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是民用房改造的,说是大厅,其实也就是客厅。 田沁萍坐在离景峥半个身位的椅子上,一直在低头玩手机。 两人看起来像是完全不认识。 但景峥开了口:“刚刚谢谢你给我打电话。” 景峥刚刚还在景家别墅吃饭,然后就接到了田沁萍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语焉不详,只叫景峥过去,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田沁萍一下子就局促起来,连忙摆手说:“少爷客气了。” 和女人交流,景峥从来不会感到不自在,他开口,无比真诚的口气: “是我多谢萍姨照顾我们阿雾。” 田沁萍抓着皮包,不知道在想什么,勉强努力挤出个笑容。 景峥玩着手里的冰袋,突然发现自己的中指破了个口子。 红色的血渗出来,星星点点,如同念珠一般。 明明只是一点点血迹,男生情绪却突然变化起来。 红色的,是暗房洗片的药水,也是母亲未完成的那副画作上,鲜红的颜料。 不。 只是血。 只有血。 落在床上、擦在窗上,如果是从脖颈切开气管的话,血液会成喷射状。 溅在天花板上的血,擦不掉。 房间的角落,画布上画的是风筝,大部分已经完成。 风筝有很漂亮的轮廓,像只蝴蝶,却比蝴蝶飞得要高得多。 很美的晴空。 红色却擦不掉。 血,却怎么都擦不掉。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颤抖着用另一只手掌快速擦去血迹。 程雾宜跟着胡医生出来的时候,男生看着她,在笑。 情绪转换之快。 像是, 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第21章 雾的 但程雾宜敏锐地发觉出了景峥的异样。 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觉得今天的景峥有些不一样。 和胡医生在里屋拿药的时候,胡医生不停地在唠叨,程雾宜有些走神, 正巧里屋的门没关,于是看见了景峥和萍姨说话的样子。 她目睹了景峥全部的表情变化。 男生有极好看的眉眼,那时却全部都变得有些扭曲。 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但看见程雾宜的那一秒, 景峥却又像是在一瞬间恢复正常, 站起来, 微笑着走向她。 程雾宜眨眨眼, 也回过神来,道:“胡医生给你开了些药, 内服外用都有,你记得吃。” 男生很乖地嗯了一声,接过塑料袋,送程雾宜回家。 田沁萍今天没什么心情做生意, 自己回了家。 小诊所旁, 发廊的三色光柱仍然飞速旋转着,两人走在城中村逼仄的街道上。握手楼住户晾晒的衣服滴着水, 云嘉夏天很难熬,无孔不入的潮热就这么包裹住他们。 “你怎么知道……”程雾宜开口, 却又停顿住, 想了想怎么形容,又开口,“我被人欺负了?” “我不知道。”景峥张口成谎, 也毫不脸红,“想你了啊, 就来看看,结果你说巧不巧,还真被我撞见了。” “……” 男生侧头,看着程雾宜的表情,弯了弯唇:“怎么,不让想啊?” 程雾宜:“……” 男生的表情严肃了点:“刚听萍姨说了个事情大概,所以——” 景峥的脚步突然停下来。 “程雾宜,遇到危险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 是跟她算账来了。 程雾宜舔了舔唇:“忘了。” 景峥被她这两个字气得直接没了脾气。 已经走到程雾宜家门口了,他有些无语地盯了她一会儿,然后问: “那你要怎么才能记得?” 程雾宜真的还想了一会儿,模样乖巧,无比认真地说:“下次,下次一定不会了,抱歉。” 男生抱着手臂:“程雾宜,你最好一辈子愧疚。” 程雾宜:? 景峥:“因为不会有下次了。” 少年说得云淡风轻的,语气里有种莫名的笃定。 他手上拿着药,和程雾宜说了晚安,盯着她锁好门窗,转身往前走。 却并没有回家。 大排档还在营业,景峥点了份干炒牛河,没有吃几口,坐在塑料凳上和黄毛打游戏。 大排档有一扇马力强劲的鼓风机。 风突然被人挡了一半。 田沁萍也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坐下来,点了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干而尽。 景峥笑了下,知道这是她表达谢意的方式,也陪了一杯。 “萍姨客气。” 礼貌却又有疏离感。 程雾宜的房间早关了灯。 田沁萍问:“不回去吗?” “天亮了我再回去。” 田沁萍:“……” 她自诩看透了男人,所以即使她还算了解景峥,也还是在当时告诫程雾宜,叫她别对景峥动心。 但现在,田沁萍是真的有些动摇,于是也没再问下去,起身离去。 月亮,干净得很。 回去的路上,田沁萍想起第一次见到景峥的模样。 景家唯一的小少爷,所有人都为他鞍前马后,来过扬凌会所几次,去的顶楼,小雅拖着她偷偷从门缝看过。 