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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症是比较宽泛的范围，表现形式也不一样，因人而异，有的人是分裂，有的人是焦躁、焦虑，有的人是双相情感障碍，有的人是强迫倾向。而且虽然医学上说没有百分之百的遗传，现实中依然有大量案例指出，它的家族遗传特征。 或许是因为余钺在处理的案件中接触过间歇性精神分裂患者导致的刑事案件，又或许是时不时想起戚晚，余钺开始有意无意的了解这个方面。 直到某一天，余钺再度遇见戚晚。 那真是一次偶然，但也有余钺自己的推波助澜。 医院里因医患关系紧张，发生流血事件，余钺和几位同事一起出警，又要安抚现场，又要控制冲突，还要调取监控，和当时在场的目击者包括患者和医生护士了解情况。 戚晚那天是去拿药的——很多设置精神专科的医院，每周都要开出大量的精神类药物，这种情况大多发生在医疗条件比较发达的大城市。尤其是这二十年心理病爆炸式增长。 余钺还记得小时候，周围的人对这个词都感到很陌生，患病的家属也会觉得丢脸，大家都不了解，就简单粗暴的将此定义为“疯子”。 后来这些年，越来越多的例子出现，它不再遥远，不再只出现在“听说”中，可能会发生在亲朋身上，也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有的人会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你就是太敏感了，你就是想太多了”，“你也有点矫情，至于吗”。 而有的人则清楚地意识到，病变已经开始了。 余钺开始很意外在这里遇到戚晚，在录完口供之后，他问戚晚还记不记得他。 戚晚没有丝毫惊讶，只点头说：“记得，你是余钺。” 余钺：“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了。” 戚晚：“怎么会。”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余钺看着戚晚收起手机的动作，看着她一切如常的表情，无需多问他就已经预感，或者说是对她的表现有了一番解读——戚晚不会主动联系他，他会成为她手机里一个“永远沉默”的对话框。 余钺结束工作之后，看了眼戚晚的朋友圈，发现她什么都没有发过。 他想了几天，终于主动在对话框里留言，以还需要再问几个问题为由，约戚晚来分局一趟，如果不方便，外面见也可以。 戚晚没有推脱，她主动到分局找他。 一般情况下，普通人都不会愿意拿出时间去警局提供线索，有的人是因为生活忙碌，懒得去，有的人是因为“这事与我无关，我干嘛多管闲事”的心理，还有人是因为迷信，觉得生不入公门，我尊法守法干嘛去“衙门”，煞气太重。 戚晚非常配合余钺的工作，余钺也没有耽误她太多时间，问完之后便随口聊起学校，聊起这几年的生活。 就他所知，戚晚现在一个人生活，和同学们也没有联系。 戚晚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因在她印象中，余钺不是个大嘴巴，她对他有一点信赖和好感，如今他穿着警队制服，又令这种感觉加强了。 戚晚十分放松，和余钺聊了十几分钟，直到余钺说自己快下班了，要不要一起在附近吃个饭。 那一瞬间，戚晚的笑容收了一些，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有着好奇，也有疑问。 她一定是在奇怪，这是邀请吗，也一定感受到自他发出的某种信号。 然后，她点了点头。 …… 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开始可以很简单，有时候并不需要多么迂回试探。 在余钺和戚晚保持了一个阶段的“饭友”关系之后，戚晚也从他这几年的想象和分析中变得越发真实具象。 大部分时候她都是贴切的，她比他以为的还要敏感，对外界的信息捕捉得非常精准到位，而且是被动捕捉。 敏感的人每天接收到的社会信息会比钝感的人要庞大的多，如果大脑消化负荷不了，就会出现内耗，就像是吃多了撑坏胃进而想吐，引起胃炎，或者是电脑CPU过热自动关机。 余钺注意到戚晚是在有意的逃避这些庞大的信息，她应该知道自己有这个问题，而且无法负荷。 她的逃避是有效的，在和余钺聊天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表达出来，说不希望想太多了，人还是少一点社交，信息做减法比较轻松。 余钺不禁想到戚晚的经历，想到她母亲安闲。 外界信息她是可以逃避，做减法，可是家人得了这种病，带给她的压力如何逃避呢，她只能处在被动承受的境地，除了处理母亲的情绪，还要处理自己主观情绪的折射。 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是叠了双重Buff的攻击。 除此之外，余钺还在聊天中发现戚晚是个非常清醒的人。 她并没有避讳自己的病，对于自身的感觉，对于外界的人事物，她会主动去了解，去分析，去求证。 他们会聊起一些社会上的事，余钺会尽量避免提到某些案件的当事人，戚晚会很快给出反馈，与他讨论。 他们都在从自身的生活和工作经验角度抒发自己的看法，交换意见。一段时间后，戚晚的好奇心被逐渐激发出来，变成了她向他提问，次数逐渐变多，有时候是见面，有时候是在聊天软件里。 