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就在路材文五岁这年,他自己在午睡时跑出去, 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跌落泳池,满头满身的水;林誉之随姥爷一同来路毅重家做客,恰好看到, 毫不犹豫跳下。 路材文被成功推上,他母亲疼惜不已, 哭喊着叫救护车。林誉之呛了一肚子水, 早就没了什么力气, 慢慢地沿着扶梯爬出。一群人都去看落水的小孩,紧张地抱着路材文往外跑,只有姥爷脱了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肩膀,问他,难不难受。 路材文没有因为溺水而死亡,但这次落水时他的头撞到了池底的硬物,撞坏了脑子,吸了好几天的氧。好不容易苏醒,说话却不利索了。 起初都没放在心上,直到一个月后,路材文的状况越来越严重,记忆力严重下降,眼神仍旧清澈,却始终停留在那种只属于孩童的单纯中—— 他的学习能力和思维永远地定格在落水时的那一刻,之后再未成长。 路毅重家大业大,又有顶尖的医生,对此都是束手无策,伤得是大脑,影响的也是大脑部分。路材文的妈妈开始发怒,一口咬定是林誉之故意推她儿子下水,目的不纯。 这也是林誉之姥爷不敢将林誉之托付给他们的原因。 真真假假的事情,早就无人在意。林誉之起初还会为自己辩驳,后来渐渐发觉,路材文的落水总要找个人负责,那天本该看顾他的母亲失职,却又不想承认是自己的一时偷懒害了孩子;人在痛苦的时候总要再找个东西、找个理由恨一恨,仿佛如此才具备着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林誉之不幸地成为了她发泄情绪的对象。 路启藻去世那日,林誉之守灵,半夜里听见路材文在外面咿咿呀呀地玩祭品;他走出门,迎面撞到舅妈,舅妈扯了路才文的手往外走,走到门口时,路材文不肯走,一定要蹲在门槛上好奇地数地上石头的花纹。他人高马大,舅妈扯不动,只好站在儿子身旁,冷冷地瞧着林誉之,露出嘲讽的讥笑。 那是两人的最后一面,在这个笑容的第二周,林誉之就见到了林格。 他本不想和这个多出来的妹妹相处,起初也只想遵循林臣儒的叮嘱,维持表面的礼貌。寄人篱下本身就不是一件多么风光的事,林誉之正值青春期,敏感多思也寻常。 他的确想做一个好的兄长。 看着林格总能从书包中惊讶地抖落出情书,看着她因为被朋友表白而头痛,看她…… 林誉之对她的魅力没有任何异议。 谁说东西方审美不相通?无论在哪个国度,青春期时活跃的人总能更容易受到同龄异性的喜欢,林格也是如此。她热心肠,参加活动也积极,成绩虽然算不上拔尖,但也属于深受老师重望的潜力股。 林誉之陪着她上下课,顺带着替妹妹挡一挡周围那些不安好心、企图搭讪的男学生。 起初他看那些人,就像看不懂事的孩子;而究竟从何时起,开始对那些追求林格的家伙充满敌意了呢? 林誉之说不出。 他只知林格一日比一日漂亮,多奇怪,这种随口就能说出的形容词,并不是兄妹间的禁忌;就连林格也能在有求于他的时候,露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双手交握,虔诚而不含丝毫杂念地说一声:“林誉之你越来越帅了。” 在林誉之这边,却只藏在暗暗的角落中,在格格洗过澡,披着湿漉漉的发走出浴室时;于她央求着林誉之帮她拉一下裙子后背拉链的那一刻。 浓密黑色头发下被热水烫到发红的皮肤,合体的裙子在身上紧紧束缚后留下的浅浅痕迹。 他都感觉漂亮。 一种他这个身份不该出口的“漂亮”。 林格最漂亮的一次,还是林誉之生病时那次,她倒了杯热水,趴在林誉之身旁,起初只是陪着他聊天,后面变成了陪伴,最后经不住困意,头一歪,沉沉地趴在他面前睡着。 林誉之微微抬手,触着她散落下来的、乌压压的发,感觉她的陪伴同样漂亮。 如此漂亮的林格,从来不缺乏追求者。 在同他分手后,又有多少男性曾有荣幸见识过她的漂亮。 林誉之不知。 时隔多年后,他看现在因疲倦而在车上酣睡的林格,仍觉她魅力丝毫不减。 魅力大到开始吸引“小狗”。 什么小狗,主人,dom,sub。 林誉之都知道,他不是一成不变的老古董,对这些林格看过的东西略有印象。 有些人喜欢被约束,有的人喜欢约束别人。 在不违背公序良俗的情况下,似乎也谈不上犯法,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林誉之不想对他人的爱好指手画脚,他只是一顿,重新审视林格。 林格一动不动。 她太累了,累到察觉不了外面的变化,不知自己正被人沉默地注视着。 林誉之抬手,拿走她肩膀上一根掉落的头发。头发多的人同样面临着掉发的困扰,因发量多,掉的头发也不少,就像长毛的猫咪,卧过的地方,毛絮远远多于短毛小猫。 她掉落的头发在林誉之手掌心紧紧握住,他没有立刻上车,用干净的纸巾将头发包裹,叠成一个小小、方方正正的纸张,捏在掌心。 在小区的地下车位中停好车时,林格仍在睡,毛毯裹着她,像花朵包裹着一只小蜜蜂。 林誉之并不打算把她抱下,如今这种动作过于暧昧。 他只不过在主驾驶座安静地等了半小时,林格就醒了。 挺好,才半小时。 