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管是否,直言让她好自为之, 录歌的事就在这几日了。 这个电话接得云岁惶恐不安,明明和陈则是合作关系,却总把他当做上司。 窗口半敞,柏言诚薄唇叼着根事后烟,青雾弥漫,神色窥探不明,“谁打来的?” “陈则。” 她回答没犹豫,也不心虚,甚至小有抱怨:“现在最怕的两件事,一个被教授敲,另一个就是收到他的电话。” 柏言诚掐灭半根烟,走过去抱她回来,手里的手机顺势被扔开,淡淡烟草气息的吻落在她脖颈间,“继续还是吃饭——” “吃饭吧,我饿了。” “再亲会去吃。” “唔……” - 云岁和陈则的新歌名定为《盛夏》,将在月末发布。 宣传预告片刚出,网上引发不小的动静,一部分粉丝为支持新歌而狂欢,部分女友粉因为他的搭档是个女孩子,到处宣泄不满。 阿则向来以纯情怕生的高冷小处男人设揽粉无数,不曾上过综艺节目,不曾搞过任何绯闻,突然宣布搭档的消息无疑是个炸破海平面的炸.弹,惹起轩然大波。 R&J团队不是吃素的,释放的水军以【乐队不止一名女生搭档】和【女生副歌部分只有两句】为由压下去,动态发出去没多久,曾红极一时的女歌手卫沁转发,行内大拿和营销号纷纷表示支持,风向才逐渐好转。 对此并不知情的云岁这几日忙着和团队录歌。 大家伙在录音室泡了一整天,午后才宣告结束,几个月来的辛苦劳作暂时告一段落。 “大家都累了吧,今天我替周老板做主,请大家吃饭。”老莫举起双手,“大家别客气,五星酒店随便挑。” 团队里有人慢悠悠出声:“阿则去吗,他去的话我就去。” “得了吧,你看哪次团建有他的身影,有这功夫他还不如睡觉呢。” “则哥则哥,你去吗。”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来。 陈则主唱,团队里就他最忙,这会儿连句话都懒得搭理,俊脸疲惫难掩,摆了摆手。 “我就知道他不去的啦。”小蓝胸有成竹地笃定,路过云岁的跟前时,“碎碎姐你呢,应该也不去吧。” 云岁本就在上学,忙得很,前几次的团建都没去。 这回是团队的庆功宴,她想了想,今天其实没什么事,柏言诚在外面应酬,她要是不去的话要么回学校陪余曼曼,要么回公馆。 “我去吧。”云岁点头,“我还从来没和大家一起吃过饭。” “OK,那一共是几个人,我来数数。”老莫伸长脖子,点小鸡似的挨个数。 看到陈则这边的时候,他起身,问:“去哪吃?” “你不是不去吗?” “饿了。” 庆功宴定在朝阳区中街的一家酒楼,老莫请客,记周景致账上,点菜时没人客气,往贵了挑,务必狠狠宰老板一波。 一行人爱热闹打趣,欢笑声不断,陈则和云岁主副唱两个闷葫芦,还被安排坐一块儿去了,和对面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老莫率先演讲:“我来说几句吧,首先呢,今天是我们团队人数最多的一次聚会,很高兴看到现在这样团结默契的场面,日后大家一定会越走越远,阿则你说是吧?” 他话头扔给沉默寡言的陈则,换来对方心不在焉“嗯”了声,来前说饿了,实则跟前的筷子没拿起过几次。 “碎碎你呢?”老莫把表演机会给云岁。 她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说不出太煽情的话,言简意赅对大家表示了感谢,在座的谁没在音乐圈混个五六年,而她一来就抢大部分风头,态度方面自然要放谦卑一些。 语言道不尽诚意,她端起酒杯,“我敬前辈们一杯吧。” 到底是新人,对酒桌文化捉摸不透,不指明向谁敬酒的话,谁都不太会给面子,好在团队没什么纷争,面面相觑后笑纳。 大蓝姐姐撩拨着发,风情一笑:“碎碎要谢的人应该是阿则才对,没有他带领,我们都不算什么。” 旁人附和:“说的是啊,我们和阿则合作这么多年,你是他身边唯一一个女搭档。” “难怪他粉丝围攻你,我要是女友粉啊,也怀疑你们两个有点私情。” 老莫捂胸口,这番话私底下开开玩笑就好,云岁走周景致的后门进来的,无人知道她背后的来头是柏言诚,再肆无忌惮打趣下去的话,他们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行了行了,碎碎和阿则都是我带的,要谢就谢我吧。”老莫说,“女孩子不宜喝酒,咱换成茶好吧。” 他哪敢让二祖宗的女人给这群人敬酒的道理,说一不二给换成茶水。 “感谢周老板,感谢老莫和大家。”云岁这次把道谢的话说得具体一些,连没在场的周景致也算上去。 最后她看向陈则,明明都是滚瓜烂熟的客套话,面对他高岭之花生人勿近的面孔,台词忘却一半,磕磕绊绊,“这几个月来,谢谢阿则对我的照顾,我知道我笨,麻烦你照拂,以后我会多加改进的,让大家少操心。” 陈则掀了掀眼皮,无动于衷。 她手里的酒杯捧了十几秒。 