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称呼,许言之脸色瞬间变了。 程雾宜敏感地察觉出来,只抿了抿唇。 许言之给张妈使了个眼色,张妈握着程雾宜的手,没有半点含糊,立刻就朝她跪了下去。 “阿雾,好孩子,你相信张妈。我真不知道那人泼的是热水,太太只叫我找人,我真没想到他居然这样做。要是我知道,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画是许言之求景丰买的,人是许言之让张妈找的。那老头要朝那油画泼水的时候,也和程雾宜对了好几遍眼神。 一切的一切,程雾宜早就知道。 见程雾宜没什么反应,许言之又打骂了张妈几句,对程雾宜说:“阿雾,我恨不得那汤是泼在我身上。你知道吗?那汤泼在你身上,简直比泼在我自己身上都痛。” 少女努着唇,半晌没说话,最后只扶了张妈起来。 女孩躺在客房的床上,露出整张背来。 她肩胛骨很突出,凉药敷在肌肤上,她就疼得一直在抽动。 “妈……阿姨。”头埋在枕头里,少女的声音闷闷地,“当时你离开岷安的时候,为什么不带我走?” 许言之一愣,抹药的手法更轻柔了一些:“怎么不想,我当然想带你走,但是当时……你知道的……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 程雾宜乖巧地点点头。 其实,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 她只能强迫让自己相信。 换药的过程不长,程雾宜乖巧地穿好衣服。 “阿姨,你这些年过得好吗?景伯伯,他不会也打你吧。” 许言之一愣,接着捏捏程雾宜的脸:“想什么呢阿雾,老景是体面人。” 程雾宜努努嘴:“那就好。” 只要妈妈幸福就好。 程雾宜想。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景家年夜饭开席。 景丰开口,叫程雾宜也留下来吃饭。 “老景你好心也有个限度。”许言之嗔怪道,“阿雾人家肯定要和她自己的家人一起吃啊,叫她留下来是几个意思?” 程雾宜点头,附和着说是。 是啊,叫她留下来是几个意思。 景丰笑:“确实,那倒是我考虑不周了。” 话音未落,大门那里传来响动。 景峥走进来,打了声招呼,就坐下来换鞋。 “少爷回来了。”仆人大喊着。 “去喊老太太起床,就说小峥回来了。”许言之吩咐,说着就走向门廊,弯腰亲自给景峥拿拖鞋。 过年这个节点,更何况等下奶奶也在场,景峥一向场面工夫做得漂亮完美。 “谢谢妈。”他连忙说。 景丰叫道:“景峥,来见客人。” 景峥抬头,看见程雾宜的那一秒,立刻换了个表情。 许言之内心窃喜,连忙对景丰道:“小峥认识阿雾的,两个人一个班的。” “我来换药,就要走了。”程雾宜连忙说,“我爸爸还在家里等我。” 一听这个,景峥便也不留她,只是将换好的鞋又重新穿上了:“我送你。” “不用了。”程雾宜赶紧说。 正好楼上传来响动,应该是景峥奶奶下了楼。 “你奶奶还等你呢。”女生说着,迅速换好了鞋,出了大门。 大门缓缓关上的那刻,里面的欢声笑语就这么不受控制地钻进程雾宜耳里—— “儿子,快来妈妈给你亲手做了什么菜,手切鸡,白灼虾,还有通菜……我知道你不爱吃姜……” 嘭地一声,大门彻底关上。 程雾宜扭头。 寒风刺骨。 少女裹紧了身上毛衣外套,就这么迎着风走。 一直走回家,客厅的桌上还放着中午程雾宜没吃完的两盘菜,她走得太急,其实并没有吃太多。 现在已经凉得彻底。 电视机没关,正好播过了新闻联播,屏幕一片大红大紫,主持人在一起致辞,祝大家过年好。 手机在响,是各式各样的消息。 程雾宜重新开了水果摊的卷闸门,就这么看着手机发呆。 她打开通讯录,划过来划过去,最终停在一个名字上,鬼使神差地摁了通话键过去。 等待的每秒都难熬,程雾宜犹豫着,正想挂断,对面已经接了起来。 “打错了,我本来是想打给彩彩的。”程雾宜率先说,“我想祝她新年好来着。” 景峥:“薛彩彩姓薛,X开头,我姓景,J开头,程雾宜,你是怎么翻通讯录的?” “……反正就是打错了,对不起。”程雾宜赶紧说,“我先挂了。” “等等。”景峥说,“光祝薛彩彩,不祝我啊?” 程雾宜说了个过年好,但景峥并没有挂电话的意思。 “在干嘛?” “看春晚。” “还开着店吗?” “嗯,不过没什么客人。” “你爸爸呢?” “……在跟我一起看春晚。” 话音未落,就见胡医生从小巷那头走过来。 程雾宜还接着电话。胡医生挑了一兜砂糖橘,自觉放到电子秤上,掏出一张红票子。 程雾宜不愿意收他的钱,胡医生不乐意了:“就当给我们阿雾的压岁钱。” 接着还不忘叮嘱:“你爸爸不在,你一个人早点收摊,我诊所还开着呢,有什么需要记得找我。” 然后就提溜着一大兜砂糖橘走了。 再将耳朵贴在听筒上时。 “可以啊,程雾宜。”男生戏谑的语气,“又骗我。” “……” 十五分钟后,那少年出现水果摊的对街。 当时程雾宜正在关水果摊,景峥走过来,就这么无言地帮她。 “不回去的话没关系吗?你爸妈不会担心吗?”程雾宜问。 男生噙了丝笑,带她往某个方向走:“程雾宜,反正我跟你都是有家跟没家一样的人。” “……” 后来,两人步出城中村,走在大马路上。 街上没有什么人,商店也关了大半,萧条得很。 其实,程雾宜并没有打错电话。 那通电话本来就是要打给景峥的。 因为,她就是被景家那副阖家欢乐的模样刺伤了。 她叫自己的妈妈阿姨,自己的妈妈,却叫别人儿子。 凭什么? 阴暗也好,扭曲也好,是嫉妒还是不甘心都无所谓。 至少现在,那个儿子不还是抛下一切,和她在一起。 并且, 只和她在一起。