那时候景峥才刚上初中,她们这些女人,看他像看儿子,说景峥这妖孽长相长大了不得了。 至于他们真正有交集,是在去年八月。 那天她去了趟郊区,回来坐公交车回家。 车上人多,没有位置,田沁萍只能站着。一个高中模样的男生,中等身材,就一直挤在她身边。 刚开始田沁萍还没意识到什么,等他蹭得明显了,才感觉出来。 男生眼睛狭长,毫不惧怕地盯着她。 是一种威胁,也是一种笃定。 田沁萍想叫,但是一车厢的人就这么搡啊搡,耻感突然溢满心头,田沁萍像是哑了,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车到了站,田沁萍下了车。 才发现,裙子后面湿漉漉的。 后车门将要关上。 “还有人下。”有人在车上说。 司机不耐烦地又打开阀门。 一个少年,白T,黑色五分裤,就这么把刚刚站在田沁萍后面的男生拽下了车。 少年做这事儿仿佛已经轻车熟路,将男生甩在地上,然后平静问田沁萍: “要帮你报警吗?” “你猜她敢吗?”犯事男生扯着嗓子,“我盯她好几天了,景峥,你他妈为个跳钢管舞的犯得上吗?她脏得跟鸡有什么分别?!” 听到这个名字,田沁萍愣了半秒,在那一刻认出了景峥。 那长相太过出众,真的就像小雅说的,景家的小少爷长成男人了,却又还有少年气,举手投足间都有矜贵气质。 景峥掐住肇事男生的脖子:“干不干净的,至少,你没资格说。” “……”田沁萍咬了咬牙,还真选择了报警。 坏的是人,不是法律。 派出所,民警处理这种事情也只能照章办事,最终结果就是让郑俊鹏向田沁萍赔礼道歉,然后就把他放了。 景峥似乎也并不意外。 他和田沁萍走出派出所,从裤子里拿出包餐巾纸,留了个联系方式,说有需要还可以找他。 田沁萍摆摆手,连忙说不用。 少年执意,笑里有着礼貌和疏离,但也有善意: “没关系的。” “阿姨,我犯得上。” - 高考出分那天,程雾宜起了个大早。 她去了云嘉远郊的龙元寺。 是言之圆梦基金会举办的活动,说是一起为大家祈福,希望出分的时候都有幸运眷顾。 由基金会的工作人员带队,她们一起去参观了寺里的大雄宝殿还有文曲星殿。 寺院给她们提供了斋饭,后院内,程雾宜正在郑锦瑞分享一份糕点。 没过一会儿,就见基金会的人员走过来,说景太太还有景家老太太也在寺院,会和大家一起用膳。 穿着统一工作制服的仆人鱼贯而入,程雾宜看见妈妈扶着一个老人走进来。 老人拄着拐杖,身体还算康健,笑眯眯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叫她们坐下来赶紧吃。 景桢跟在队伍最后面,发现程雾宜之后,挤过来跟她一起坐。 景老太太虔诚信佛,每个初一十五都要礼佛,最近一个月内,更是直接住在了寺庙里。 作为景家的大孙女,景桢已经陪奶奶在龙元寺住了好几天,让她这种酒吧蹦迪选手每天早起念经,简直是酷刑。 此时她坐在程雾宜身边,正在补眠。 后来又进来一个穿僧袍的人。 许言之坐在景老太太的右边,把提前收集好的资料呈给老太太,说:“妈,这个是我们基金会这期获奖者的出生年月日,我知道您信这个,怕其中有人冲撞了您,想叫释主持算算,你看行吗?” 有钱人家都迷信,上了年纪的景老太太尤其是,这话正说进老太太心坎里,老人家自然应允,甚至还罕见夸奖了句许言之细心。 僧人就拿着那十几张写了生辰八字的小纸条翻起来。 过了一会儿。 “阿雾!” 斋堂那边,张妈突然喊她。 程雾宜本来还在喝粥,听到声音站起来,到了许言之那边去。 景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伸手叫她坐到自己身边。 “好孩子,长得真漂亮啊,一看咱们就投缘。” 然后就听见僧人在那边说了一些偈语,具体什么程雾宜其实也不是听得太懂,但明白中心意思—— 程雾宜的八字旺景家,尤其旺老太太,会保老太太健康长寿。 程雾宜本就漂亮,人又乖巧,景老太太欢喜得紧,越看越看顺眼,嘱咐她有空常来家里玩。 女孩一一全部应下,回了自己座位。 只不过没一会儿老太太又念叨起来,要许言之等下陪她去求送子观音。 景桢碎碎念:“老太太真的是,永远不知足,都有我弟了还不够。” 别人的家务事,程雾宜不敢置喙,只埋头专心吃饭。 后来一群人陪着他们去了送子观音殿,景桢就带着程雾宜单独在寺庙里瞎逛。 下午出了分,程雾宜情绪平静,查好了分就给程大有打了个电话。 程大有正在外面跑全城送,听见女儿的好消息立刻高兴得去买了注彩票。 “云嘉大学有什么专业好呢?”男人已经高兴得开始自言自语,“经济好就业,小语种是门本事,工科太辛苦了,女孩子学不来……” 却偏偏没有问,程雾宜喜欢什么。 又说了几句,程雾宜挂了电话。 景桢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小姐,盯程雾宜半天,见她没动作,问:“你妈呢?怎么不给你妈报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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