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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方家开始拓展医疗领域，越是有权有钱的人，越是注重身体健康， 医院就是最重要的暗处关系网。 他每天治疗的都是圈子里的顶层人物， 继而从中分辨出能给方家带来好处的合作对象。 某一天。 医院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简一。 被晏凌白抱在怀里，发着高烧，手部流血不止， 昏睡中也不舒服地皱着眉头。 他给人处理好伤口， 期间也从晏凌白口中对小姑娘有了初步了解。 在他眼里，人和东西只分两类， 有价值的，没有价值的。 简一最开始就归属于没有价值的那类。 他无需在意。 甚至在晏凌白打算养着这个弱小的小姑娘时，他还淡笑着说：“如果我是你，给个房子住着，再派个人照顾就可以了，绝对不会揽这个麻烦。” 晏凌白翻着简一的体检报告，扫来一眼，没对他的处理方式表达不满，只懒洋洋地否认：“她不是麻烦。” 他扶了下眼镜，笑而不语。 他本身就是冷情冷性的人，天生没什么浓烈的情感，整个方家都是这样，从皮到心都是黑的。 让他去养一个毫无价值的小姑娘，根本不可能。 或许从那时起，他和晏凌白的结局就注定不同。 后来晏凌白开始调理简一的身体，定时带着她来医院做检查。 他看着晏凌白一点点把简一放在心上，简一慢慢开始依赖信任晏凌白，曾经脆弱敏感的小姑娘在晏凌白的娇养下，渐渐变得自信明媚。 两人都处于喜欢而不自知的状态，他乐得看戏，也不点破。 直到晏凌白车祸失忆，记忆回到了十年前，他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简一。 看望完晏凌白，他在走廊里遇到了和一年前判若两人的简一，思及晏凌白对简一的看重，和作为一个医生的责任，他还是提醒了句简一记得定期复查。 小姑娘听到复查两个字，眼尾立刻耷拉下来，原以为不用检查的侥幸破碎，神色变得无奈。 方子聿突然体会到晏凌白经常逗人的乐趣，几不可查地勾了下唇。 检查那天，简一是一个人来的，按照之前几次的经验，做了几个项目的检查，下午出结果后，来办公室找他看报告。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没有晏凌白在场的状态下独处，他能感觉到简一的不自在。 连做了十多个小时的手术，他的胃开始不舒服，头也疼，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强撑着看完简一的报告，她的身体已经没有问题。 “各项指标都达到了正常值，以后可以不用来医院复查了。”他声音很淡地说。 简一眼睛一亮，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方子聿扫了她一眼，站起身，瘦长手指解开白大褂的扣子，单穿一件黑色衬衫，拎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朝着门口走。 许是得知以后不用再来医院了，小姑娘心情不错，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办公室，高马尾落在脑后一晃一晃地，主动搭话：“方医生，你要下班了吗？” 方子聿摁下电梯的下行键，嗯了声。 两人进了电梯，简一不再说话，方子聿也沉默地站在她一步远的地方。 胃部的绞痛越来越严重，他手掌摁了下，这个状态没办法开车，他目光落在简一身上，鬼使神差地开口：“会开车吗？” 简一愣了下，下意识点点头。 方子聿把车钥匙扔进她怀里，嗓音有些哑：“那麻烦你送我回去。” 他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简一也看出来了，没拒绝，接过车钥匙，跟着他走到车前，打开驾驶座的门。 方子聿坐到副驾驶，调整了座椅位置，往后靠，额头的黑发已经被冷汗浸湿，闭着眼说了个地址。 简一轻声询问他：“方医生，你真的没事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点药啊？” 方子聿掀起眼皮，笑着回答，镜片后的眸子却并无笑意：“胃疼，死不了。” 简一不再说话了，安静地开着车。 傍晚的夕阳落进车内，碎金浮动，方子聿指尖抵着额头，又问了遍之前问过的问题。 “晏凌白忘了你，你就不难过吗？” 简一想了想，说：“难过肯定是难过的，但只要他没有生命危险就好了，至于忘了我......没关系，我可以把我们之间的事重新告诉他，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方子聿盯着小姑娘精致的侧脸，她神色认真，是真的这么想的。 他只觉得简一天真，记忆是最不可控的，她有可能彻底失去晏凌白。 但他又有些羡慕。 羡慕她和晏凌白之间这么纯粹的感情。 他也谈过几段恋爱，在他看来，恋爱也是一种手段，为权为势，为钱为样貌，目的各不相同。 唯独没有如此干净，不夹杂任何利益算计的。 之后一路无言。 简一送他到楼下，停好车，然后打开车门离开。 微暖的风顺着车门打开的缝隙飘进来，很快被空调的凉气湮灭，安静的车厢剩下他一人，仿佛刚才少女的存在是错觉。 方子聿摁着胃部缓了缓，慢慢坐起身。 “咔哒”一声，驾驶座的门突然又被从外打开了，他侧头看去，简一不知为何又回来了。 空旷无人的露天停车场内，少女弯腰探头，她一只手放在车顶，一手拎着个小袋子，背后是大片橘红色的晚霞，风将她身上的香味吹过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弯起，语调清甜温柔。 “我买了些胃药，还有一瓶温牛奶，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吧，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很小的一件事，很普通的一个场景，不知道为什么，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记了好多年。 去而复返的少女，干净纯粹的气质，精致无瑕的长相，还有真心实意的关心，交织成了一束光，照进了他布满算计的世界中。 方子聿在和简一对视时，在浮华俗世中沉沦了二十七年，那颗荒芜的心突然感受到了生命力的跳动。 他从未真正体会过情与爱的滋味。 可感情来临时，他却准确分辨了出来。 第63章 番外完 方子聿是一个极度清醒又克制的人。 他始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感情不过是个调剂品，是生活中的一粒尘埃。 他一向不喜欢投入太多精力。 动心在一刹那，但清醒的速度更快。 他打开温牛奶的盖子， 吃了一片药， 苦涩的药味被奶香味冲淡，划过喉咙， 直达绞痛抽搐的胃部，慢慢缓解不适。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夕阳沉没， 黑暗渐渐侵蚀了整个车里，蔓延到他身上，细边眼镜后的眸子早已无波无澜， 薄凉又冷漠。 等胃部舒服了些， 他打开车门下车，随手把袋子里剩余的胃药和牛奶扔到了垃圾桶里。 他是想拥有简一的。 但这种感觉没有强烈到让他可以不顾一切， 和为了她打破这么多年理念的地步。 直到花林镇发生泥石流。 晏凌白打电话告诉他简一也在， 让他派一支医疗队跟随时， 他迅速拟定了名单，顺便给他大哥打电话，帮忙打点。 挂断电话， 他坐在办公室里， 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少女那天去而复返的样子。 他猛地站起身，拎起外套， 追上即将出发的医疗队， 一同去往花林镇。 他讨厌这种不受控的感觉，所以当时的他给了自己一个理由。 简一是他的病人， 作为医生，他应该对她负责。 冠冕堂皇又掩耳盗铃的理由。 甚至在晏凌白询问他为什么亲自来时，他根本无法说出口，胡诌了一个没有参加过救援，想要体会一下的借口。 他没什么朋友。 晏凌白和靳南礼，算是唯二两个他短暂抛却方家二公子的身份，用只是方子聿身份结交的人。 最初的相识，确实有算计的成分，这些年，利益绑定，各项合作互利互惠。 说单纯，却也不单纯。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他们本身就是家族利益的衍生物，深处在那个世界，他们早已经体会不到普通的感情是什么了。 避开晏凌白探究的视线，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是对兄弟女人有好感的愧疚和心虚？还是对晏凌白没有保护好简一的责怪？抑或是担心自己的心思被发现，晏方两家的合作取消，会造成多少损失？ 很复杂。 他不清楚。 但他清楚自己对简一的感情比他以为的要深。 后来在门外听见简一和陆棠的谈话，听着少女说和他不熟，笑意吟吟地把他推荐给另一个对他有好感的人，他心里蓦地感到一阵生气、不舒服和......疼痛。 几乎难以自控。 冷风细雨中，他抽出根烟点燃，眸色深沉，他缓缓呼出口青白色烟雾，想，他好像要完了。 原来爱而不得，是真的让人很难过的，也是真的无法控制的。 要不要抢过来呢？ 他倚在墙上想，兄弟反目如何？反正他又不是什么好人。损失惨重又如何？他手中的权柄足够在短短时间内找到新的合作对象。 在门外的几分钟，他想了很多，内心的卑劣阴暗心思在见到简一，却尽数消失。 她喜欢的人不是他。 要是把她抢过来，她会难过的。 “你想让她哭吗？” 方子聿在心里反问自己，然后回答不舍得。 他竟也会不舍得。 而在晏凌白出现给简一上药时，他看着简一毫不掩饰的依赖和喜欢眼神，陡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喜欢的是现在自信明媚的简一，是被晏凌白一点点宠大的简一。 而不是曾经那个脆弱又敏感的小姑娘。 他甚至当初还说简一是个麻烦，他从不揽麻烦。 可晏凌白喜欢全部的简一。 而他从一开始就没了资格。 多可笑。 ...... 回到京市，他彻底将心思埋入心底，看着晏凌白和简一暧昧拉扯，甚至在两人吵架时笑着劝和。 酒吧里，靳南礼问他：“我记得你很少多管闲事。” 他晃着酒杯，笑而不语，细边眼镜反光，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是啊，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但总得让小姑娘如愿以偿吧。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他拿过来一看，是陆棠发来的消息。 他的联系方式，还是简一给陆棠的。 从花林镇回京市的第二天，简一被晏凌白带来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他翻看报告时，小姑娘用手撑着下巴，一边被晏凌白投喂水果，一边笑眯眯地询问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陆棠，说陆棠想对他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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