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韩意眠自己居然能站起来了,还能自己走路,虽然走的有些缓慢。 “我闻到了牛肉的味道。” “做了……”秦政南声音哑的不成样子。 韩意眠拉着他下楼,秦政南把饭菜放到餐桌,紧挨着她吃饭。 她能自己吃,那个样子,看起来好像一点问题都没有,并且吃了整整一碗饭。 饭后,韩意眠精气神十足,她扭头:“下雪了啊,明天是不是就过年了?” 秦政南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她,“嗯。” “我想去堆雪人。”她说。 秦政南站起来:“你……你可以吗?” “可以的。” 韩意眠站起来:“但是要辛苦你给我穿衣服啦。” 她的状况太不正常了。 秦政南的心,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在给韩意眠穿衣服的时候,他一眼都不敢看韩意眠。 穿好衣服打开门走出去,韩意眠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满意足的笑了:“空气真好,真凉快。” 雪好白,特别的干净。 韩意眠踩进雪里,蹲下去弄雪球,缓缓说:“我小时候就见过我的父母在雪里放烟花,他们那样恩爱,我特别羡慕。” “我昨晚上做了梦,我梦到了橙子,江劲,梦到了女儿,梦到了我的爸爸妈妈,萧叔他们,还有……你。” 她抬起头,喷出的呼吸形成了雾气,“秦政南。” “嗯。”秦政南寸步不离她。 韩意眠蹲在地面,歪头看着她:“我长大了。” 秦政南努力扬起微笑:“恭喜。” 她笑了笑,特别自然的说出那句—— “我爱你。” 秦政南立于寒冬中,哑声回应:“我也爱你。” 韩意眠没有哭,只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个牛肉,我还想吃一口。” 秦政南抿着唇,转身,“我去给你拿来。” “好。” 秦政南鞋子都没有换,急匆匆跑进厨房,把那一小盘牛肉端出去。 那时候,风雪飘的更大了,风也渐渐刮起。 “咣当——” 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牛肉尽数滚进了雪中,将白雪融成了别的颜色。 不远处,韩意眠侧躺在雪地里,安安静静。 白雪无声无息地落在她的身上。 在那之后,风婆婆把她带离了人间。
第889章 妈妈带你回家 秦政南站在原地好久好久,好久都没有动,他都忘了呼吸该是怎样的频率与动作。 “韩意眠?”他试着喊了一声。 可倒在雪地中,旁边还有一颗小小的雪球的女人,再也不会站起来回应他了。 冬季的暖阳照下来,晃亮了女人苍白的脸。 秦政南走过去,麻木的蹲下,然后一屁股坐下去,把女人抱进怀里。 他轻轻摇晃拍打,失神的望着韩意眠的右手。 他竟没有发现,今天的韩意眠把当年他们的婚戒戴了上。 “秦政南,我爱你。” “秦政南,你怎么这么帅呀?” “秦政南,对不起。” “秦政南,到老了你也像爸爸照顾妈妈那样,照顾我好不好?” “秦政南,我好想你。” 韩意眠说过的那些话,犹如魔音贯耳,在这一刻尽数浮现在秦政南的耳畔。 客厅里的电话不停地在作闹。 阁楼中。 “打不通政南电话么?”陆听闻问着。 韩星摸了摸心口窝,脸色不大好,“我心慌的不得了。” 江劲担心岳母:“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没有……” 韩星摇摇头,放下手机捂着脸弯下腰。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这样心慌,就是莫名其妙的心慌,她不光给秦政南打了电话,也给韩意眠打了。 可谁都没接。 “过年了或许都忙?”陆意慈猜测。 韩星忽然站起来,拉着陆听闻往外走:“我不放心,你跟我去找囡囡。” 在门口急急忙忙穿衣服的两人,不出一分钟就走出了家门。 陆听闻拉住她:“老婆,你怎么……” “我也不知道,我担心囡……” 韩星的话未等说完,一辆车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那一刻,风雪好像停了。 他们看着秦政南走下了车。 男人眼眶泛红,失魂落魄,下了车走到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于是…… 噗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爸妈,对不起……” “我没……我救不了意眠。” 韩星的心好像在那一刻坠了原地,她皱眉:“你在说什么?” - 秦政南的私宅。 一家人匆匆赶来时,原本腿脚不好的韩星冲在第一个,她中途摔倒了一次,可不等陆听闻去扶她,她自己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跑。 “囡囡……囡囡啊……妈妈来了……” 秦家父母在这里守着早已失去了呼吸的韩意眠。 他们没有带着孙女,坐在床边泪流满面。 韩星哆嗦着呼吸一步步朝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女人走去。 她脚步停顿了一下,于是笑了起来,“囡囡,爸爸妈妈来了……” 靠近床边,韩意眠的脸煞白煞白。 