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猛地推开她,光脚下床,头痛欲裂,她双腿发软跌在地上,她爬起来冲到外面抓着还在八卦的人:“他没有,他没有杀人,你们不能胡说!” 中年女人被温黎吓了一跳,眼前的女生头发凌乱,额头被绷带包裹,眼睛红得惊人,抓她的力道大得她踉跄,像是个疯子。 “神经病吧你!”中年女人推开她,“杀人犯就该处死,就该判死刑,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现在的学生三观怎么这么不正,神经病,给我松开!” 温黎齿尖咬紧打着颤,她嘶哑地喊:“他不是杀人犯,他不是!我说了他不是!” “来人啊来人啊,这姑娘疯了,快来人。”中年女人推开她,她就又粘过来,“大家快来给我评评理——” 李奕祠和时延拉着温黎的胳膊,将她拉回病房时,两人才发现温黎的胳膊细得可怜,也瘦得可怜。 她跌在病床上,眼角流着一行行的眼泪,无声地流泪,她睫毛颤了颤,声音很轻:“你们相信他吗,贺郗礼真的没有伤人,真的,他真的没有伤人。” 一直以来,温黎是所有人心目的乖乖女,但她不曾软弱,她从小失去父母,奶奶病重,为了生活为了给奶奶治病去打工去兼职,被记者,被吃人血馒头的人们造谣,诽谤,被孤立,被暴力,被这一切一切阴霾溃烂压着,她的背脊仍挺得很直,她没有哭,坚强地面对地眼前的狂风暴雨。 可现在,她就像是被撕碎的破布娃娃,眼里没有一丝希冀,绝望地仿佛风一吹,她人便刮得七零八落。 岑溪再也忍不住,眼眶微湿,她努力控制着情绪,语气平静道:“黎黎,睡一觉好吗,别想了,你的身体要紧。” “再这样下去,你能撑得下来?我待会儿给你带点清淡的饭,你不能再瘦了。”岑溪说,“黎黎,如果被贺郗礼看到,他会心疼的。” 良久,温黎缓缓抬起脸,她张了张唇,没发出来声音,她垂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哑声说:“溪溪,贺郗礼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 贺郗礼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别怕,睡一觉一切都会变好,我会没事的。” 温黎埋在膝盖,她眼泪决堤,手背指间被温热浸湿:“我醒了,可一切都没有变好,贺郗礼不在,怎么会变好,怎么可能会变好。” 高考结束,一中漫天飞舞的试卷从天而降,地面上铺着一层又一层,所有人满面漾着笑容,欢呼着,雀跃着,庆祝着解放与自由。 唯有贺郗礼。 他活生生被掩埋在支离破碎的灿烂下。 下午,岑溪照常来医院,推开病房门,病床上空荡荡的。 温黎不见了。 ...... 警局里人往来匆匆。 记者扛着长.枪短炮站在门口,南潭群众拉着红色横幅抵制,嘴里喊着口哨,要将犯人绳之以法。 温黎跑过来时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和当年温成,赵林晴被谭燕石害死,谭家将所有罪责嫁祸在他们温家,和温黎所遭遇的暴力一模一样。 如今,她所经历的全数加还在贺郗礼身上。 可他是无辜的,因为保护她,贺郗礼才遭受了这一切。 温黎脸色苍白,还穿着医院里的病人服,她跑进警局,之前报过案的男警和女警看到她:“你醒了?我们刚想找你了解情况。” 温黎被贺郗礼敲晕后,他打电话给时延,让时延带着她离开那个一片血泊又肮脏的巷子里。 尽管贺郗礼告诉他们在场的人只有他和谭清,可时延抱着满头血的温黎跑出巷子的身影被不少路人看到。 温黎无声地听着警方的话,她像是生了场重病,烧得她头重脚轻,四肢无力,倒在地上。 即便是这样,贺郗礼仍护着她,不愿流言沾染她分毫。 他清楚地知道在南潭这样小又贫穷的镇子,若是被他们知晓她被谭清猥亵,她会遭受怎样的恶意流言与蜚语。 温黎突然站起来,对警方道:“贺郗礼是无辜的,他没有杀人,谭清是自杀的,像他这样的恶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生不如死,他到底有什么事干不出来!他是自杀的,求求你们了,放贺郗礼出来好不好,他是要上清大的,他的前途一片光明,他不能因为谭清毁掉他的一辈子,他是无辜的。” 她哽咽着,抓着警察的手,一字一顿道:“他是无辜的,谭清是自杀的。” “哪有人会自杀啊,你跟杀人犯什么关系,还想为他脱罪?”路人看着她,“警察同志你可不能听她的啊,杀人伏法,放了他,人就跑了!跑了我们南潭百姓怎么办,天天提心吊胆他什么时候跑出来也给我们一刀。” “现在还在调查中,不信谣不传谣,大家都回去吧。” 等人散去,温黎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眼眶还泛着红:“人是我杀的,贺郗礼是替我顶罪,我现在来警局就是来自首的,你们把贺郗礼放了把我抓进去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警方说,“这可不能乱说。” 