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口抿完杯子里的普洱,对韩茵说:“我们今天起得早,我带她去我那儿歇一会。” 说完牵起江瑟的手,绕着竹音湖回到他那处。 陆怀砚进了屋便开暖气,替她摘围巾时,没忍住掐掐她下颌,说:“同母亲不必如此客气,饿了困了不舒服了都可以同她说。” 江瑟轻轻“嗯”了声。 她是真困了,进去卧室刚躺下没一会儿,迷迷糊糊间手机忽然响了。 那是个特殊的铃声。 她蓦地睁开眼,摸过手机便按下接听。 “有消息了?” 电话那头一道沉稳的女声:“查到一桩有趣的案子,十五年前,柏县的那家啤酒厂曾经发生了一起意外。” “什么意外?” “啤酒厂的老板在自家厂子里意外掉入水池溺水身亡。”郑欢慢慢道,“另外,那家啤酒厂的员工里没有人叫赵志成或者赵诚,只有一个叫赵志的人,我的人还没查出来这个赵志是不是赵志成。” 江瑟抿了抿唇,“那家啤酒厂还在经营吗?” “嗯,原老板死后,啤酒厂停业了两年才有人低价盘下。目前那里的啤酒主要在柏县和附近几个县城里零售。” “去查查啤酒厂后来的老板,还有赵志,最好能找出十五年前在啤酒厂工作过的人,这些人里说不定有认识赵志成的人。” 挂了电话,江瑟握着手机在床上静了片刻,直到门口传来动静,才抬眼看了过去。 她进来睡觉时,卧室的门一直没关。 陆怀砚视线定定落她脸上,倚门望了她半晌,说:“不睡了吗?睡不着的话,今天早晨想做的事,要不要试?”
第53章 她总觉得她离那个人很近了。 “又或许, 你需要吃点药,好好睡一觉?”陆怀砚提步进了房间,在她身侧的床沿坐下, 说,“母亲那里有安眠药。” 卧室门没关,她那手机响起来时, 他自然听见了。 往这边走来时,隐约听见她与电话那头的对话, 不清晰, 但他听到了“赵志成”的名字还有啤酒厂。 她前段时间才拿了一瓶啤酒给方商,叫他查上面的指纹。 只要沾上七年前的绑架案, 沾上赵志成这个人, 她的情绪便会出现起伏。 刚刚她垂着眉眼看手机时, 总叫陆怀砚想起她在君越的浴室勾着他要他同她做的模样。 那种萦绕在她身上的病态感, 他时不时能从她眉眼里捕捉到。 她在香树巷的那间公寓,床头柜里摆了几瓶几乎没动过的药,抗抑郁的、抗焦虑的还有助眠的。 陆怀砚看了日期, 那是大半个月前开的药,都是进口药,多半是她心理医生开的药方。 她从卧室出来那会, 他正在阳台打电话咨询那些药。 后来他提起莫叔,她情绪很明显不对劲儿。 费尽心思哄了她一早晨,好不容易将她哄开怀些了, 结果别人一通电话打来, 她又不好了。 手背轻轻划开她脸侧的头发, 陆怀砚低眸去看她眼, 那双漂亮的黑漆眸子也正看着他。 她眼底总像是沉着一团灰烬, 可细看,那团灰烬里分明又亮着火星。 江瑟平静地应了一声:“不用吃药。” 她的声音同往常差不多,清冷淡定,唯一一点不寻常,大抵是那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是身体里的发条往里又拧了半截。 她颊边的碎发比年前短了些,陆怀砚偏了下头,将那几绺发丝挽到她耳后,语气平淡道:“我回北城这半月,你睡得怎么样?” 江瑟默了几秒,说:“还可以。” 陆怀砚“嗯”了声,挂好她头发,又问:“接下来还能不能睡?还是你想先睡我再睡觉?” 江瑟瞅他片刻,随即一掀被子坐到他腿上去,双手软软勾住他脖颈。 陆怀砚垂眸看她眼,“套在外面,我先——” “陆怀砚,”江瑟打断他,仰起脸,腾出一只手按住他胸膛,看着他认真问,“将陆进宗赶出董事会之前几日,你这里是什么感觉?” 陆怀砚顿了顿,说:“平静、期待,或许还有一丝兴奋。谋划了那么久的事情,马上便要揭晓真章,很难不兴奋。那时的我,虽然有很大的胜算,但依旧是个赌徒。” 只要是赌徒,在最后一张底牌被揭开前,谁都无法保证自己一定会赢。 江瑟问他:“会害怕吗?” “不会。”陆怀砚一只手臂箍上她腰,淡淡道,“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先输一局,只要命还在,我还能继续赌下去。” 江瑟闻言眨了下眼,定定看他片刻,而后便将脸贴上他宽阔的肩膀。 他着了件浅灰色的羊毛衫,面料柔软,隐约带了点檀香和梅花香,是先前在韩茵屋子里沾上的香气。 她身上也有。 江瑟闭上眼:“你从前用惯的沉香,怎么不用了?” 陆怀砚说:“因为不需要了。” 江瑟手还按着他胸膛,他笑着说话时,掌心能感受到一点来自他胸腔的颤动。 “你这次会在桐城待多久?”她问。 陆怀砚提了下唇角,闲着的那只手掌沿着她纤薄的背骨来回顺着,像在安抚着一只猫儿。 “这次只能留几天,元宵后便要离开一段时间,先去趟港城,之后回北城。陆氏同关家有合作的意向,祖父希望今年便能将这事儿敲定。” 江瑟被他顺得舒服,再开口时,声音便蕴了点睡意:“嗯,元宵那晚‘忘川’有活动,要来吗?” 陆怀砚手上的动作一顿,“要请我喝酒?” 江瑟说:“那天傅韫在酒吧喝了两杯酒,你昨晚只讨了一杯,我再给你补上一杯。” 陆怀砚笑了一声:“成。” “陆怀砚。” “嗯。” “你拍拍我,像那天一样。” 