。 仿佛有一团巨大的悲伤从心底蔓延至身体。 陆怀砚将她抱得愈发紧,满室黑暗里,他一字一顿地问:“江瑟,你记住了吗?” 江瑟慢慢抬起眼睫,双手覆上他箍在肩侧的手臂,很轻地“嗯”了声。
第44章 陆怀砚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淋浴间里, 淅沥沥的水落着,磨砂玻璃蒙着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陆怀砚换了身睡衣,进来浴室时往淋浴间看了看, 随即落下眼帘,从柜子里拿出吹风筒。 几分钟后,江瑟从淋浴间出来。 她浑身湿漉漉的, 水珠从绸缎般的发丝和雪白的肌理里坠落。 陆怀砚看着她,“浴袍给你挂好了, 先穿上, 我给你吹头发。” 原先的浴袍都是他的尺寸,后来他让管家送来一批专属于她的浴袍。 墨绿色的浴袍裹在她身上, 像一片包裹着洁白花瓣的油绿色叶片。 江瑟边系着腰带边慢慢走向他, 之后往盥洗台面一坐, 垂着小腿由着他给她吹头发。 他也刚洗过澡, 头发还缀着水珠。 江瑟抬起眼睫,问他:“你头发怎么不吹一下?” 陆怀砚随手扯了条面巾丢她手上,淡淡道:“不用吹, 你给我擦一下就成。” 江瑟拿起面巾。 两人一个压着身体吹头发,一个仰着脖子擦头发,姿势有些滑稽, 却很融洽。 江瑟目光落在他额角剃得很短的鬓发,擦走上头的水珠,轻声问:“你救的那个人后来活下来了么?” 陆怀砚目光没动, 漫不经心道:“活下来了。” “活得怎么样?” “挺好, 没再想死了, 或许还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寻死。” 江瑟“哦”了声, 将面巾从他头顶扯下来, “擦好了。” 陆怀砚垂眸瞥她一眼,拨开她耳朵后面的那一撮头发,低笑一声:“没耐心。” 江瑟自知没理,她的确擦几下便不想檫了,便没说话。 陆怀砚在这事儿上比她有耐心,每根头发丝都吹干了才拔下电线。 将吹风筒放一侧,他抬起她脸,盯着她眼睛,说:“我当时救下她后便想好了,假如她再寻死,我不会再救第二次。死而未亡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十个自杀过的人有九个都不会再选择经历一次那种痛苦。剩下那一个如果还有勇气选择自杀,说明活着对她来说更痛苦,这样的人我不会再救。假如张玥醒来后依旧想死,你不必再救。” 江瑟沉默。 张玥留下的遗言全是给她的。 她说她知道阿诚死了,她想去陪他。 她说谢谢你江小姐,房子和锦绣巷三十八号我都还给你吧。 她说对不起,这句对不起是替阿诚,也是替她自己说的。 对不起啊,江小姐。 默了一会,江瑟问陆怀砚:“你还记得赵志成吗?七年前绑架我的其中一个绑匪。” 陆怀砚说:“记得。” “赵志成他绑走了我,害了我。”江瑟说,“我只想恨他。”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了她一丝希望? 那两个人第一晚被赵志成制止后,并未死心。 她这样这一只毫无反抗之力又诱人的猎物,他们怎么可能死心? 第二晚,他们一个人在外面拦着赵志成,一个人进去灌她药。 那时江瑟都已经绝望了,她被绑走了48小时,她很清楚,那48小时是她获救的黄金时间,一旦错过,她大概率活不下来。 赵志成冲进来杀死他们时,热血溅上她脸时,她甚至以为赵志成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她了。 可他没有,他拿起那张手帕,擦走她脸上的血,同她说对不住。 多讽刺,他对她说对不住。 “那就恨。”陆怀砚淡漠道,“你没有任何理由不去恨他,更不必对他爱的女人有任何一丝怜悯。” 江瑟低下眼,没再说话。 陆怀砚用手背顺了下她颊边的碎发,说:“别再想了,我抱你去睡觉。” 他给她换了睡衣,将她放在床上,熄灯时,陆怀砚从她身后抱住了她。 江瑟的背贴着他胸膛,他带着热息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一点一点渡到她身上来。 她像一柄屈起的勺子被他环绕着。 这是他们头一回用这么亲密的姿势睡觉。 “这样抱着你睡,会不舒服吗?”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江瑟闭上眼,说不会。 “需要吃安眠药吗?” “不用。” 陆怀砚下颌抵上她发顶,说:“那睡吧,大小姐。” - 再睁眼时,时间已经过了三点。 腰间一阵微沉的重量感,江瑟掀眸看着横在她腰窝又顺着按住她手背的小臂。 冷白色的皮,底下青筋蜿蜒。 像铺陈了几笔青釉的白瓷。 怔愣间,指根一阵略带粗粝的入侵感,男人修长骨感的手指缓缓穿过她指根,扣住她右手,紧接着,一道低哑的声音落下:“醒了?” 江瑟盯着他那几根入侵的手指,慢声应他:“嗯,我该去医院了。” 陆怀砚闻言便松开她手,“先吃点东西,吃完我送你过去。” 江瑟从昨日中午开始便没吃东西,他一说,饥饿感便来了。虽然饿,但她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点粥便过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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