温黎抬头冷静道:“是真的,谭清之前骚扰我,偷拍我,在我家放死老鼠,放幼猫的死尸,谭燕石害死我的爸妈,他们一家人让我爸爸妈妈背了那么多年的黑锅,我和奶奶被造谣,过的日子完全不是人过的,我早就恨透了他,想让他死,刀子是我准备的,你们可以去查监控,有我买刀子的录像,至于六月八日,他把我拖进小巷子里是想要猥亵我,我就趁机把他杀了。” “这一切都和贺郗礼没有关系,他那时候刚高考完,来找我是想要阻止我,他的手也是被我不小心砍的,直到我把刀子刺入谭清的心脏,贺郗礼才把我劈晕。”温黎笑着说,“所有的事情都和贺郗礼无关,他纯粹就是受害人,他喜欢我,所以要来替我顶罪,人是我杀的,你们把我抓了吧。”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沉默不已。 “这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这不是你们小打小闹,事情我们该调查清楚的一定会调查清楚,你要相信我们。” “相信?”温黎声音破碎,她笑着,笑得很难看,轻嘲地问,“相信有用吗,贺郗礼能清白地走出来吗?” 她静静地看他们良久,转身离开,留给他们一道瘦弱纤细的身影。 病服穿着她身上像是大褂子,被风一刮,摇摇欲坠。 警局的人,对视一眼,不禁唏嘘。 早在贺郗礼以嫌疑人身份逮捕时,他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像是开玩笑道:“如果有一个女生来警局说她来自首,请不要相信她,因为她在说谎。”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为对方顶罪坐牢。 或许是高山移平,也或许是海枯石烂,湖泊干涸竭绝。 - 贺郗礼这件事很轰动,整个南潭都关注着动向。 嫌疑人无法进行探视,温黎跑了几趟仍见不到贺郗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不敢再赌,温黎再次从医院逃走,拿了银行卡坐火车去京北。 到京北火车站,靳司屿和绫苏冉已经提前抵达,温黎上了车,两人指责,恼怒的话在看到她这一刻,熄了半分。 车内异常安静。 温黎将所有事情告诉他们,靳司屿看着她:“所以,你来京北做什么。” “我要找贺家。” 靳司屿嘴角扯了道讽刺的弧度:“贺家?巴不得他死。” 温黎指尖泛白,她撑着身子,被谭清砸的脑袋还是懵的:“可贺郗礼毕竟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弃他。” “像我们这种家庭。”靳司屿淡道,“是不只有一个孩子的,死了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温黎怔在原地,她咬着唇:“我要试试,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要救他出来,他是无辜的。” “你也知道他是无辜的。”半晌,靳司屿没忍住,他道,“你知道贺郗礼以前经历过什么,你是该救他,或者,他就不该来南潭,他不该遇到你,不该对你上心,没有你,他未来的路一定是一帆风顺的。” “行了,你别说了。”绫苏冉看着温黎低着头,整个人佝偻着,抬不起头,更抬不起身子,她拽了拽靳司屿,“别说了。” 贺郗礼现在这样,痛苦的不仅仅是他们,温黎比他们更痛苦。 温黎打了车去贺家别墅。 她坐在车上浑浑噩噩,车窗外是京北的繁华昌盛。 是她和贺郗礼的未来。 可现在,他们的未来是光是暗,她看不真切。 温黎无力地垂眸,脑海里浮现着靳司屿之后说的话。 贺郗礼从一开始便是不被人喜欢的存在。 也是靳司屿的话,让温黎明白贺郗礼的家世,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比银河还要远。
第41章 等风 贺郗礼的母亲郗嘉颜所在的郗家, 几十年前在京北有权有势,而郗嘉颜是荧屏美人,是电影圈, 电视圈知名演员,长得绝美, 郗家各种资源也舍得往她身上砸。 当时风头正盛的郗嘉颜对一穷二白的贺岭一见钟情,为了贺家,为了荣华富贵,贺岭抛弃他喜欢的女人赵青音,选择和郗嘉颜在一起。 郗嘉颜父母看不上贺家,更看不上贺岭。 郗嘉颜为了能和贺岭结婚生子推掉一切工作,甚至绝食闹到住院, 郗家只有她一个千金自是宠爱,最后不得已只能同意他们的婚事。 郗嘉颜下嫁一事被京北圈内的豪门背后笑话,她丝毫不在意, 挽着贺岭的胳膊带他结识人脉,为他铺路。婚后,郗家更是帮衬贺家,贺氏集团逐渐走入正轨, 郗家甚至将自家公司与贺家合并。 很快,郗嘉颜有孕,之后每次孕检贺岭都以工作繁忙拒绝,而彼时以工作为由的贺岭又和赵青音勾搭在一起,在郊区买了套别墅金屋藏娇。 等郗嘉颜肚子八个月大时,赵青音已经有了身孕。 郗嘉颜去医院做产检时看到贺岭对一个女人悉心照顾, 他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的腰,一边摸着她还未凸起的小腹, 两人说着笑着走进妇产科。 而郗嘉颜,从未收到过贺岭这样细心的对待,自她怀孕,贺岭甚至再没有与她同床共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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