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益川的声音很大, 大到足够响彻整个教室,坐在座位上的解扬和姜别夏显然听了个清楚。 姜别夏闻声而动,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的解扬。 解扬好像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激动,听见这话也只是眉毛轻动,眼皮往下压半眯着,面色淡定。 不知道为什么,姜别夏听见他考第一这话,第一反应是高兴,情绪被带着莫名高涨,以至于也忽视了某种可能,那就是解扬考了第一,她很有可能就是被挤在了后面。 “解扬,恭喜你。” 姜别夏的声音透着高扬,唇角挂着自然的笑意,明眼看是打心底里说出的话。 解扬顺势偏头看过去,视线落在身旁人的笑脸上顿了几秒,随即慢声道: “姜别夏,你傻不傻。” “什么?” 姜别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眼眸微动,追问道。 解扬吸了口气,半靠在后排杜益川的桌子上,姿势慵懒,没应声。 也对,这姑娘本来就心阔,想起当时两人刚认识那会儿,他故意提起说觊觎她第一位子那事儿,姜别夏的回答和现在的表现倒是格外一致。 杜益川和贺文鸣两人抄完成绩挤了出来,边递着给几个人抄的成绩,边看着前排俩人说着: “你俩还能让人活吗?课代表第一就算了,扬哥,你怎么成绩也提这么快!!” 解扬捏着手里的纸,直接捕捉到前半句,语调轻扬道: “课代表第一?” 杜益川没多想,自顾自地“昂”了一声:“你俩这次并列第一啊。” 解扬听见这话蓦然弯了唇角,心情看上去颇好,眼眸含笑,冷不丁地朝着姜别夏说了句: “课代表,也恭喜啊。” 课代表这个称呼怎么一从解扬嘴里说出来就变了个味儿呢。 姜别夏懵了两秒,随即才反应过来他情绪转变的原因,明明刚才还说她傻不傻,这又笑着恭喜她。但也确实,两人同为第一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解扬这人真是的,又好笑,却又总是让人为着某些细节而触动。 两人这次成绩总分都是七百一十五,姜别夏这次属于是每一科都没发挥失常,就连平时最容易出错的物理这次也格外给力,满分一百一考了一百零二。 解扬照旧理综和英语拔尖,数学偏上,但平日里最容易拉分的语文这次竟然考了一百二十九,要知道,语文成绩要提起来可是很难的。 姜别夏也有些惊讶,盯着解扬的成绩单良久,简直要比自己的还要上心。 解扬看见她这般,绷了绷嘴角,揶揄乐道:“还没看够?” 姜别夏眼眶一眨,当即收了收视线,低声疑惑道: “你是不是专门恶补了语文啊?” 虽说两人当初说过的辅导,可姜别夏自觉没那么大能耐让解扬的语文成绩提这么快,唯一的可能只有是他自己又发狠地恶补了。 解扬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成绩,脸上表情没怎么变,脱口而出道: “没有啊,这不是姜老师教导有方嘛。” 话语又像是逗弄又听起来也挺认真,姜别夏一时间分不清,被这话搞得面红耳赤,干脆也不问了,就知道问不出来个正经话。 转而看向苏枝,问道:“枝枝,你考得怎么样?” 苏枝向来怎么想怎么说,看着自己的成绩觉得还算满意,便回道: “还行,没掉出年级前三十。” 苏枝成绩也算稳定靠前,高考如果还保持这样的话,好一点的211没问题,冲个末流985也有可能。 几个人里面,贺文鸣也算是中等,就数杜益川有些跟不上,这次又排在第二张成绩单上,没倒数个位数,但也不远了。 杜益川盯着自己的成绩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发愁道: “上了这么多次一对一,一点儿效果也没见,就我这破成绩,到时候可真要挂不上一本线了。” 几个人还是头一次见杜益川对成绩这么上心,向来情绪来回飞快的人难得地因为成绩发愁成这样。 一旁的贺文鸣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川子,有个词叫厚积薄发,说不定你就是呢。” 杜益川这会儿听不进去这话,陷进去死胡同似的,念叨了句: “屁的厚积薄发,我就没见过有谁厚积薄发的。” 苏枝不愿意见他这么丧里丧气,提着声音接了句: “杜益川,你没见过不代表就没有,别拿所见的局限再给自己束缚着,不值当。”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一旦陷入情绪低潮,想走出来还是得靠自己,杜益川瘫了几分钟,过后又开口问道: “你们说我要不要去上个高考速成班,就那种专门教那种什么解题秘窍,押高考题那种的?我问人家说去年命中率还挺高。” 越是临近高考,类似于这种的短期冲刺班越来越多,宣传各种所谓秘密的押题卷,正中了一些学生的心思,费用都是大几千起步,但说实话,都是噱头,没效果还打乱正常复习节奏。 苏枝当下不留余地地切断他的想法,驳斥道: “那个什么班要真是这么厉害,那人家命题组的都是拿工资吃白饭了,出的题都能被押上,人均都985了。” 