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不像松了口气,正常回答:“一帆风顺是好的。” 又说了几句家常话,关赫丽说自己最近不忙,她马上到退休年龄了,医院给得排班也少,等多攒几天假,一定回趟H市。 “到时候叫上小姜,我们一起吃个饭。” 傅集思轻快回答:“好呀。” 挂了电话,笑脸卸下。睡意倏忽之间消去,很难再凝聚。 她仍然仰躺着,望着天花板,想啊想的,想到好多往事,像洪水一样涌出来,她都不知道该先拆封哪一件。 翻身侧躺,忽然就看见了书桌上摆放的那个方正的小盒子。 陈感知塞给她的26岁生日礼物。 好奇使然,经过这样的夜晚,犹如潘多拉打开魔盒。 放弃受戒吧,傅集思想,还有什么是不能知道的。赫拉女神都把好奇心送到她跟前了,就看一眼,又不会掉块肉。 她爬起身,伸长手臂去够那个盒子。 够到了,放在膝盖上。 她想要有拆礼物的体验感,于是十指合拢,在平常的一个夜晚许了个愿望,再半眯起眼睛,一点一点揭开盒子里的谜底。 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和紫色相间的小圆柱体,横截面写着大大的“5207”,顶端是黑色,连接着银色的环扣,那里有一把小锁,然后是一个大圈。 5207,是傅集思喜欢的电影卷。 这个礼物,是17岁的傅集思想要的胶卷钥匙扣。 她茫然地拿起来仔细端详,拿到灯下考究细节。确实是胶卷,确实是钥匙扣,也确确实实是装在陈感知送给他的小盒子里。 意外,惊喜,激动,以及语无伦次地拿着这个礼物自言自语:“这个……这个这个……” 跌回床上,将这个钥匙扣坠在眼前。爱不释手,越看越喜欢,她对着钥匙扣拍照,想发朋友圈,又觉得收到礼物前的感谢环节都落下了这么久,思考着这个时候应不应该补回来。 想着想着,陈感知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她清一清嗓,镇定接起:“喂?” “喂?” “哪位?” 陈感知在那头继续学她:“哪位?” “我是陈感知妈妈。”傅集思说。 “啧,”他不快地挤出语气词,又问,“睡了吗?” “睡了。” “那你现在在梦游吗?” 傅集思答:“对。” “开门,”陈感知语气霸道,“我在你家门口。” 她立马坐起来,“真的假的?” “假的。”他在电话里笑。 “神经病!” “现在不睡了吧。” 她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不睡了,但是困了。” 他依然霸道,“不许睡。” “陈感知,我收到你的礼物了。”傅集思把玩着那个钥匙扣,语气颇显得平静,“谢谢你。” 他没问她怎么才收到,也没有不开心她的慢动作。电话那头,他好像脚步在移动,然后停在某个地方,继而开口:“这个礼物迟到了很久。” “嗯。”她承认,顺着话,数自己的手指,“从17岁,到26岁。九年,我从来没想过这么长的时间跨度会发生在我身上。” 陈感知忽的笑出声,她敏感地觉得他在笑她傻,于是不饶人地问:“又在笑我什么?” “笑你这些年的饭都白吃了,傻。” “你才傻,”她还嘴,“你九年前就敢相信这个礼物还能交到我手上吗?” “我是盲目的唯心主义者。” 她叫嚣不是一家人进不了一家门,而她恰巧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说着就要挂电话。 他不让她挂,插科打诨说了很久。 没话说了,忽然两边都变得安静。傅集思问:“陈感知,你在干嘛?” “上班。” 大晚上上班,她没有自觉不去打扰他,反而把刚才和关赫丽对话的内容分享给他。 “我妈好像很喜欢小姜,还说下次回来一起吃顿饭。” 他听到这,忽然问:“我能去吗?” “你又不是小姜。” “我是小姜朋友。”他开始攀亲带故,“我真怕你妈让你嫁给小姜。” “嫁给小姜也可以啊,”她翻了个身,钥匙扣不离手,边玩边说,“好歹我们知根知底。” “哦,是吗。” 他语气冷淡下来,借口说要忙了,要等天亮了才能和她一起处理这些琐事。 她问他什么琐事,他说想办法给小姜使点绊子,把那条路彻底堵住的绊子。挂电话前,他还关心她的翻译进度,她让他放心,说期待看到学校大楼的最新设计图。 说完这些,电话终于挂了。 手机发烫,傅集思的心也被引燃发烫。 * 嘉嘉睡醒才回消息,一个电话拨过来,叫醒傅集思,跟着“啊啊啊”了几句,又夸她:“好集思,真有你的。” 她迷迷糊糊,像还在做美梦,用翻译配音腔说:“这不算什么。” 嘉嘉今天收假,虽然plus一直开着,但没有嘉嘉的plus就不是真正的plus,收假回来第一顿请熟人接风洗尘。 通知完时间,嘉嘉就把电话挂了。挂之前还特别强调:“别睡了,起来收拾收拾,今晚好多人呢。” 傅集思不以为然,嘟囔说“知道了知道了”。 她的收拾收拾,与平日无异,打个底,穿套不会出错的衣服,准备出门时,折返回全身镜前,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回梳妆台挑了只口红涂好,收进包里,快速出门。 