她睡眼惺忪,察觉到自己睡着后,第一时间揉着眼,惊讶:“我睡着了?” 林誉之说:“不是,我给你下了安眠药,打算把你送给山里的黑狗熊。” 林格:“……林誉之!!!” “下去吧,”林誉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时候不早了,早点睡。” 林格抓起手机,打开车门往外走,她边看时间边惊叹:“这么晚了。” “路上堵车,”林誉之轻描淡写地抹去自己等的时间,单手关上车门,“等了一阵。” 林格已经困到开始流眼泪,打着哈欠往上走,没走几步,林誉之叫住她:“林格。” 林格转身:“嗯?” “开车时听见你手机一直响,”林誉之说,“可能是你朋友有事找你。” 林格低头看,最后一条消息是健身教练发的。 甜蜜暴徒:「明晚七点半,不见不散」 林格心不在焉:“喔。” 她懒得打字,单手捏着手机,递在唇边:“明天晚上我不行哎,我直播,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林誉之没想到她能毫不顾忌地说出这种话。 他已经按下电梯键,等待妹妹过来的空隙中,侧脸看,看到林格还在拿着那手机。 林誉之不知道那个幸运的男人回了什么。 他只听到林格坦然地发新的语音消息。 “可以呀可以呀,”林格在后面说,“下午两点好不好?我刚睡饱了觉,精力充沛。” 叮—— 电梯缓缓下行,按键微明,闪烁一下。 到了。 林誉之站在电梯口,平静叫她名字:“林格。” 林格抬头看,跟在他身后踏入电梯。 她对着手机说:“好,那就明天下午两点。” 确定好明天的私教课时间后,林格才仰脸,从电梯壁光滑的反光上,看清林誉之绷紧的脸。 他没什么表情,像一个监考专业课的老师。 铁面无私、不会给学生放水的那种。 林格以为兄长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有。 林誉之只在睡前提醒了她一句,泡澡前注意睡眠,可别再半夜湿淋淋地去找他。 林格对此报以肯定的笑容。 今天工作的时间长,次日白天的时间空出,让她好好休息睡觉。林格一觉睡到中午,才终于苏醒,出人意料的是,林誉之今天也在。 林格穿着睡衣,出门看到他的身影,吓到又退回房间——半晌,探头探脑出来,警惕看他:“你怎么还在?” 林誉之说:“今天调休。” 林格知道他的时间表一直排得比较满,有时候没有手术,他也会去医院中,除非……除非手伤发作,才会在家休息。 很久前,林誉之的手受过一次伤。两人一同去爬山,爬到最陡峭的那一段台阶时,林格一脚踩空,踉跄着差点跌倒,是林誉之及时扶住她。 他的手因承担两人的力量而扭伤——尽管手的扭伤很好恢复,却还是带来一些莫名的后遗症,最致命的就是他的手腕不能长久地做某些精细的事情,否则会有连绵不断的酸痛。 对于一个医生而言,这无异于一个致命缺点。 林格换了衣服,看着约定的时间,打算去厨房找些吃的就出门——出厨房后,她瞥见沙发上,林誉之半躺,依靠着沙发背,微微皱眉,沉默地揉那只酸痛的手腕。 林格问:“你手腕痛?” 林誉之说:“没有。” 林格不说话,她走到林誉之面前,盯着他那被衣袖遮盖的手腕,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脸;几秒钟,林格转身,看到桌子上放的一瓶活络油。 她半蹲下,强制性地拉过林誉之的手腕,微微低头,嗅到那熟悉的、镇痛舒缓的药物味道。 林格说:“让你装,死鸭子嘴硬,都疼到用药了,还说不痛?怎么弄的?” 林誉之微怔,随机笑了:“真没事,就一点点,可能是昨天握方向盘太用力。” 林格说:“我送你去医院吧——要不是去接我,你也不至于开那么久的车。” “不用,”林誉之微笑,“工作要紧,你要上班,又不是去见朋友。” “没关系,”林誉之温温柔柔地说,“我自己疼一阵就好了,死不了。”
第23章 夜不归宿 暴雨前夜 林格已经做好准备。 双肩包中装着换洗衣服和贴身的衣服、一次性的毛巾、马桶垫等等等等, 鼓鼓囊囊,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洗漱、化妆用品。 她打算直接从健身房中去公司上班。 这个沉甸甸的双肩包不得不暂时放在桌子上,林格低头, 盯着林誉之的手看。 医生的手有多重要, 林格再清楚不过。从中学起, 林誉之的理想职业就是骨科医生。尽管后来阴差阳错去了口腔科,他后来进修的,也多是一些颌面精细手术。 那两次给林格拔牙,都是特意留出的时间。 医生的手意味着他职业生涯上的第二个生命,林格既无狼心,也没有狗肺,低头握住他的手臂,顺着手腕往上, 大拇指压在血管和筋骨处, 四指并拢, 她按了按,听到林誉之喉咙间溢出的闷哼。 “都疼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关系, ”林格说,“我送你去医院, 我会开车。” “去上班吧,我自己过去就好,”林誉之安慰, “我只是手痛,又不是手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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