原来…… 死人的脸色都一模一样,当年的司承是,如今的韩意眠也是。 秦家父母起身让开地方。 韩星坐到床边,双手抖着去摸韩意眠的脸。 几秒钟后,她忽然哽咽:“妈妈来了,爸爸也来了,你怎么也不看看爸爸妈妈呢?” 后面的陆听闻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动作。 他甚至没有掉眼泪,只是怔怔的再也不会起身亲昵挽着他手臂撒娇的女儿。 就在哭泣声浮现的那一刻,韩星忽然打了韩意眠一巴掌,她的声音撕心:“韩意眠!!!你给我起来!” “妈!” 早已被震惊困住的陆意慈忽然回过神,上前阻止。 韩星看着自己的大女儿:“她就是这样……撅起来一点都不怕我……” “陆听闻……” 韩星忽然去抓陆听闻,“她跟你亲,她听你的话,你去跟她说,你跟她说,说妈妈都买好了年货准备等她明天回去吃的……” “你去说啊!” 陆听闻到底是男人,他从一开始的震惊,心痛,绝望,肝肠寸断,到现在早已麻木。 他坐在地上抱住流泪的妻子:“嘘,我们不吵她好不好?” “囡囡就是累了,她想休息休息,她没有不想理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陆听闻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掉落。 一手带大的女儿,作为父亲,他怎么能接受? 一开始他就觉得韩意眠的状态不太对,他劝过,可韩意眠不听。 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强制性带她去医院的。 肺癌…… 陆听闻紧紧的咬着牙。 等几个孩子把他们扶起来的时候,陆听闻的鼻子忽然流了血。 他抹了一把,怔怔的看着。 下一秒,整个人朝着地面栽去。 “爸!” - 腊月二十九,晚上十点二十三。 京城殡仪馆。 当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要推走韩意眠时,韩星死死的抓着韩意眠的手不松开。 陆意慈与江劲能够理解母亲的心情,他们也心痛,尤其陆意慈。 她强忍着理智在撑,总不能一个全部倒下。 她去掰母亲的手。 可韩星的力气居然大的惊人,她已经没有了眼泪:“我这一松手……” “囡囡就真的没有了……” 旁边一直麻木着的秦政南,终于因为这句话,没了意识。 家里乱作一团。 可韩星没有心情去顾及了。 苏醒过来的陆听闻急匆匆赶来,包括萧封臣等人也都赶了来,眼睛全都是红的。 他们目睹韩星拉开了装着韩意眠身体的袋子拉链,她笑的温柔,捧着韩意眠冰凉的脸亲吻了几下。 “宝贝,妈妈爱你,妈妈真的特别爱你……下辈子再做妈妈的宝贝好不好?你等一下妈妈行不行?” 陆听闻只是替女儿整理了一下头发,弯下腰与女儿贴了贴额头。 他呢喃:“你永远都是爸爸心里,最乖的女儿。” 当韩意眠被送进火化炉那一刻,天边的月亮都被云层遮住了。 没有多久,一盒骨灰就出现在了韩星的怀里。 她怔怔的看着冰冷的骨灰盒。 “我记得当年,我第一次抱她的时候,她就跟这个盒子差不多大。”韩星自言自语。 韩星目光呆滞地往外走,身后跟了一群人,陆听闻撑着力气扶着她。 这一切或许突然,他们怎么能接受得了。 韩星踩在雪地里,听着那一阵阵的咯吱咯吱响。 “不怕的……”韩星用自己的羽绒服裹住盒子:“爸爸妈妈带你回家,我们……” 她忽然蹲了下去,哭的让人揪心:“妈妈带你回家……”
第890章 销户 秦政南从阁楼回来的时候,秦家父母还在。 对于曾经的儿媳因病离世的事,他们同样伤心无比。 走进门的男人仿佛丢了魂,一步步的回到了韩意眠生前住的卧室。 他伸手摸着枕头被子,一下又一下。 上面早已没了温度,但还留着属于他的味道。 秦政南随手一摸,却在枕头底下碰到了什么,他拿了出来,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摊开来。 不过一分钟后,秦政南从床边滑落到地板上,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白纸上留下的是属于韩意眠的字迹。 她写的不算认真,可能因为病痛,而没力气好好写字,一笔一划都发着抖。 【政南,我想过无数版本的遗言。搞怪的,洒脱的,煽情的,悲痛的。可我好像写不动那么多字了。 好好带大秦孟,我在家里织了许多围巾和手套,都是留给你和秦孟的。 希望你替我转告她,妈妈特别遗憾没有看到她长大成人。 你……你也找个比我更爱你的呀。 至于我父母你不用挂心。我相信橙子,而我也把我名下的东西都留给了秦孟。】 一段字之后,她好像是临时起意又填了一句。 【秦政南,你不要哭。 这辈子辛苦你了,也都是我欠你的。 你要是恨我就去糟蹋我的骨灰吧,爱你呦!】 到了最后时刻,她居然还在嘻嘻哈哈。 而一封相当于绝笔信的纸上面,她提到了两次秦孟。 韩意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遗憾的是没有再好好的见父母与女儿一面。 可是已经不行了。 她没有祝福秦政南,因为私心的祝福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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