戚晚知道他工作忙，大多时候不会立刻回复信息，她也不会说一些可回可不回的话，通常都会组织好语言，集中发一两段话，言简意赅。如果是长篇大论，大多包含了她自己的分析。等余钺空闲时回复她，她便抓紧时间沟通。 余钺知道她在写作，也知道自己的观点多少影响到她对人物的理解和刻画。 她也提到过自己的职业困境，觉得现在写的东西没有意思，缺乏动力。 她是真诚发问，余钺也是真的为她考虑，并站在客观角度上分析说：“你对人物捕捉得很精准，但角度和实下的网文环境有出入。网文还是更虚幻一些，不太真实，yy居多。” Yy这个词还是戚晚给他科普的。 余钺问：“有没有想过尝试从这个思路出发，将你更擅长的东西表现出来？” 戚晚为此思考了好几天，几天后突然蹦出来说：“我有一个故事灵感，我先写一个开头，你能帮我看看吗？但你不要跟我讨论细节，揪我的问题，我会觉得很社死。你只要跟我说好还是不好，直接告诉我，我就懂了。” 余钺答应之后，戚晚很快发来一万字的文档。 余钺因为要处理工作，抽空看了几眼，却没有按照约定那样回答，而是问：“后面呢？” 戚晚发来几个感叹号，追问：“你想看后面是吗，有吸引到你吗？” 虽然只有一万字，但是悬念十足，看得出来是悬疑题材，人物特点也比较突出。 余钺说：“我已经有点判断了，我想知道你后面的设计，和我的预想是否符合。” 戚晚问：“你的判断是不是就像我追剧一样，我一边追一边猜人物命运，猜凶手是谁。如果猜中了，过程也没有令人意想不到的走向，我就会觉得索然无味。但如果没猜中，过程虽然让人意外但能自洽，我就觉得比较惊喜？” 余钺：“差不多吧。我不知道你的读者会怎么看，我个人很想知道后续。” 余钺很少直白地鼓励她，他的表达是真诚的，但就是这样真诚直接的回答反而成了一种强有力的鼓励。 戚晚的生活圈子已经窄成了一条线，除了余钺她没有朋友，不管是生活里还是网络上，她的生活日常就是码字、看书、吃药。 事实上，余钺和戚晚的关系已经形成某种“畸形”，两人对此也有意识，却没有一方试图改变或者抽离。 这就有点像是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旦篮子掉在地上，会集体“完蛋”的道理一样。 余钺成了戚晚在真实世界中的唯一支点，她对他越信赖，就会将自己的情感和情绪更多地向他倾斜。 余钺对此有感觉，却没有与她保持距离。 他的交友圈也不算宽，主要是因为工作关系，要保持待命，经常加班，没什么机会和家人相处，更不要说交友了。 按照队友的话说，他和同事的相处都比老婆多，他都好几天没回家了。 还有队友说，女朋友已经有意见了，觉得和当警察的谈恋爱太累了，真遇到什么事他又不可能赶过来，还不如找个普通人有安全感。 戚晚倒是没有抱怨，从不问他为什么消息回这么晚，无论他多晚回复，她都视为正常。 她似乎很喜欢一个人待着，人多了反而不习惯。现在网络发达了，自由职业可以通过网络实现，这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放，也是一种“保护”。 余钺思考了很久，决定捅破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 那天他和戚晚在外面吃完饭，他送戚晚到小区口，正想提议说送她到家门口时，戚晚便先一步提出同样的要求。 戚晚说：“前几天我去买东西，回来发现有个男的跟着我，还是小区里的一个阿姨提醒我的。你能陪我进小区吗？” 余钺没有露出情绪，观察着四周，边走边问细节。 戚晚说她当时是一边走一边想事情，没有穿着暴露，路上也没有和人接触，她就是正常走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盯上。 而这一点余钺是有经验的，对于尾随者，他们的目标通常放在看上去比较好下手的群体上，而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干练、犀利的女性。比如长发，穿裙子，走路慢，心不在焉，看上去运动细胞不发达，柔弱，力气不大，等等。 这一路走来，余钺发现小区内的监控设施不够完善，有很长一段路处于昏暗中，还有许多死角。 余钺嘱咐了几句，让戚晚出行尽量选择人多的时间，监控照不到的地方不要去，上楼下楼注意一下身后有没有人，单身居住要警惕各种诱导她开门的“陷阱”等等。 这之后余钺又通知了派出所的同事，在新一期的加强防范教育中，多科普一些注意事项，让街道、居委会一定要多往下传达。 后来某个白天，戚晚在家赶稿，有人敲门。 戚晚透过猫眼问对方有什么事，对方说是楼上的邻居，户型和她家里一样，想进来看看，接着又说了一些听上去蹩脚不合理的借口。 戚晚果断拒绝，事后和余钺念叨了一嘴。 余钺将戚晚提供的猫眼照片交给派出所同事，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 这件事发生后没多久，小区里有两户人家被人入户盗窃，幸好人没事。 戚晚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刺激得晚上不敢睡觉，而有精神病的人恰恰需要保持正常作息，她思来想去便决定搬家。 余钺便利用两天休假，陪戚晚看房子，签合同，并适时透露自己刑警的身份，而戚晚是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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