第19章 雾的 他们又去了职高附近那家网吧。 网吧里倒还算热闹, 嘉嘉和黄毛都在,正在连机打游戏。 看见景峥,黄毛从椅子上跳起来, 使劲抽了抽自己的脸。 嘉嘉看见景峥,自觉给他让位置。 她又开了一台机子,过来拉程雾宜, 景峥径直走向黄毛旁边的位子, 嘱咐了一句—— “看春晚直播, 动画片都行, 别给她看你那些乱七八糟的。” “……” 嘉嘉阴阳怪气地重复着景峥的话, 然后打开了个美妆视频。 “嘉嘉,大年三十你怎么也不回家?”程雾宜问。 嘉嘉嗑着瓜子:“没不回去啊, 我家就我和我奶奶。我奶奶睡得早,吃完年夜饭我就溜出来了,反正也无聊。” 程雾宜哦了一声。 “那你呢?大年三十还当连体婴呢?就这么贴着你男朋友不放啊?”嘉嘉打趣,撞了下程雾宜的肩膀, “阿雾, 姐可跟你说,男人啊, 你不能看这么紧。” “……”程雾宜瞟了一眼景峥的位置,又很快地收回目光, 嗫嚅着说, “我没有。” 嘉嘉啪地一下关了电脑,搂住程雾宜,挤眉弄眼地:“你俩现在什么进度?你老实跟我说, 景峥他床上……” “嘉嘉!”程雾宜打断。 又重复一次。 “嘉嘉姐。” 嘉嘉一愣,接着笑起来, 哎了一声,正准备说什么,就见女孩冲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程雾宜回来,手上多了一罐啤酒。 少女什么也没说,拉开易拉罐的环,闭着眼睛喝了一大口。 “嘉嘉姐,上次你说的,还算数吗?” 嘉嘉吓到了:“什么?” “不是说教我做景峥的女人吗?”程雾宜又喝了一大口,“还算数吗?” “……” - 嘉嘉把程雾宜带回了她打工的美发店。 美发店大年三十自然不营业,只不过嘉嘉嘴甜,得老板娘喜欢,就让她管钥匙,负责开门关门。 钥匙被随手撂在凳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嘉嘉脱了鞋子,上下打量了下程雾宜。 “姐先给你换个发型,大过年的,你怎么还穿旧衣服,你家里人不给你买新衣服吗?” 程雾宜有些尴尬。 嘉嘉大手一挥,直接打开了洗发池的水龙头:“这点胆量也没有啊?是谁刚不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我教她钓凯子呢?” “……” 程雾宜躺在椅子上,感受到自己的长发被一点点打湿。 “是要做什么发型?” “染发。” “……什么颜色?” 嘉嘉随口一诌:“绿色。” 程雾宜沉默了一阵。 嘉嘉:“怎么了?好学生不敢怕违纪啊?” “不是。” “那是什么?” “……景峥……不是男人会喜欢这个颜色吗?” 嘉嘉噎了一会儿,强撑说:“对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程雾宜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任由嘉嘉摆弄。 嘉嘉洗头的技术很不错,一边洗一边说着她的理想,说她希望以后开一家从头到脚的美容院。 “就不光美发美甲啊这些,像光子嫩肤啊水光针热玛吉的全有,到时候阿雾你来我给你打八折。” 程雾宜笑着说好。 嘉嘉滔滔不绝地说了一会儿,突然捣捣她手臂:“还没问呢,阿雾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吗?”程雾宜看着美发店泛黄的天花板,“好像已经实现了。” 嘉嘉惊讶地啊了一声:“什么梦想啊?” 程雾宜没说话。 找到妈妈,其实就是她十七年人生中,那个深埋在心里,不愿意承认,也让她觉得羞耻的—— 梦想。 只不过她实现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程雾宜不愿意再提。 “嘉嘉,你是怎么和景峥认识的啊?”她于是岔开话题。 “初中那会儿,我俩一个一中,一个七中。虽然俩初中天差地别,但却是挨着的。”嘉嘉回忆道,“那会儿谁不知道一中有个国旗下固定升国旗的帅哥景峥呢?” 程雾宜:“然后呢?” 嘉嘉停顿了一会儿,也不顾手上都是摩丝泡沫,用手擦了擦鼻子:“嗐,跟你说也没啥。就我那会儿被上厕所被一个男的偷拍了裙底,这事儿闹挺大的,是景峥帮我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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