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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付完车费从车里迈出来，空气中都是土地潮湿后散发出的朽腥味，积水溅起，很快也打湿了她鞋上的袜子。 天色暗得人心情也跟着沉郁。 一进医院，那股刺鼻的消毒水味便扑面而来，周围都是神色匆匆的病人和医护穿行。 病房里的光源都是冷白色，她刚从暗处进来，不适应地眨了眨眼，按照保安说的地址走到了六楼。 正巧一位护士路过，宋知绵冲上去。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前天晚上送来急救的顾姓病人是在哪个病房？” “顾……”护士正在回忆。 口罩散出的热气在眼镜上蒙出一层白雾，宋知绵索性取了下来。 很快。 她的视线定格在走廊尽头的楼道口，昏暗处的门框边靠着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子极其颓唐的弓着。 “谢谢，我找到了。” 宋知绵道了谢，调转脚步朝那处狂奔而去。 然而距离越来越近时，她停了下来，由跑变成了走。 男人并未发现她的存在，他身上还是那晚离开时穿的白衬衫，此时上面满是斑驳，还有血沾染过的痕迹。 他挽起松垮垮的袖口，提着开水壶走近病房，跟新来的护工正在说话。 “您也休息一会吧，都两天没合眼了。” “还好，我不困。你有情况随时喊我。” 看到他去转角处洗了个脸，而后整个人倦怠地坐回长椅上靠下，他看上去累极，碎发也少见垂在眼睫上。 她站在三米远的地方静静看着这一幕。 或许来得不是时候，她该明天来的。 忽然，男人动了下，手探进上衣口袋里。 掏出的却不是一根烟或什么别的，而是她的那根发圈。 比起他脏乱的衬衫，那根发圈却被保存得完好无损，他用洗干净的双手摩挲着上面的小羊。 这才又重新合眼，靠在墙边休息。 宋知绵脚步定住，在原地怔怔看着这一幕。 她忽然就无声地捂住了双眼。 泪也滚落下来。
第47章 绵野47 忽然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裙摆。 宋知绵低下头,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朋友撞上她的膝盖，正往旁边笨拙地歪倒，她连忙伸出手扶了一把。 “萱萱, 要看路呀。” 赶来的女人连忙将小女孩抱起来, 朝她歉意地笑笑。 小女孩的头发剃光了, 额头还包着纱布。 她此刻用小手环着女人，目光滴溜溜看着宋知绵, “妈妈, 这个姐姐在哭。” 脆生生的童音立刻引来几道目光。 “……你需要纸巾吗？”那个妈妈关心道。 宋知绵连忙摆手。 她背过身去躲进楼道口, 手背盖住眼尾，站在墙角后面深呼吸。 等情绪平复，才转身走出去。 只是再看过去时, 长椅上的男人却突然不见了。 宋知绵先是一愣, 快步走到病房外，自观察窗内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个两鬓霜白的老人。 是顾蕴林。 他比上次见面时憔悴很多，平时梳得整齐的发丝也乱糟糟的。 护工正在床边忙碌, 房间里再无其他人。 宋知绵手想去叩, 又顿住。 人朝后退开一步, 后背忽然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那股冷调的木质香里, 掺杂着一股消毒水味，她猛地转过身来。 柯野正站在她身后。 整个人比起刚才又有了一点不同, 衣服重新整理了一下, 刚洗过的脸上还有湿意。 他伸手拨顺她跑乱的发丝, 打量她数秒，只是轻声道。 “吃晚饭了么。” 轻描淡写的问题, 宋知绵想。 原来刚才消失的几十秒，他是想让自己不那么狼狈的出现。 女孩抿了抿唇, 朝他挤出一个甜笑来。 然而那笑挤到半途，唇角就瘪了下去，漂亮清澈的眼睛里也慢慢蓄满泪水。 “你怎么……你怎么” 柯野僵住手，少有的不知所措。 直到女孩扑过来，细细的手臂环住他，像只猫儿一样在他衣服上蹭掉眼泪。 他无奈想退，却被搂得更紧，僵在半空中的手笨拙地落下来。 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 “我这身衣服太脏了，你别碰。” “……你少管我！”宋知绵的声音自胸口闷闷传来，激起一片麻麻的触感，“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我特别特别特别生气。” 柯野喉头轻滚，一句“抱歉”还未到唇边。 怀里的女孩仰起头来，眼尾微红，怨气十足的杏眼瞪着他，“不准狡辩，道歉没用，我必须要惩罚你，让你长点记性。” 柯野没打算反抗，“罚什么？” “罚你……” “……” “……抱我紧一点。” 最后五个字，声若蚊蚋。 柯野还是听清楚了。 他静静凝着她，而后轻挑眉，双眸酝出淡淡的笑意，那笑意很快盖过眼底的疲惫。 “还、还愣着干嘛。”女孩小声催促，“快点。” 抚在肩上的大掌，一瞬间紧扣下来。 