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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中介公司和房东的面，戚晚没有否认，直到事后才对余钺说：“真是谢谢你。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如果以后有什么事，他们要我联系做刑警的男朋友帮忙解决，我要不要答应啊？” 余钺笑着解释：“那你就告诉他们，如果涉及犯罪行为，在这个片区内，在派出所立案之后一定会按照程序调查。就算直接找你‘男朋友’，也要走这一套程序，要根据职权划分交给负责的同事，未必是我来处理。” 这之后，余钺又花了一些时间跟戚晚科普注意事项，比如如果遇到流氓遭遇侵犯该怎么办，如果和邻居产生摩擦，或是物业管理不当该怎么办，如果是某些服务行业，比如美容美发健身房要求办卡，有捐款跑路的风险又该怎么办等等。 这大部分事都不属于刑警管辖范畴，但余钺每一条都举了例子，教戚晚如何灵活运用，什么时候打什么样的热线电话，找什么部门来处理。 戚晚听得认真仔细，还说感觉自己白活了，什么都不知道。 余钺安慰她说，不只是她不懂，大部分老百姓都不知道，往往是出了事以后才被迫了解。 就这样一来一回，戚晚有事便来问余钺，余钺总是耐心解答。 有时候戚晚几天不吭声，一个消息都没有，余钺还会主动问她近况。 时日长了，连邻居都知道戚晚的“男朋友”是刑警，房东和戚晚聊天，还会问起，戚晚也渐渐习惯了有个“男朋友”在身边。 直到某一天，余钺当面问出他早该说破的那句话：“我一直都没有交女朋友，你也没有男朋友，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之间可能发展一下？” 戚晚懵了很久。 余钺看得出来她有同样的感觉，却因为某些原因而犹豫。 果然，戚晚提到自己的病，她说这会遗传。 余钺说，不是一定会遗传，只是有一定概率，而且激发这个病还有很多环境因素。再说现在考虑这些不觉得太早了么？ 戚晚又沉默了许久，回避他的眼神。 余钺观察着她，忽然生出某种直觉，戚晚的犹豫可能不只是因为病。 但这样的直觉只是一闪而逝。 那天之后，戚晚并没有给出清晰地答复，余钺也说给她时间考虑。 然而有些事，有没有答复都是一样的，它依然会朝某个方向推动。感情就是这样，在某些情况下，不拒绝就是同意。 戚晚没有因此疏远余钺，他们依然保持着联系，比朋友更亲密。 从余钺送戚晚回家，到戚晚请他进去喝水，到第一次发生肢体接触，到第一次拥抱、亲吻，口头上的答应已经不再重要。 几年之后余钺再回忆起这段，心里也生出过一些疑问。 其中一条就是，除了情感之外，令戚晚接受他的原因，会不会也包括他是刑警的身份？透过他，她可以更了解“犯罪”和“罪犯”，更了解自己。就像有些犯人会主动学习研究刑法一样。 这是利用么？ 余钺不这样认为，他想这更像是一种本能。 有些吸引是注定的，不管它最初的起因是什么。 …… 再后来，余钺接受了内部处分，表面上并没有直接点名，文字上描述的也比较模糊，避重就轻。 上面念他有工作能力，予以保留，只见他从一线调离，去档案室做文职。 他的工作调任，据说在下达之前，内部也产生过激烈讨论。 一方认为他在戚晚这个案子里存在巨大瑕疵，必须处理，另一方则认为，人无完人，他已经在自己的职权之内尽最大努力了，还提供了很多线索和证据，这种事决不能一刀切，要酌情而定。 调去做最无害，且最没有机会滥用职权的档案室，已经是最好的处理。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没有重大立功表现，他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而在档案室，基本上是不可能有立功机会的。 余钺对此毫无异议，直到案件了结之后，戚晚被送去强制治疗，江进又来找了他一次。 这一次，江进问的是“安闲之死”。 余钺竟然不觉得意外。 江进问得也很直接：“你提供了那么多线索，包括戚晚在家里发病，你如何控制她，如何遵照医嘱去照顾她，还有她说的那些梦话，那些胡言乱语，唯独就是没有提过她妈妈安闲。这件事对她的刺激非常大，她是因此才住院的。这么重要的事，她发病时居然一句都没提过。到底是她没有提，还是你选择性‘忽略’了？” 余钺和江进对视许久，十分坦然，然后说：“我可以肯定告诉你，就我的分析来看，安闲是自杀的。” 江进当然不会质疑余钺对自杀的定义有偏差，他只问：“你确定不是她在诱导你的认定？” 余钺：“我确定。” 江进又问：“那么，戚晚在这里面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你不要告诉我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参与。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选择‘袖手旁观’，‘见死不救’，这就等于杀人。” 余钺当然清楚法律的界定：“我所知道的故事版本，是戚晚发病时透露的，我无法辨别其中的真实性，这一点你也做不到。” 江进：“这件事存在太多疑点，不符合立案调查的程序。我来只是我个人想求个明白，你可以放心讲。” 