那天他从医院将她带走,他就是这样将她揽入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背哄她睡。 男人眸光微动,一贯冷峻的眉眼闪过一丝柔情。 掌在她后背心的手很快便往上一挪,轻而缓地拍起她右侧的蝴蝶骨,直到她呼吸渐渐变得匀长才停下。 陆怀低眸注视着枕在他肩上的那半张脸,几不可闻地笑了声:“还挺会撒娇。” 日光在卧室的木窗牖晒出一片白芒。 江瑟一口气睡了差不多两小时,要不是那两根烦人的手指一直在拨弄她耳珠,她大抵能睡得更久。 醒来时大脑尚且迷糊着,她带了点起床气,拾起手,闭眼拍他玩弄她耳珠的手。 “啪”的一下,声音还挺大。 回应她的是一声轻笑:“大小姐再不起来,我肩膀要没了。” 江瑟撕开眼帘,入目是他那截冷白的喉结。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个位置,从床沿转移到床头,背上支着两个叠在一块儿的枕头。 她手还搭着他胸膛,整个人像只无尾熊一样斜挂在他身上。 江瑟渐渐醒过神来,手撑着他胸膛坐直了身,“几点了?” 陆怀砚说:“十二点,该过去母亲那里吃午饭了,吃完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揉了揉僵硬的脖骨,又掐一把她颊边的肉,笑道:“起床气还挺大。” “……” 两人简单收拾了下便过去韩茵那里吃饭。 吃完陆怀砚送她回香树巷,他直接将她送到家门口。 “行李箱放你这,里面就几身换洗衣服和一些日用品。”他捏了捏她手指,看着她说,“我今晚忙完后过来?” 陆氏在桐城的两个项目明天正式复工,他今天怕是要忙到深夜。 江瑟颔一颔首,进去玄关摘下一把备用钥匙给他,说:“过来时自己开门,我要是睡着了,你不许吵我。” 陆怀砚手还掌着门,闻言便啧一声:“起床气那么大,谁敢吵你?” 说着便扣住她手腕将她扯过来,在她唇上落了个吻才接过钥匙离开。 男人离开后,江瑟解开身上的大衣,慢慢走进卧室。 这一路过来,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玄关里的手套,沙发背上的大衣,浴室里的牙刷和他用过的浴巾,还有他留在她床边的行李箱。 不过一个夜晚,他的气息便充斥在这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江瑟提起行李箱的拉杆推到窗边,经过床头柜时,她脚步一顿,偏头望向上面的药。 早晨在寒山寺,他特地问了句她要不要吃安眠药…… 是因为看到这些药么? 江瑟垂了垂眼睫,手从拉杆挪开,转而捡起床头柜上的药瓶慢慢拧开,随即将这些药全都冲入马桶里。 她要再去开些新的药了。 - 第二日是大年初九,富春街上不少酒吧都开始复工。 沉寂了几日的富春河畔渐渐恢复往日的喧闹。 江瑟在三天后接到方商的电话,得知那罐啤酒上只有她同张玥的指纹后,她也没觉失望。 八年前的物品,又时不时被张玥拿出来反复擦拭,即便残留过什么痕迹,也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湮灭了。 更遑论,以那个人缜密的心思,估计也不会在啤酒瓶上留下什么痕迹。 当初会找方商查指纹,不过是想碰碰运气。 方商在电话里问她:“江小姐,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做吗?小陆总吩咐了,以后我都听您差遣。” 也不知为何,听见方商这话,她无端就想起了清晨那会男人落在她唇瓣的吻。 他这几天日日都在她这过夜,常常是踩着夜色来,天不亮就走。 江瑟望着阳台上那一地破碎的阳光,淡淡问道:“小陆总说你是桐城本地人,你在榕城有能用的人吗?” 方商笑一声:“自然是有。您放心,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朋友多。” 江瑟笑笑,“嗯”一声,起身进书房,边打开电脑边对方商说:“那要麻烦你跑一趟榕城,十年前在榕城曾经发生过一起杀人案,一个外贸公司的老板带着公司员工出门洽谈时,在旅馆里被人劫杀了。两个人都死了,但我至今查不出约他们出去洽谈生意的人。” “您希望我去查出那个人?” “对。我曾经查过这案子,外贸公司老板的妻子说他出门时,曾十分高兴地同她说只要这笔大单拿下了,就给她换辆车。这么大一笔生意,老板的电脑和手机里却没有任何一点与买家的书面往来。因为这个原因,老板的妻子甚至怀疑他那日出门根本不是为了谈生意,而是为了会情人。” 江瑟点开电脑里的文件夹,把资料发给方商,不紧不慢道:“买家也好,情人也罢,我想找出这个人。” 张玥说赵志成杀人前特地去找了朋友帮忙,约那老板出去的人肯定是那个朋友安排的人,甚至有可能就是那个朋友本人。 十五年前,柏县的啤酒厂出了一桩“意外”,老板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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