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推人家车干嘛?” “谁让他的车挨我那么近,我怕染上病毒,就推了一把啊。” “也是,他戴了口罩,但他的车没戴啊哈哈哈哈。” 那些笑声低劣又浑浊,柯野只是将车链按进齿轮中,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我靠,宋知绵你有病啊?你拿书包砸我?” “不好意思,看错了。” 一声哒哒哒的小跑逼近,“我大老远把你的头看成车篓子了。” 来往看热闹的人群爆发出更大声的哄笑,那男孩又气又急,拳头拧到一半,又想起每天来接送宋知绵的那两个魁梧保镖,心虚了。 那些动静柯野置若罔闻。 两个齿轮都严丝合缝,他抬手旋转脚蹬,又试了两圈。 ——咔哒、咔哒。 声音变得正常,只是那“咔哒”声中又多了一阵“哒哒哒”的动静。 那是圆头黑皮鞋跟踩在地上发出的动静,鞋尖最后出现在他眼前这一小片视野中。 “喂,好学生,你没事吧?” 宋知绵喊他时和喊别人不一样,或许她自己都没注意到。 柯野松开手,抬起头来。 两人视线交汇,女孩也看清他冷白色的眼角上,多了一道被手弄脏的黑痕。 宋知绵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怎么跟一只丑猫似的。” 阳光下她的双眸清亮漂亮,笑成月牙状,她边笑边低下头来,想用袖口顺手帮他擦掉。 有几缕发丝扫过下颚,令他有一瞬间的心跳加速。 柯野偏过头,自己用手背擦了两下,“我自己来。” “行吧,那我先走咯。” 宋知绵笑着离开了。 但没多久,又和一群朋友走回来,路过他身侧时,她小跑过来将一个玩偶塞进他车篓,“这也是个小丑猫,正好配你。送你了。” 说完她就跑回去,挽住朋友们的手,嘻嘻哈哈地继续谈天走出学校。 那一天,没有车来接她。 柯野推出自行车,跟在那群人身后。 也不知道宋知绵在哪弄到的那一大堆娃娃,用巨大的透明塑料袋装着,旁边哪个朋友找她要,她都大大咧咧答应下来。 袋子很快都送空了。 她只留了一只绵羊玩偶,夹在怀里,宽大校服袖摆间依稀能看到一个白色的绵羊屁股。 下坡时,夕阳将宋知绵的背影脱得很长。 柯野将车往前推快了半步,车轮踩上去,够到那个纤细背影。车篓里,一只翻白眼的黑猫玩偶仰着身子望向天空,长相滑稽又可爱。 他那双冷沉的长眸里,也随之泛起笑意。 …… “……” 很快,周身一冷。 紧接着眼前顿黑,耳边也归于死寂。 柯野再次听到了电管细微的滋滋声,身后是医院长椅扶手冰冷的触感。 他拧了拧眉,艰难地睁开酸胀的眼皮,依稀间看到窗外天要放亮了。 直至双眼彻底睁开。 看向空空的掌心,没有小男孩,也没有宋知绵。 什么都没有,都只是一个梦。 柯野轻咳了两声,正要站起来,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回过头,看到走廊尽头一道熟悉的身影,柯野怔了下。 ……这个时间她怎么会来,这是梦还没醒么。 他静静地看着那身影越跑越快,很快就跑到了他的跟前。 女孩扎了个乱糟糟的丸子头,停住脚,打哈欠的同时将一个粉色保温桶递过来,冷冷道:“喏,番茄面,这次放的是盐,可能不好吃但你也没得挑……” 宋知绵话没说完,忽然面前的男人一言不发伸出手来将她抱紧。 “……” 玻璃窗映出二人的身影。 她站在他双腿之间,而他坐着,视觉上像是巨大依偎着娇小。 宋知绵想了想,没有多问,只是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黑色发顶。 手感意外不错,她又揉了两下。 毛茸茸、乱糟糟的,真的好像小狗喔。 也不知被抱了多久,宋知绵朝窗外看了一眼,清晨的小雨也彻底被晨曦蒸发,天空雾蒙蒙的快要放晴。 她环着他的后颈,小声道: “柯野,雨停啦。” “……是吗。” 怀里传来闷而低哑的男声,一字一顿,“我也很想你。”
第49章 绵野49 手术室外的灯, 终于在天光大亮时熄灭。 历时近十个小时的胶质瘤手术结束,几个医生都几乎站不住,累得要席地而坐。 “手术很成功, 恭喜啊。” 主刀医生脱掉手套, 朝柯野伸出手来, “肿瘤已经最大程度切除,病人会转到ICU继续监测, 但有些具体事项还是要跟你说明。” “嗯。” 柯野站起来, 抬手跟对方握了下, “多亏有你们,感谢。” 宋知绵看到他脸上没了脆弱神情,已经变回了平时游刃有余的模样。 ……原来清晨那么可爱的撒娇和抱抱, 竟然是限量版。 术后, 主治医师惯例给病人家属交待注意事项和一些康复期的必要检查。柯野进去时,宋知绵也坐在办公室内靠近门口的凳子上旁听。 房间里有很淡的栀子花香,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宋知绵一开始听得很认真……但听不懂。 