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扬书笑:“说些什么,我又不是走不动路,真不用。” 李穗苗赞同祁复礼的说法。 这个时间点,部分医生已经下班回家。郑歌春还在,她今天值班,要等到八点钟才会回家。如今刚吃过饭不久,她也并不介意为女儿的同学简单看一看。问了几个问题,又拿手电筒照了照眼睛,看了看舌头。 “没什么大问题,”郑歌春低头,刷刷刷地写,“注意休息和饮食规律,你现在主要是睡眠不足,精力跟不上。” 祁复礼很有礼貌地问:“请问严重吗?” 郑歌春抬头看他一眼,顿一顿,低头继续写:“不严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她在写给另外一个住院病人的住院事项,眼看他们要走,又叫住李穗苗,说是自己脖子疼,要女儿过来按按。 祁复礼和叶扬书一前一后走了,关上门,郑歌春才抓住李穗苗的手,低声问她,怎么和他们一块儿过来了? 李穗苗如实回答。 偶遇,顺便看一看。 “顺便看看叶扬书那孩子也行,”郑歌春说,“毕竟帮过你。” 李穗苗站着,轻柔地给妈妈捏着斜方肌的位置:“祁学长不行吗?” 郑歌春闭了闭眼睛:“他看起来很招女生喜欢,也很会骗小女生。” 李穗苗:“啊?” 郑歌春握住李穗苗的手,拉住她手腕,叹了口气:“其实你也到年龄了,那天我和你爸爸说话,你应该都听到了。” 李穗苗低头,看到妈妈发间若隐若现的银丝。 “妈妈不是很迂腐的人,你要是真谈恋爱,妈妈也很开心,也会祝福你,”郑歌春慢慢地说,“但是,苗苗呀,我们得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李穗苗顺从地坐在妈妈面前的椅子上。 “妈妈,”李穗苗问,“你现在想要什么?” ——之前会想要她考上好的大学,现在呢?希望她找到合适的工作?让妈妈在一些重男轻女的亲戚面前扬眉吐气?还是? 郑歌春笑了,眼角细纹堆起来,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妈妈只想你开开心心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郑歌春说,“我只想我的女儿幸福。” …… 幸福是否能与“想要的东西”挂钩? 幸福这个词语过于抽象,没有具体的定义。大众认知上的“幸福”,即到达某状态后的满足。 前提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李穗苗现在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清楚自己在开启一场并不输于少女暗恋的大冒险。 她并不祈求任何庇佑,她信任自己的头脑。 在十一假期结束的前两天,李穗苗终于从祁复礼那边得到确切的回答。 叶扬书会一块儿回去。 祁复礼也是。 这次是祁复礼开车。 祁邵陵在北京那边有新的房产,为的是方便祁妈妈去北京参加各种活动居住。祁复礼开的也是自家的车,不过不是上次那辆,又换一个,还是宝马,白色的。 他和叶扬书俩人轮流开车。 李穗苗走的时候是个中午,李天自要去隔壁市查档案,没时间送她。走之前和女儿反复确认过,李穗苗回答一模一样,都说是同学组织的返乡包车。 郑歌春也以为是这样。 李穗苗仍旧拖着自己那个26寸的大行李箱,祁复礼接上她,又去捎叶扬书。 据祁复礼说,叶扬书这几天状态不怎么好,他妈妈现在在医院中是重点观察人员。如果再表现出更严重的抑郁倾向,可能平时就离不开人了。 李穗苗抱着书包,吃惊:“是为什么抑郁呢?” 祁复礼叹气:“不清楚。” 过了一阵,他目视前方,说:“听了点猜测,说是警察经常来找老叶和她,她自己容易多想——可能一时想不开。” 李穗苗垂着眼睛。 后视镜中的她也是这样,眼皮下垂,遮盖眼神和视线,唯独露出一无所知的唇,一开一开,说着并不了解内情者的语言。 “怎么会呢?”李穗苗说,“平时被警察问话,害怕很正常,怎么会想不开呢?” “所以这猜测一定是假的,”祁复礼说,“阿姨和老叶都很本分。” “对了,”祁复礼借着后视镜看她,桃花眼弯弯,“等会儿我想让老叶开车,我能不能坐你旁边休息会?我有点累了。” 李穗苗说:“可以呀,这是你的车,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话音刚落,远远地看见叶扬书站在路边。他是很守时、严谨的人,宁可自己早到一会儿,夜绝不能让人多等。 叶扬书带了一个行李箱一个书包,祁复礼打开车门下车,和他一块儿研究怎么把东西更合理地摆放在后备箱中,研究中,叶扬书叫李穗苗的名字,让她下车,看看行李箱可不可以压在下面。 恰在此刻,祁复礼手机响,他微微皱眉,走开几步,去接电话。 李穗苗站在叶扬书旁边,一同俯身看后备箱,她个子稍矮一些,平视转脸,只能看到叶扬书的喉结。 他体脂率低。 喉结也很明显,颇大的一个。 尽管叶扬书肤色稍稍深一些,但却很干净细腻,令这衬衫衣领下的脖颈和喉结也如油画中的希腊神般动人。 现在,这喉结上挂了一滴汗。 今日太阳毒辣,他应当已经等了很久。 “李穗苗,”叶扬书没有看她,只垂眼,低声问,“你是不是需要我?” 李穗苗听清了,但没有立刻洞察他的意图:“什么?” “我说,”他仍垂着眼,“你是不是需要借助我,来追求复礼?”
