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也揪着疼。 她后脑勺贴着白墙,失神地望天花板。 方蕙兰全算计对了。 她如今的存款,供弟弟上大学毫无问题,后续房车彩礼,若星球旅行经营得好,再牺牲她自己买房买车计划的话,勉强也能供得起。 而且,当方蕙兰不再以姐姐的身份绑架她,反以最后时间那点虚妄的亲情恳求她时,程曼尔深知,立场已不再坚定。 方蕙兰伪造的那个梦境,让她过去原谅了这位不称职的母亲,直至如今,她还沉迷不醒。 “安静点。”程曼尔屏住气,偏头,“让你哥滚,我单独和你聊。” 程光耀浑浊眼眸阴鸷,似要从她身上剜出一大块肉来。 程曼尔不再理他,径直走到安全楼梯口,程祖耀紧随其后,掩上门。 “你怎么想的。”她抛出问题。 “姐,对不起。”程祖耀低头,灰色格子衬衫有细密的皱褶,可见很多天没打理过,“我小时候不懂事,确实做了很多错事……” 她抬抬手,示意他暂停:“这种话就不用说了,我不爱听。” 刚被骗完一遭,这招数没用了。 “妈虽然留了信让你多帮我,但……”程祖耀斟词酌句,姿态低微,“彩礼这种事情,现在说还早,我目前就想上大学,我想好好学画画。” 程曼尔凉凉眼风自他没什么底气的面上扫过,施然一笑:“也就是说,你觉得彩礼、房车这种,也该由我给你安排好,对吗?” 程祖耀蓦地抬头:“当然不是!” “我以后会好好工作,能攒到钱的话,我不会、不会麻烦你的。” 她柔柔往后挥了挥手,“回去吧,我考虑一下。” 程曼尔打发走了弟弟,缓缓沿安全楼梯下行,高跟鞋磕碰地面的节奏匀慢,在空寂中叩击出寥落的意味。 路过楼层时,消毒水的味道沿鼻腔侵占身体,让她恍惚回到十岁那年。 那时,程光耀和人打架住进了医院,闹着想吃蛋糕,方蕙兰带她去探望,路上买了一个。 巧克力的浓甜勾得程曼尔心痒,到医院时,方蕙兰临时接电话,让她先上去给哥哥送蛋糕。 程曼尔只想尝一口。 她藏在安全楼梯,小心翼翼揭开盒盖,拿勺子挖了指甲盖大的一点点,奶油绵密,夹着巧克力的香醇在舌尖缠绵,舍不得融化。 她又吃了一口。 直到十岁的程曼尔看着明显不再完整的蛋糕,亡羊补牢式地合上盖子,后知后觉要挨打的恐惧,令她手心濡湿一片。 她脚步迟缓,到病房时,有个清洁工提着水桶和拖把与她擦身而过。 再然后,手一滑,地上溅出一片奶油色的烟花。 她认错认得自然极快,在母亲和哥哥的责骂下跪倒在地,徒手把蛋糕捡回盒子里。 程曼尔至今也无法说清,在前往垃圾桶的路上,她是怎么鬼迷心窍又拐到那个楼梯间的。 满手黏腻奶脂,五指在眼前伸张时,世界仿佛也是奶油色的,诱惑她把那个沾着消毒水的蛋糕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再吮干净手,赶在母亲觉察出不对前回了病房。 回去路上,程曼尔一直咂舌,甜味都散了,消毒水的酸苦还和倒刺一样勾着味蕾。 逼她把这个味道,永远铭记。 - 回到店里,程曼尔绕到后院进屋,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躲进二楼房间。 她从衣柜顶抱下来一个箱子,从里翻出一本厚厚的画册,又找出一支还能用的素描笔,开始写写画画。 夏日午后闷窒,渐渐的,程曼尔额间渗出一层密急汗水,连着手心也濡湿了画本一角。 她浑然不觉,也不停歇,身体从绷直,到肩膀塌下,手背弯折支起脑袋,最后慢慢软倒,拿笔的那只手还坚持在动。 日头坠落,街灯按照设定时间渐次亮起,稀薄光线透过落地窗,给昏黑室内添了一点亮。 女孩的身体无力地沉趴在书桌前,素描笔横倒于画纸上。 乔姃是听到房间里手机响动才推开门的。 她摁亮灯,惊呼:“曼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接我电话?” 程曼尔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乔姃凑到跟前,画本上,一只只有黑白灰两色的大狗跃然纸上。 “你想元宝啦?”她轻声。 那本画册乔姃看过,全都是程曼尔画的元宝,情绪不好时尤为喜欢画,用心里最柔软的一处治愈自己。 元宝是她小时候养过的萨摩耶,没有照片,也是在用这种方式逼自己记住。 不止是记住元宝的模样,也要记住背后的,迄今她想起来还会心痛的经历。 程曼尔从喉头深处憋出闷声闷气的一个“嗯”。 “有水吗?”她舔舔干裂的嘴唇,自医院回来,口腔一直有股不太真实的苦味。 乔姃把提的东西放到书桌上,“我给你倒。” “这是什么?”程曼尔直起腰,双眼逐渐聚焦在青草绿的甜品盒上。 “刚刚有人送过来的,说这蛋糕五月二十一号就有人订了,但直到今天才让他们做。” “还说,是一位姓孟的先生订的。” “应该很甜吧,你尝尝。” 五月二十一,她的生日。