宋知绵被力道带得更深，几乎要被男人嵌进身体里，他清冽音色中含着沙哑的笑意，落在她耳边。 “小狗遵命。” 宋知绵耳朵一热。 但仍不遗余力地回抱过去，想把身上的热度传递给他一些。 他身上好冷，连呼吸也轻促，多抱一会也好。 玻璃窗上映出两人紧搂的身影，柯野看到那处，眸色渐深。 怀里是柔软的身躯，鼻尖萦绕着女孩发尾颈间的淡香，让人恨不能就这么沉沦下去。 可他又怕，怕她知道得更多。 怕自己人生中那抹灰色的过去，会吓到她。 更怕她对自己的怜悯和感激多过喜欢。 直到，一声细微的响动自两人中间传开。 “咕噜咕噜。” 柯野松开手，对上女孩呆住的目光，和慢慢涨红的脸颊，不禁失笑。 “还真的没吃晚饭？” “……嗯。” 宋知绵还想辩解，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一条来电。 是宋湘。 她猜到应该是刚出门太急，赵姨找不到她于是告诉了家里人。 宋知绵揉了揉肚子，忙道：“我去接个电话。” 接完电话回来，楼道里有人比她走得更快更急，从电梯口跑出来，手里拎了个大袋子，正对着电话那头大声嚷嚷。 “几分钟前我就说来帮忙你不让，现在我车都开出停车场了，你又让我送吃的。大爷你是懂折磨人的，我刚才差点让交警给贴牌了！” 那男人一边吐槽，一边越过她走到vip病房外。 然后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柯野。 柯野打开袋子看了看，淡瞥他一眼。 “谢了。” 潘霖一堆怨气堵在心中，震惊张开嘴，“见了鬼了，你特么还是第一次这么温柔。” 柯野：“……你可以走了。” “还是这样比较正常。” 潘霖摸了把脑袋，“你什么时候爱吃甜口的了？啧啧，这是被生活苦到了。” 这时，柯野已经在购物袋里挑了几盒甜品，递向他身后。 “吃吃看，不合胃口再去买。” 潘霖：“？” 待看到自己旁边正站着个盘靓条顺的大美女，他立刻“卧槽”了一声，隔着口罩都能感觉到那清丽眉眼下应该是怎样一张惊艳的脸，黑发黑裙的，气质好得爆表。 他半蒙半猜，想到这女孩应该是上次在基地见过的。只是当时隔得远，又是匆忙一眼，他注意力都在那对天价耳环上。 这身材……还有这双眼睛轻扫过来，随便一眼，都能把人魂勾没了。 潘霖心里像灌了十斤柠檬一样酸，靠啊，柯野这小子真有福气，这种放在家里恨不得供着的大美女，他怎么就遇不到呢。 他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忽然感觉背后有点冷。 一回头，柯野正睨着他，似笑非笑的。 那表情仿佛着一句话——你可以滚了。 潘霖感觉再待下去也是自.虐，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兄弟的成功更让人揪心。 “走了，拜拜。有需要再喊我。” 男人跟他们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 病房外的长椅上。 宋知绵和柯野并肩坐下，她从盒子里叉了块小蛋糕，“我听护工说你晚上也没吃几口，喏？” 柯野淡声：“我还不饿。” 宋知绵吃了两块，等叉到第三块时，她又朝柯野递了递。 “真不吃吗？” 本来没报什么希望。 柯野却一改抗拒，将她的手腕捉住，俯下去衔住蛋糕咬下。 手里的银叉，刚才吃动时隐约也擦过她唇边。 柯野指腹揩去唇边的奶油，不动声色道，“味道比我想象中好一点。” 他脸色比往日更苍白，做这个动作时莫名有种又病又娇的感觉。 “是挺甜的，但不腻。” 宋知绵轻轻避开视线，转移话题，“刚才那个男生，是你的好朋友吗？” “嗯，他叫潘霖，也是我大学同学。大二时我们就开始计划一起创业。” 柯野似乎在回忆，语速放慢，“后来也就有了KD战队的雏形。” 难得听他讲起自己的经历，宋知绵听得很认真。 但也同时会想，那个时间段的她在干嘛。 “你大二就去KPL教练训练营啦？好早，我那会还在学校每天上表演课打酱油呢，快期末的时候才接了人生里第一个有曝光度的剧本。” 宋知绵歪着头，同他一起回忆，“甚至都不是网剧，只是一个师姐单曲MV里面的小女主角，那首单曲叫什么名字来着……” “《浮日》。” 宋知绵蓦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柯野怔了下，才低声道：“……应该是在网上看到过。” “是嘛。”宋知绵没想太多，浅笑了声，“那首歌虽然很小众，但确实挺好听的。” 她当时也过了把演戏瘾。 但看到面前紧闭的病房大门，那股笑意很快消散。 宋知绵低头理了理脏掉的裙摆，状若无意道：“要不晚上你先休息，我在这里守着，正好这一周都是自由训练，我也不用回去。” “外公病得不重，两个护工照顾已经够了。” 柯野像是怕她多想，又补了一句，“就算是我，也不用一直守着。” “那你现在找个位置休息，晚点我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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