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常在梦里被人掐着脖子,喘不过来气。 很怕窒息在梦中,再也醒不过来,最近这段时间她尝试着在减少药量。 钟医生一边在单子上做记录,一边问她一些其它的问题。两个人聊了十几分钟,医生把药单递给俞盏,“我先给你开五剂,喝完再来复诊。”接着他说喝中药的时候可以把西药先停掉,“药单里有一些药材可以混在一起泡脚,我都做了标记。” 俞盏想到家里还有一些泡脚包,问钟医生可不可以混用。 “泡脚包的成分你知道吗?” 俞盏回:“我拍了照片。” 钟医生看到图片上的成分表,点了点头说那就先用那些,“比我的方子全。” 俞盏道谢,和钟医生一起往外走。 木门拉开,察觉动静,站在门口的人回眼,男人黑沉的眸子看了她一瞬,接过她手里的药单,低声道,“我去拿药。” 俞盏没来得及点头,身影已经消失,钟老爷子忍不住弯唇,对从未预料到会发生在那人身上的场景表示惊讶,“他这个样子倒是不常见。” 俞盏没听清楚这句话,注意力还在他背影消失的尽头处。 钟医生也没重复,似乎只是不足轻重的感叹,他带着俞盏在院子里转了圈,给她介绍养在这方天地的生物。 笼子里有两只珍珠鸟,现在正热闹地抢食,另一处的鱼塘里养着几条漂亮的鱼,水流遮盖不住的身体露在空气中。 钟爷爷说这是迟于送来的,叫锦鲤,象征着好运。 “我让人上网搜了搜,还真是吉兆,每天开门问诊前,我都来这看一眼,”钟老医生笑说,“或许是心理作用,每次看完我都能遇到好事。” “我也常转发锦鲤的,”俞盏看着池子那些漂亮的鱼说,“每个月都转,希望自己有好运气。” “这个愿望太宽泛了,”钟医生给她建议,玩笑道,“你下次试试跟它说想睡个好觉?” 俞盏:“……” 很有道理。 可以一试。 迟于提着几幅中药从药房出来,同钟医生闲聊,问起小安。 “上学去了,现在两周回来一次,开始还怕他不适应,没想到每天开开心心的,”老爷子故意叹气说,“翅膀硬了都是要飞走的。” 迟于顺着话接:“还会再飞回来。” “跟你一样?十天半个月还不飞回来一次?” 迟于:“…前段时间工作多。” 老爷子摆摆手,讲自己知道,“好好忙工作,也把你的生活过好,别总是口不照心,会吃大亏。” 不知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钟老爷子只听他低嗯了声。 她们没有留下来吃饭,把那几剂中药放进后备箱,直接上车回程。 路上,迟于接了通电话,是工作相关,结束通话后,他跟俞盏说先送她回去,自己有事要处理。 “我也去吧,方便的话,”俞占小声道,“反正现在回去也睡不着。” 迟于目视前方,眼中有轻淡的情绪滑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稍动了下,点头,“压力太大就别做了。” 俞盏想到她当时敷衍他用的就是这个理由,心虚地回过身告诉他:“做什么都会有压力。” 迟于偏头,和她对了两秒视线,把目光挪开。 到达四环边上的那家连锁商超已经是晚上八点。 商场的灯都亮着,每个楼层都通明。 这个时间点,人流量丝毫没少,迟于走在她左边,引着她往五楼走。 办公室里还坐着穿制服的工作人员,看见两人进来,打着招呼就要去给他们泡茶。 迟于制止住对方的动作,直切主题讲他们公司的人后天就过来培训。 “行,辛苦辛苦……”张经理笑,笑完他欲言又止,目光对着俞盏,迟于捕捉到这个眼神,说想说什么就说,没外人。 原来还真是‘内人’,张经理了然,了然后,在想:正因为不是外人,所以有些事才不好说吧…… 他轻咳了声,避重就轻,先讲违约金。 张经理话里的意思是他收到上头通知,违约金可以不按照合同走,适当地少赔付,“不过……” “不过什么?”迟于看他有要长篇大论的征兆,从一旁拉了把椅子,拉到俞盏身后,用眼神示意她坐。 刚坐下,俞盏便听到那位张经理意味深长地讲,“我们高总想邀请你吃个夜宵。” 迟于搭在那把椅子上尚未收回的手僵了下,视线落在对面经理的身上,他神情未明,“只是吃个夜宵?” “也许……”张经理虽然对他的气场感到畏惧,可他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是带着鼓励的,因而他硬着头皮道,“也许顺便再给您递个房卡……” 俞盏:“?”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真不应该来的。 或者她不应该带着耳朵来。 她身体莫名僵硬,忍不住回头看话题中心那人。 只见那人神色淡定,眼神微微扬了扬,对她说,“你告诉他前几天你刚给了我张银行卡。” 俞盏:“……” 非要这个时候说么,而且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说。 她扯扯唇,望望他,又望望看起来比她尴尬多了的张经理。 她轻声问:“方不方便知道你们高总是男性还是女性啊?” 张经理:“……” 不愧是一家人,心理素质一个比一个高。 他感受着自己不经意蜷缩的脚趾,小声道,“女性。” “噢。”俞盏把视线转回来,停顿片刻,把想说的下一句话落在地上,她说,“我前几天给他的那张银行卡,里面的金额,应该能买下你们这幢大楼。” 女孩眨了眨眼睛,惋惜的语气讲,“所以他暂时不能陪高总吃夜宵了。” “……” “辛苦您转达一下。” “……”