什么平扫、什么PET, 她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什么叫隔行如隔山, 晚睡早起的报应也来了, 她头靠着冰冷的墙面, 连打了三个哈欠。 顶着丸子头,后背枕不住。 宋知绵刚要打盹, 头就小鸡啄米似的朝前猛栽了一下。 人瞬间就清醒了。 她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视线上抬。 室内仍是温和的交流声。 也不知聊到什么, 医生笑了笑,柯野也少见的牵了下唇角。 宋知绵这才注意到。 主治医师是个年轻女孩, 胸口的工牌上刻着一个好听的名字,应栀。 这么年轻的主治, 一定是学霸了,跟柯野这个学霸肯定有很多话题可聊。 “困了?” 宋知绵对上柯野的目光,撒了个谎,“还好。” 柯野明显没信,长指摸进兜里,拿出一张房卡。 “外公病房的旁边有休息室,或者你去医院附近我订的酒店午休,等一起吃完午餐我再送你回基地。” 宋知绵:“……” 她迟疑着,没接,“是标间吗?” “单人间。” 柯野停顿了下,才又勾唇淡淡道:“放心,我只是放了些换洗衣服,还没住过。” 被他一眼看穿心里的小九九,宋知绵微窘,正巧这时桌子后面听完全程的女医生,也正托下巴笑盈盈看着她俩。 更尴尬了。 宋知绵闻不惯消毒水味,便将卡拿回来,“那我去午休了。” 她起身之际,见柯野仍在位置上不动,“你不回去睡会吗,我也可以睡沙发。” 闻言,柯野轻抬眉尾。 “回酒店房间,一起午休?” 宋知绵:“……我不是这个意思!” 女孩顶着凌乱的丸子头愣在原地,像被吓炸毛的小猫,柯野又被她惹得勾唇,忍着笑道:“晚点吧,我跟医生再聊回。” “哦,那你们聊。” 宋知绵出去时,又不免奇怪。 事项和检查都聊完了,还能聊些什么呢。 她将门掩上。 很快就听到房间内愉悦的笑声。 回想起刚才女医生笑起来时,眉眼清冷中带着坚韧,是种很独特的味道。 柯野身上也有。 要真说是什么,大概就是一种经历过许多事情后才积淀出的稳重。 回到酒店,宋知绵无知无觉地刷开房卡推门进去。 等再低头看手机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在搜索栏敲下了两个字。 应栀。 网页已经出来密密麻麻的关键词。 第一页就是她本人的百科页面,条列出来的种种荣誉,都是宋知绵难以企及的学术高度。 她每往下翻动一页,就惊羡一页。 太厉害了。 除了医学上的荣誉,还有参加过各种知识竞赛的经历。 宋知绵视线在一行定格。 [第二十一届大学生学术科技竞赛二等奖。] 这不是…… 她点开旁边的照片,果然看见一张柯野和应栀站在颁奖台的合影,柯野拿着奖杯的手懒散垂落,似在走神。 女孩站在他左边稍矮些的台阶,手捧证书对着镜头微笑。 虽然她比柯野大几岁,但照片看上去莫名般配。 原来两个人早在竞赛的时候就认识啊,难怪聊得投机。 宋知绵想了又想,最终苦恼地揉敲了敲头。 打住! 她干嘛在意这些,她和柯野还是高中就认识嘞,还不是她自己只惦记着抄作业。 果然人不能太闲了,闲下来就容易想七想八。 宋知绵一边敲头,一边走去浴室。 心里盘算着下周的工作行程,是了,下周就要进组,她的剧本还得再研读研读。 简单洗了把脸,宋知绵钻回床上睡觉。 床很软,枕头高度也合适,她在心里肯定了柯野挑酒店的水平,很快就沉沉睡去。 医院。 “难怪你变得爱笑了。” 应栀想到宋知绵离开前的画面,不禁感慨,“你女朋友还真是可爱,别说你这样的男孩子了,连我们女孩子也招架不住。” “她确实可爱得……” 柯野沉吟片刻,才想出合适的程度词,“要命。” 应栀听到他放低声的两个字,先是诧异,而后掩唇轻笑,“我真没想到,这么肉麻的话能从你嘴里吐出来。” 柯野牵了牵唇,不置可否。 “你的婚戒也很漂亮。” 她的手不交叠时便能看到无名指上嵌着粉钻的戒指,他猜到是哪场顶级拍卖会,也自然猜到了拍下它的人。 “谢谢。” 应栀聊了几句,笑着抬表看了眼时间,将笔插进白大褂口袋,“我就不耽误你回酒店陪小女友了,查房去。” 十分钟后。 柯野站在酒店房间外,刷开备用房卡,放缓脚步走进去。 卧房内没开灯,只玄关处亮着一盏暖黄色壁灯,柯野将身上脏污的衬衫脱下来,换了一件干净的,边扣扣子边往浴室走去。 少许光线洒在床尾,路过时,柯野依稀能看见床上那团被子模糊的隆起。 他扫去一眼,正要挪开时却又停下。 朝头顶看了看……果然,冷气开着。 柯野朝卧房走去,确认墙上空调显示器的温度数字,忽然听到一声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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