老莫咳嗽一声。 陈则手指勾来个杯子,抿了口,“你不是笨。” 众目睽睽下,他补充:“你是笨到家了,识人不清。” 回回被他嫌弃,云岁习以为常,不觉刺耳,只是他后面的话不跟专业性的教导,意有所指。 饭罢还有个会所通宵,云岁没跟着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接柏言诚电话。 “嗯……我刚和大家吃完饭,准备回学校呢。”她声调止不住上扬,“我们的歌出来了,你要不要做第一个听众。” “等我忙完回去再说。”柏言诚身处喧嚣之地,声音不明不晰,“过两天再给你单独弄个庆功宴。” “不用这么麻烦的。” “用。” 他向来执意,她不好拒绝,连说好几句要挂了,拖了七八分钟才依依不舍地挂断。 走的时候发现侧方是停车位,陈则靠车门而栖,唇间咬烟蒂,昏沉光线下青雾弥漫,侧颜轮廓模糊,琥珀色眼底幽沉。 云岁无所谓被听到多少,只是他的眼神太轻蔑,歌那般富有感染力,人却十分地孤冷厌世,反差大得判若两人。 想到柏言诚在外应酬,他那刁钻的胃口吃不了多少东西,云岁打的车开到校门口,被她折回去了公馆。 是该让他尝尝她的厨艺,不能让之前的话成为空话。 白姨听说她要来做饭,惶恐不及,以为自己的饭菜不合胃口,得知她已经吃过了,这是做给柏言诚的后,白姨长叹一口气,笑眯眯来打下手。 在校许久不下厨,手艺疏忽很多,原先拿手的菜肴做不出好卖相。 云岁在流理台前捣鼓,“家里是不是没有薄荷?” “薄荷还真没有,我现在去买还来得及吧?” “嗯,不急,这个留明天做的。” 如果家里栽种几盆薄荷,现取现做的话自然更好,柏言诚对花过敏,公馆上下没有一盆像样的盆栽。 不知不觉天色暗淡,白长夜短,时间估摸八点往后,她的四菜准备完毕,两荤两素,怕他浪费,每份量不多但精巧,保持原先鲜嫩的口感,笋炒虾仁里的虾都是亲手剥的, 一一端上桌,看着几盘辛苦劳动的杰作,她突然明白母亲常说的幸福感是从何而生,生活的温馨不止有鲜花和惊喜,还有点点滴滴,小到饭米粒大小汇聚的细节。 砂锅里蹲着玉米排骨汤,怕拿不稳火候,云岁在旁边蹲守,算算时间,柏言诚是不是该回来了。 她没和他说过她的到来,届时出去他会怎么样,意外?惊喜? 心头里窝了团麻雀似的,叽叽喳喳闹得不安分。 - 两辆车并排停在公馆前。 不速之客比主人家还要先行下车,甩着俏丽的短发,细高跟将台阶踩得咚咚响,人不如其名,乔思楚没有大小乔楚楚动人的风貌,欧式浓妆,红唇妖艳,大长腿在昏暗的夜色中依然晃眼。 柏言诚的车门甩响,手里掐着烟蒂,声不大压迫感逼人,“东西拿完就走。” “知道了。”乔思楚环手抱胸,“可能对你来说不过是小时候的画本,但我是个念旧的人,东西放在你这里,保不准哪天被哪个小妖精给弄没了。” 不是不知道她故意找理由来公馆。 柏言诚只想息事宁人,避免乔思楚上楼,叫白姨去楼上帮取。 内外厅光线照耀,人却不见一个。 “你们家就是太惯佣人了,才让她们经常搞不懂自己的分内事,主人家不在,就知道吓跑。”乔思楚不着急,慢悠悠走到里面,寻到餐厅的香味后兴致瞬起。 外面的饭食比不上柏言诚这里的可口。 她不拿自己当外人,大大方方坐下,拿起一副筷子,夹了块笋,味道还不错。 柏言诚在外面给白姨拨电话。 在白姨说云岁让她出去买薄荷的时候,一个预感油然而生,大步迈向餐厅,已经迟了一步。 云岁把最后煲的汤放下时,手腕被砂锅烫了下。 很疼。 又麻木。 最后几个动作是怎么完成的?用餐布将锅底放在防烫垫上,位置不在正中心,她还挪了挪放平,视线的余光瞥见自己拨弄漂亮的四个摆盘,都有了被人动过的痕迹,罪魁祸首的筷子还握在手里。 乔思楚瞥了眼她和那身上的围裙,红唇笑意满满:“你这几年越玩越花了,连请的保姆都这么漂亮。” 云岁没有摘下围裙,手抚过另一只手腕烫红的痕迹,这里曾因为她的疯狂,而留下一道无法泯灭的疤痕,此时烫得越红,她的脸面越发挂不住,浑身上下无不写两个字:笑话。 柏言诚眼睛闭了闭,再出声时早已不见谦和君子的姿态,薄唇字字冰寒:“你出去。” 乔思楚没动,继续吃菜。 “乔思楚。”他盯着餐桌前心无旁骛的女人。 “怎么了,咱们两家的交情,我连在你这里吃顿饭的情谊都没有了?”乔思楚放下筷子,攻击性极强地挑了挑眉。 围裙掉落在地。 云岁像个戏剧里的旁白,没有她表演的机会,无声无息地做完自己的事情,往外面走。 经过他身侧时,自然被拉住了。 “你别说话,我心里明白。”云岁出奇地冷静,“但是我得回学校了,这次……真的有门禁。” 她不给柏言诚造成在两个女孩间的周旋和解释的机会,更不想追究乔思楚的到来是否故意,她只是,想回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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