第36章 公主 张经理愣神了好长一会儿, 直到两人说要离开,才把自己的智商重新找回:“好的好的……我一定转达……” 俞盏点点头,目光稍稍一偏, 对上正盯着看她的迟于。 “?” 犹豫好久, 她开口问他:“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你想和高总吃夜宵?” 迟于:“……” 忍过很多次,很多很多次,时刻谨记她的原则,想给她最好的礼仪和尊重,每次想拍她的脑袋, 手伸出去一半便又收回。 怕逾矩, 怕她不开心,怕她说男女有别的言论。 这次不忍了, 天塌下来也不忍。 注视着她,他故作自然地抬起手臂, 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下,喉结轻浮动,手臂上的青色筋骨也在这个时刻凸显,他哑声道,“没说错话, 毕竟有你的银行卡在——” 他欲言又止, 俞盏替他把逻辑补全,把下文补上。 ——因为有银行卡, 所以现在不缺钱, 可以不‘卖身’。 俞盏嗯了声, 无意识揉揉自己被他轻触过的头, 好像还沾着温度,他的。平复好自己的心情, 她同张经理告别。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住,张经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迟于的眼神。 张经理:我确定不是我看错了…… 传说中脾气一般的人一点没生气呢…… 反之,瞧起来心情特别好…… 这世界太玄乎了…… 吓人…… 原本是要到负一楼的超市去采购一些食材,但俞盏现在改变了主意,她不准备再给这家超市做金钱贡献,她想回到小区旁边的那家商店再买。 迟于不知道她的自我斗争,他一路都在沉默。 下车后,俞盏引他去超市的食材区选蔬菜,观察到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小心翼翼问他是不是还在想刚才的事。 就……竟然敢有人试图用金钱来亵渎少爷这种自不量力的事。 迟于没否认,他在回忆方才碰她脑袋的手感,她头发很软,比小白鼠的毛要软,也比他年少无知时被母亲哄骗着摸过的小羊的毛要软。 俞盏尽量安抚他,她跟他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就直接拒绝。” 迟于:“?” 什么情况?什么拒绝? 他没想拒绝,他想得寸进尺。 “不仅是这种情况,就算只简单的吃夜宵也可以拒绝。”女孩语重心长看着他,嘱咐说,“酒桌文化不能助纣,要从根源上……” 迟于:“……” 稍顿,他轻点了下头,没告诉她她意会错了,只淡淡说:“嗯,知道了。” 推车里陆陆续续装满蔬菜,走到零食区,迟于抬手从货架上够了一盒薄荷糖。 “旁边那盒是荔枝味的,”俞盏指着货架问他能不能帮忙把那盒取下来。 迟于应一声,将薄荷糖放回原位,换成她想要的那种。 俞盏留意到他的动作,疑惑:“你不吃了?” 他低眼看着她,随口道:本来也没想吃。 距离超市关门只有十分钟,她们完成采购。 走到收银处,俞盏看着工作人员在点单,心里涌出温暖的感受。 效率好高,大部分机器人都已经被召回,人工收银处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这种热闹就是组成烟火气的一部分。而这一部分,是有他的功劳的。 …… 俞盏提的袋子里面只装了一包青菜,他提的袋子很满.是她的好多倍,他走在马路那端,脚步不算快,投射的斜硬若有似无盖在俞盏身上,俞盏亦步亦趋跟着,认真在思考要不要邀请他一起吃饭。 “晚上想吃什么?”他忽地出声,快她一步。 俞盏看他,礼尚往来:“你想吃什么?” “我先问的。”他言简意赅,“快说。” “…虾仁炒饭。”俞盏指了指他手中的购物袋,“刚才买的虾仁看起来很新鲜。” 迟于瞥她一眼,回复:“行。” “……”有点高冷。 离小区不远,便没有开车。 走了十分钟左右的路,她们敲开了迟苏家的门。 迟苏刚解决过晚饭,这几天从老宅过来照顾她的阿姨也还没离开,迟苏跑上前去开门,已经知道这两人是要做什么。 ——蹭饭。 “你们再晚一点阿姨就走了。”迟苏给她们找拖鞋,等换好鞋子进来,便急匆匆拉着俞盏去衣帽间,说前几天她去商场采购,顺便给她也买了条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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