余钺点点头，他之所以之前选择沉默，就是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专案小组的判断。 从法律层面说，就算安闲的死戚晚需要负责任，走完程序最终的判决也会和现在一样，依然是强制治疗。而从事实层面来讲，疑罪从无，通过一个精神病患者发病时的胡言乱语去立案调查十年前的旧事，人证物证全无，根本没有调查立足点，哪怕勉勉强强送去检察院，也会被批回来。 余钺整理了一下语言，用一种非常冷静的语气说：“首先你要知道一个概念，抑郁症这个群体大多数人是无法自救的。他们没有自暴自弃，一直都在主动对抗，但越是对抗就越会加强痛苦。严重的人治疗一定要持续，要有家属看管陪伴，决不能中断治疗，间歇性的也不行。只有当患者达到一个平衡期，形成长时间的稳定才能减药，直至停药。反过来，如果没有达到效果就贸然中断治疗，或是在此期间受到外界的重大刺激，这时候病人的病程就会急转直下——‘死亡’就在瞬间。” 作者有话说： 红包继续
第217章 Chapter 7 ◎余钺◎ 后续， 番外，“如果”版本 Chapter 7 余钺站在患者“家属”的角度上给江进讲了他对抑郁症的看法，那不是社会上一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所谓的“你这病就是闲的”， 更加不是“你就是想太多了”可以概括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 在网络上如果你完整看完一段视频或者一篇文字，你没有选择“不感兴趣”或者是直接划过， 那么在AI判定这就是切合你口味的东西， 在以后就会不间断地给你推送。哪怕你换一个网络平台，你依然有更高概率刷到类似的东西。 如果是情绪焦虑且有躁郁倾向的人，他完整看完的内容一定是切合当时情绪的，那么以后就会继续刷到，无形中加大压力，令他产生某种“社会就是这样”的错觉。 你每天都在对抗压力， 即便有“大禹治水”的例子摆在面前， 告诉你治水不能堵要靠疏导， 你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只能与如同洪水一般的压力和时高时低的情绪对抗着。你希望它们听你的话， 因为你才是本我， 才是这具身体的灵魂主宰。然而事实就是， 你越对抗越沮丧。 余钺说，他只要看到戚晚每一天都在“积极”工作，他就会知道她现在没事， 起码达到了自身的平衡自洽，不至于犯病。 因为抑郁症患者最大的表现就是“什么都不想干”， 但那不是因为懒惰， 而是已经将全部精力拿去自我对抗了， 并在这种对抗中不断地自我否定， 产生大量负面消极的垃圾情绪，摆脱不掉反省、反思、反刍这样的循环。 而这种病最大的难点就在于成分复杂，有人分裂、焦虑并存，真到了病程中期，医生开药也会感到为难，因为有的药副作用真的很大，怕因此引发其它问题。 戚晚的发病规律余钺也有过总结，大概是在比较“闲”的时候，就是当一个小说连载结束，还没有开始写下一本小说，这段时间她的作息会变乱，除了看书看剧之外她会无所事事，她有很多精力不知道向什么地方投放，很容易就陷入一些恶性循环当中。 戚晚会与他讨论剧情和人物，他尽量配合，并且在这个期间多加鼓励，帮助她尽快投入到下一个“小说世界”里。 戚晚说，这就像是自己穿书了一样，比真实世界更加游刃有余，这个世界也很复杂，但她是了解的，所以她不慌张不害怕，她知道等在前面的是什么，哪怕结局是BE她也做好了准备。 中间有那么一年，戚晚面临了严重的卡文，几乎是一周更新一章，而且还得了重感冒，身体垮了，精神透支了，整宿整宿地失眠，什么都不想做。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余钺请了大假陪她，并通过她在病中的呓语拼凑出安闲的死。 安闲的死和张大丰的“下落不明”脱不了干系，那也是戚晚第一次见到安闲那样发疯。 安闲冲到警局报案，她说她知道张大丰遇害了，但当警方问她依据时，她又说不出来。站在警方角度，根本不可能立案，只能劝她回家等消息，他们会尽力找人。可这在安闲看来，就是推脱，就是求救无门。更极端的想法就是，警方不作为，警方在阻挠，警方在和她对着干。 安闲几次三番跑到警局，都是戚晚将她带回家的。 戚晚也和警方透露了安闲的病，警方一听，就更加相信这是安闲犯了妄想症。 送院治疗需要监护人签字同意，子女也是可以做父母的监护人的，如果父母是精神病患者，证实无民事行为能力。但这里面不包括未成年人，也就是说当时的戚晚还不能送安闲住院治疗。 别说住院治疗了，就是带安闲去医院找李大夫看诊拿药，重新做化验，出单子，诊断病情，换药，加药，这一整套流程下来安闲都非常不配合。 安闲一度性情大变，连看了多年的李大夫都要被她指着鼻子教训，李大夫也很为难。 有一些副作用比较大的精神类药物，有这样一种特性，它们见效会比较慢，需要一个过程。而在这个过程里，病人刚开始服药并不会感到好转，病情看似也没有得到控制，反而还因为身体正在适应药物，而出现不良反应，导致情绪更差。 一些没有耐性且身旁没有家属严格看管的病人，就会自暴自弃，骂骂咧咧地停药，觉得那是庸医，这药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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