这话也确实有理,杜益川唉了一声,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短寸。 姜别夏一贯不会安慰人,往他桌面上的成绩单看了一眼,随即出声道: “其实你这个成绩还可以,就是英语失分多了,你之后多花点时间放英语上,一本线还是完全可以的。” 杜益川抬了抬眼皮,无奈道:“我知道,可就这么点儿时间了,我英语这稀烂,也难提几分。” “可以的。” 姜别夏温声应了句,解释道: “一般来说高考英语卷子上的生词和往年的真题重复率都很高,你把单词记牢,多练题保持手感,时间完全来得及。” 能进实验班的就算再倒数,也是有底子在,姜别夏这话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能算是安慰,倒像是给杜益川低沉情绪破了个口而已。 兴许是有第一名这个身份加持,又或者是知道姜别夏不唬人,杜益川一下子直起了腰,看向她,眼神透着些亮光,语气期待道: “课代表,你确定啊,不是安慰我才这么说的。” 姜别夏眨了眨眼,轻点了点头,定睛看着眼前人满是希冀的眼神,语气认真道: “嗯,我确定。” 话音落下,像是给杜益川吃了个定心丸,这人一甩丧气的脸,动力满满地掏出了自己的卷子夹,坚声道: “那我信课代表!” 一旁的贺文鸣和苏枝咧了咧嘴,无声抱怨,敢情他俩刚才的安慰就是放了个屁,还是不带臭味的,人都熏不住。 姜别夏唇角弯了弯,也没想到自己几句话还能这样,不过挺好的,起作用就行。 身旁的解扬转了转手里的笔,看向姜别夏,嗓间含笑道: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开导人的天赋,什么时候也给我做做思想工作?” 姜别夏偏头看了他一眼,不留余地道:“你不需要开导。” “我怎么就不需要了?” 解扬直接气笑了,这姑娘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姜别夏下意识地罗列事实,接话道: “你成绩好不会内耗,情绪稳定坦然,自然没什么可开导的。” 解扬整个人懒散地坐着,自得地看着面前人在这儿不自觉地变相夸赞自己,打趣道: “姜别夏,原来在你心里对我评价这么高啊。” 听见这话,姜别夏唰地脸上一热,意识到自己又被这人带着钻套了,直接没理他,扭过头掩饰地看向了自己桌面上的习题。 解扬也没想继续逗弄,这姑娘脸皮薄,得护着点儿,不能过分了。 这边刚停下,桌子旁边便站了个同学,对这两人交代道: “课代表,扬哥,老宋让我传个话,说让你俩放学去办公室找他一趟。” 解扬眉峰微挑,应下:“好,知道了,谢了啊。” 那同学回了句“客气”便走了。 后排的杜益川倾身过来,好奇道:“扬哥,老宋找你俩什么事啊?” 解扬漫不经心道:“还能什么事,无非就是学习、成绩,这不是老宋老生常谈的话题吗?” “也对。” 杜益川念了句,感叹道:“什么时候我也能享受这种以第一的身份被老师请去办公室的待遇。” 贺文鸣看了他一眼,顿了半天弱弱地丢了句: “等晚上梦里吧。” “艹!” 杜益川想骂人了! —— 下午六点,放学铃声响起,苏枝、杜益川、贺文鸣几个人打了招呼先离开教室,姜别夏和解扬背着书包去了老宋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两人进去的时候,老宋正端着他那个出镜率极高的茶杯,盯着电脑屏幕,时不时地吸溜上两口茶,看见两人,当下招呼着: “来了啊。” 解扬捧哏道:“能不来吗,您都发话了,怎么着这面子也得给。” 下一秒老宋直皱眉,故作厉声道:“解扬,你这张嘴是真会烦人呐。” 解扬挑了挑眉,表示虚心接受,毕竟这话也不是一个人说过了。 “找你俩来呢,也没什么别的事,主要就是说说这次一模考试,这次成绩都看过了吧?” 老宋边扒拉着电脑鼠标盯着屏幕,边直接看向姜别夏问道。 姜别夏闻声回答:“老师,已经看过了。” 老宋点了点头,夸赞道:“一模是全市联考,题一般会难一点,这次你俩考得都不错,市排名也出来了,还是理科第一,值得鼓励。” 不等两人接话,老宋接着来了个大转折: “但是啊,也不能骄傲,市前几名分数咬得紧,分差很小。” “还有啊,我看了你俩这每次考试的成绩曲线图,首先是解扬,你这语文成绩从开学到现在波动有点大,分班考试那次我看你这不是考了一百三,怎么之后都一百一十多,这次虽然上来了,但也得找找前几次的原因,避免以后再犯。” 老宋的话提到分班考试时,姜别夏心下一恍惚。解扬分班考试语文考了一百三,证明语文一点都不差,那当初还要主动提起两人互帮补助,让她辅导语文? 或者说这人单纯就是借了个由头,让她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接受他帮忙补物理?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解扬就已经在想方设法地帮自己了? 姜别夏一时间心情格外复杂,后知后觉的感触在那刻极为深刻,她余光看了眼身旁的高大身影,目光间流转着微光,有些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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