第12章 “你要回国?”孟京良负手立于观景窗前,触目所见天幕灰蒙,雨如银丝飘坠,玻璃氤氲上一层水雾。 身后人答:“是。” “为什么?”孟京良声音浑厚如钟,自带威势,“什么时候决定的,我为什么不知道?” “明邺高层权力倾轧,资金链出现空缺,我回去处理。”孟昭延不疾不徐,身上有不逊孟京良的凛凛威压,父子间形成泾渭分明的对抗。 孟京良朗声笑起,却加重了这股对峙的氛围:“你这周不眠不休,就为了回国?” “我记得明邺是你在国内花了两年,亲自组的班底,你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以前我白教你了吗?” “我也会看走眼。”孟昭延勾了勾唇,淡声:“人心不足蛇吞象。” 孟京良无言摇头,似对他失望极了。 “智利的矿采权,你打算怎么办?” “今晚飞机。” 孟京良徐徐转身,“消息准确?” 孟昭延手指点了点黑胡桃木书桌上的文件,示意他看:“明年的采矿使用费确定会提高三到十二个百分点,智利铜矿开采总税负比澳大利亚高,我打算结束合作,和澳方谈一谈。” “至于锂矿招标这边,除了北部矿业运营公司外,万瑞也在和矿业部的高层密切接触,十二万吨锂矿,他们预计竞标价在一亿美元,我会把万瑞的截下来,这样,他们旗下的电车品牌必须另寻铜矿供应链,多的成本,我会在这里拿回来。” 孟京良鹰隼般的眼锁住自己这位长子,似在看年轻时候的自己,又觉得不太像。 他而立之年时,自诩杀伐果决不识收敛,栽了不少跟头。 反观孟昭延,同样年纪,早早抽掉一身刺骨,情绪极少外露,锋芒不显。 手腕虽同样利落,但年轻时的孟京良是把对手骨头大张旗鼓打碎,他是直接刎喉。 在别人不察的时候。 不过有一点,还是像的。 他亲自培养出来的长子,组建一家医疗科研公司,眼光差成这样,他绝对不信。 孟京良看完文件,反扣过来,厚沉声中暗蕴试探:“明邺的事,你预计什么时候处理完。” 孟昭延沉吟一阵:“高层变动,我要重新组建团队,少则一年。” “多则呢?” 他漫不经心地转了转腕骨银表,“多则——不回来了吧。” 再微挑眉梢,意有所指:“总部分部,在哪边都一样。” “等我退了,可就不一样了。” 暗流涌动的空气被一声低震搅破,孟昭延拿起手机看了眼,眼底兴味微染。 正事谈完,他微欠身,离开前,慢条斯理抛出一句:“长命百岁,父亲。” - 国内,傍晚六点。 店里,乔姃刚当完多面间谍,告知今日程曼尔吃每日都送的点心进度后,就被黄叔接回来的家长大吼大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摔掉。 她忙回到屋内,三人鱼贯而入。 站最前面的,是一名中年男人,宽额方脸,皮肤黝黑,旁边紧随一个神色憔悴的中年妇女,最后才是抱着宠物的家长——一位鬓发花白、腰脊曲弯的老奶奶。 “老板是谁啊?”男人扬声,引得埋头剪视频的程曼尔抬眼。 乔姃迎去,端出笑:“你好,我是这里的员工,我姓乔,把宝贝交给我们吧,我先去做遗容整理。” “遗容整理?”男人忍笑重复,“这是狗又不是人,搞这套,哎。” “一切看宝贝主人的意思。”程曼尔视线落至尾端,“您好奶奶,您是小狗的主人吗?” 老奶奶闻声,勉强点点头,又把怀里的小黄狗往上抱了抱。 “乔姃,接一下,先去做遗容整理吧。”程曼尔轻声吩咐。 乔姃应下,从柜子里找出一张往生被,抱过身体僵硬冰冷的黄狗,“奶奶,您跟我来。” 男人没再反驳,待几人都进去后,程曼尔叫来因施安告知考完期末要回家一段时间,所以临时招来的对接客服竺崎。 “你和那个家长,怎么沟通的?” 小姑娘染了一个张扬出挑的粉色梨花头,语气又格外尊敬:“他们就住在这附近,走路也才十分钟,但硬要让黄叔去接,黄叔刚刚还讲——” “这个没事。”程曼尔打断,“本来就可以车接车送,多近都一样。” 竺崎沉吟一阵:“刚刚是那个男人在公众号联系我的,他姓谢,反正……不太像你们平时会碰到的家长吧。” “我不是想说家长坏话,但他话里话外都不太友好,还不停和我砍价。” “老板,你朋友的救助组织不是也和我们做过联动视频吗,他可能看到了,上来就是问,能不能按火化流浪动物的价钱来。” 程曼尔食指摩挲着鼠标左键,若有所思:“你和他说清楚了吗?” “说清楚了,我告诉他,有主人的宠物,一场告别仪式最低价格就是八百,其中包括花材、骨灰罐、纪念品和视频,他也答应了。” “我知道了,去忙吧。” 不一阵,程曼尔看见竺崎带那个男人和女人去庭院挑花材了。 她略过一眼,继续埋头剪视频。 十分钟后,庭院处隐隐传来争执:“谢先生,不可以这样,这是给小狗用的。” “我花八百块钱,送我老婆一束花也不行?是你们说的花随便挑,多少都行,还是骗我的,就想坑钱?” 程曼尔放下手头工作,走至门廊下,见女人怀里塞了满满一大束花,都是今天花农送过来的,放营养水里将养着的百合、雏菊、洋牡丹等等。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7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