嘉嘉的收拾收拾,却是隆重场面下夸张一见的礼服。傅集思见她光着腿出来接人,倒吸一口冷气问她:“你不冷啊?” “我冷!”嘉嘉说。 “赶紧去把裤子穿上。” 嘉嘉哆嗦着,到底还是扛不住H市冬天的冷风,跺着脚取暖,和傅集思说:“我去穿裤子。你帮我接两个人。” 她答应下来。 Plus门口,宣称暂无空座的海报贴着,小灯挂着,酒气散着。冬风吹,吹来了昨天她妈电话里说的“小姜”。 姜仕淇堆起笑容,远远看到傅集思,夸张走起猫步。 她又想到昨晚陈感知那句“我真怕你妈让你嫁给小姜”,现在她也开始怕了。 这位小姜回头看了眼说:“等谁呢?” “等你啊,”她手往店里一托,“尊敬的客人。” 他手里转着一串不知道是哪里的钥匙,吊儿郎当,看起来完全不着调,“傅集思,听说我都快成你未婚夫了。” “你从哪儿听说的?” “我小姨啊,昨天跟你妈打过电话了吧。还说过两天两家坐在一块儿吃顿便饭。” “配合演场戏就行了。我们可千万不能在一起。” “你放心,”姜仕淇豪爽地说,“在一起也没事。你约会你的陈感知,我继续过我的潇洒生活,各玩各的。” 她作势要打他,他立马跑进了店里。 看时间,嘉嘉这场自编自导的接风洗尘大宴快到点了。客人接到一位,还有另一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时间,不自觉被消息吸引,点进去是陈感知发来的“冷飕飕”表情包。 她翘起嘴角,回一个“欢呼”表情包。 毫无逻辑,没头没脑。 叮一声,消息送达,在她跟前收到了她的“欢呼”表情包。 傅集思抬眼,在冷飕飕的天气里看见瑟缩的陈感知,正学她跺脚取暖。“学人精。”她忽然推他一下。 陈感知贯彻“学人精”这个称呼,收着力气,也推了她一下。 她不快地抱起手臂。 他手放进口袋,抱臂时把大衣衣摆弄得一团乱。 傅集思说:“快停止抄袭吧。能不能有点原创思想在。” “嗯……好吧。”陈感知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手,弯腰靠近,将手臂往她肩膀上一压,好像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了她的身上。 距离已经没有了限制,所以他们的亲密毫无负担。 傅集思说:“你喝多了?” 陈感知回答没有,然后说:“这是我的原创。”
第36章 星期六, 店休一晚。对外宣传有人包场,对内说是老板请客。 嘉嘉用勺子轻敲玻璃杯,铛铛两下抓来大家的注意力。 她用名场面的台词开场:“今天我们之所以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 嘉嘉卖关子地拖延后半句。傅集思等不及, 问她什么。 “是为了庆祝我的二店, plus二号有人投资了!” 在场朋友不多,除了店内员工, 就只有相熟的几个人。傅集思在鼓掌的间隙里转头看向一左一右的两位男性, 实在不太理解,什么时候陈感知和姜仕淇也被划分到“朋友”属性当中了? 嘉嘉上半身仍然穿着她的小礼服, 下半身套着一条浅蓝色牛仔裤。学精英人士social摇晃酒杯走近时,好友傅集思不留情面地点破她:“你装啥呢。”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嘉嘉扬起脖子,优雅说道。 “现在晋升到哪一阶级了?嘉嘉老板。” “拜托,我有名也有姓的啦,”嘉嘉看她一眼, “以后请叫我褚总。我现在一跃跻身成功女企业家行列了。” 傅集思看她像在看脱口秀演员,于是转移话题, “投资人是哪位啊, 今天在场吗褚总。” 嘉嘉贴近, 朝她的左侧抬了抬下巴。不远处,姜仕淇正和陈感知围着一张等位的小圆桌在玩无聊的游戏。 傅集思惊叹:“陈……陈感知啊?” “你眼里就这么容不下姜仕淇吗?” 这下意外之感更甚。“啊?”傅集思把目光陈感知身上硬生生挪到了旁边的姜仕淇脸上, “他投资你?” 嘉嘉持续摇晃着酒杯里的香槟, 做作点头,“真的, 好集思,我就说吧, 他是顶配plus。” 傅集思推了她一把,把她从状态中拉出来。“怎么回事啊?” “他前段时间不是经常来吃饭吗,随便聊了几句,我说我的理想是把plus开遍H市,他不知道是醉了还是口嗨,说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嘉嘉回想那天情节,“我都当玩笑话过去了,谁知道他下一次过来直接带了商业计划书,说得头头是道,都把我给说进去了。” “然后你就答应了?” “我自然有我的考量啦。” 傅集思扶额,“你的考量是什么?和素不相识的人合作开店,你真不怕被卖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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