第40章 利用·分享 小麦穗。 我知你打算做什么。 但没关系。 我可以对此视而不见。 朋友是为了达到目的而不在乎过程的人。在察觉到不能完整地独享胜利果实的时刻,他甚至会考虑分享—— 喔,我不是。 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笑容不再毫无芥蒂,也能察觉到你打算利用我。 这个认知令我感觉到痛苦,因为我似乎没有为你提起过,之前的我如何对待想要利用我的父亲。 他有着极大的天真,天真到以为自己能够功成名退。 对了,他也是不愿和人分享胜利成果的性格。 这点恶劣的独占欲,他和我一样。 在他还没有因为醉酒而失去第一份体面工作的时刻,他提出一个绝妙的点子,那个点子令他当时所在的团队销售业绩大幅度增长。彼时他的搭档,也就是后来的科长,十分欣赏他,并主动将这个方法分享给其他的团队成员。 这种分享令我的父亲大为不满。 听说后来那个科长因为误饮了高浓度的工业酒精而双目失明。 喔,说这些,并不是要表示我的父亲害了那个科长。毕竟当时的调查结果显示是个意外,对方误喝工业酒精的那天晚上,我父亲没有去参加那场聚餐,而是因为发烧在医院中挂水。 我只是想告诉你,在得知对方失明后,我父亲放下电话听筒,哈哈大笑,难得地提出,给我和妈妈各买两件好看的新衣服。 他不会和人分享。 即使那个科长曾是他的好友,但在贴身利益之前,什么友情,似乎都渐渐地变得无足轻重,不值得一提。 这可真是令人难过的事情。 就像父亲和朋友的父亲是发小,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也会在后面因为利益而分道扬镳。 我必须说一句,朋友的父亲并不是什么伟岸正直的人。 他同样懦弱,懦弱到很多时刻都在压抑自己的欲望,也懦弱到会被父亲“牵着鼻子”走。 你问我是怎么知道呢? 因为我听过他们的争吵。 争吵内容? 喔,我没有对其他人提起过,但如果你想听,我很乐意告诉你,小麦穗。 那是在车祸发生之前。 父亲的朋友和父亲一同吃饭,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不爽。对方在看到我后选择了结账离开,似乎不想让我听到更多的消息,而在半小时后,父亲给他打去电话,继续争吵。 父亲的耳朵有些不够灵敏了,手机的声音很大,我不得已,听了很多。 我听父亲骂对方妇人之仁,骂他儿女情长成不了大气候,还说他—— “都已经要来钱了,她也知道你参与了勒索,你觉得她还会和你在一起?醒醒吧,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痴情种?看看你家里的老婆孩子,你觉得你连轨都出了还算什么好男人?” “我就是看不惯一个娘们骑在我们脖子上作威作福,她除了会张开腿挨X还能做什么?”父亲冷笑,“一次性榨干了,还是原来的计划,我只要钱,你要权。咱们俩互不想干,反正拿到钱我就远走高飞,保证离你们远远的。” 那个时候的我真希望父亲能够远走高飞。 我那时便知,世界上并不存在坚固不摧的友谊。 只有利益。 你赞同吗? 小麦穗? 小人因利益而团结,也会因利益而分开。 我是说——我们都不是高尚的君子。 就像朋友曾劝诫我去放下对父亲的仇恨,但在涉及到他自身利益时,他也再不提原谅的话。 人都是自私的。 人的胃口也是越来越大。 “欲壑难填”。 我记得你有篇作文被当作范文印刷,你写那个“欲”字很美,“壑”这个字也很工整,工整干净到,好似不会掺杂任何的欲望,干净的像你只是单纯地写两个有着贬义的字。 我不是。 我试着描摹你的笔迹,却只得到两个黝黑的、充满肮脏欲望的黑洞。 我是能将你拉下、吞下、完全包裹的黑洞 笑。 是不是感觉这个形容有一些恶心? 那换一个,我有时会想做你婴儿时期的襁褓,做你童年时期的学步车,七八岁时的小床,少年时期的书包,我想做你上早读课时偷偷压在语文课本下的小说,想做你晚上入睡前放在枕边的日记。 我想要进入你的梦里,做一条黑色的、拥有无数触手的黑色章鱼,我将用我所有的肢体竭尽全力地挽留你,困住你,拉住你,将你妥帖地包裹着放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近到你只要一伸手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它捏碎——近到,我能狂喜着、小心翼翼地用我肮脏的、丑陋的、布满粘液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你,仓皇不安地观察你。 我想用刀戳穿其他妄图觊觎你的眼睛,咬断所有想要伸向你的爪牙。 你属于我,我那肮脏的、不值一提的心也属于你。 小麦穗。 李穗苗。 我嫉妒你的父亲,嫉妒他拥有你自然而然的仰慕;我妒忌你的母亲,妒忌她的身体能够孕育你。我不想再去羡慕你的“伴侣”,对于他,我大约只剩下仇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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