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依得逞之后,却并未再磨他,只默默埋在他身上轻嗅。 他身上的香气,现下与她的交织缠绵不分彼此,像清风拂山岗,不知何时花开遍地,舒适得令人松下所有紧绷心弦,闲卧在恋人臂弯。 而黎樗也的确张开臂弯,将她揽到了怀里。 他知道,在今日这般时候,在淮城这般地方,她需要他的拥抱。 一时间两人都未说话,安宁淡香的空气里,只有深浅呼吸陪伴抚慰的声音。 “黎先生,你知道吗?我会跳芭蕾舞。”贝依率先开口,声音却不大。 “嗯。”黎樗应着她。 “那座宅院,你见到了,是盘踞大片园林的纯正中式建筑风格。我爷爷却为了方便我学舞,在家里修了一间四面镜墙的舞蹈房。” 贝依的声音依然宁静得无波无澜,黎樗的手却已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抚。 “可惜啊,我太小,不懂事。老师来,我就蹦蹦跳跳,从不肯认真压腿。后来,都没有了,到京市,妈妈让我坚持学下去,可是……我好疼啊。” 黎樗再克制不得,转身双臂将她搂紧,让她结结实实嵌入他的怀抱。 泪水冰凉,他的热度可以很快炙干。一人颤抖,那就两人相拥着分担战栗。 “对不起。”黎樗吻上她发顶。 贝依泣声一停,“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呀?” “我听祖父讲过你爷爷的离开,也知道纷争中你们移居京市,却不曾帮助甚至过问。” 贝依嘟着嘴无语,“这不是很正常嘛?世上万事风云变幻,难道每场争斗的落难者你都要去帮?慈善家也没有这样的呀。” 听她一本正经地教育,黎樗缓缓展颜,又不禁感叹,“你父母,把你养得很好。”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像什么长辈发言?”贝依想到了什么,哧地笑出了不怀好意的小梨涡,“说起来,明天去宁桥见我爸妈,黎先生,紧张吗?” 贝依的父母回淮城,正是住在了宁桥的旧居,而不是市内。 黎樗错开她的目光,将小脑袋按在怀里,果然听她还在暗笑。 他长叹一口气,“贝依小朋友,不要在你男朋友心虚的时候直接讲出来,好吗?” 果不其然听到她笑声迸开清脆地像个撒欢的孩童,黎樗无奈,只得以唇封住。 清香盈室,酸甜涩苦于唇齿共渡间,悄悄溶于月色。 次日,却有丝丝微雨飘落宁桥。 洒向小桥流水,则无声汇入,或是给青石板路抹上一层深色。 他们先到了胡爷爷家的老房子,潮湿腐化的门板叩响,出来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 “请问,这里是胡良胡爷爷的家吗?我想问,他,”贝依鲜见地,启齿都有些困难。 “死了,别来找了。”男子满脸凶悍不耐。 贝君荣说的是真的。贝依身形微晃,被黎樗从后扶稳。 “我,想去拜祭胡爷爷,请问他葬在……” “北面山头随便埋的,自己找去吧。” 贝依呼吸都染了几分焦灼,却怕是无法再从这人口中得知什么信息,只得勉强提了提唇角,“多谢。” 她转身欲走。 “等等!”中年男子突然将她叫住,他仿佛不由自主地上前几步,直直盯住她的脸,“你是谁?” 黎樗凤眸微眯,将贝依揽在臂弯,隐有防备之态。 男子却毫无察觉,唯独盯着贝依,“你叫什么名字?” “贝依。” 她并没有畏惧而拒绝回答,哪怕让胡爷爷留居老宅的一缕魂灵听见也好,她来看他了。 男子却忽然瞳孔大震,急促喘息之后竟像是如释重负,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好在因下雨而无人。 “进来说吧。” “什么?胡爷爷他没……!”贝依几乎惊叫。 男子脸色纠结复杂,“他得了老年痴呆,说胡话。我可以带你们去看他,但可能……” 他看着贝依一条剪裁流畅面料精致的无袖小黑裙,身旁男人这身纯黑色都无端耀眼的西装,一双皮鞋仿佛精贵得在这正堂都不适合下脚,更何况那小屋…… 男子摇了摇头,终究带他们去了。 映入眼帘的先是重重一头锁,小门开启之后,屋内腐朽味道直冲面门,整间屋只有一扇方窗泄进天光,却照不亮昏暗的小榻上,佝偻着的老人…… 贝依惊得愣在了原地。 男子一边拾掇着零碎杂物一边念叨,“小姐也别怪我不孝,是我爹趁他最后还清醒的时候要求我把他锁起来的,对外就说他死了。” 为什么呢…… 贝依怔怔地上前去,试图唤醒蜷缩的老人,“胡爷爷,我来了,我是贝依啊。” 老人却嘴里碎碎念着什么,声音很低,贝依听不清。 男子直接来将人扶起摇了两把,“老头,看谁来了?小小姐,小孙女。你大声点。” “小孙女?”老人像是被触发了什么熟悉的信号,声音果然大了起来,“要给小孙女,留十亿,攒不够,要死了,老胡……” 轰隆!—— 天边似有闷雷重震。 “你说什么?”贝依不可置信地喃喃,不觉早已滚落数行热泪。 她身形支不住地一歪,被黎樗眼疾手快抱在怀里。 “他说什么?胡爷爷……”贝依语无伦次地向黎樗投去无助的眸光,扎得他心口刺痛。 “就是你听到的这样,”中年男子叹气,“他从发病开始,就只会说这一句胡话。他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除非你找过来。小小姐,很漂亮,嘴角有涡。”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去找我?” “贝君荣的人一直盯着我们,不知道盯了多少年。” 原来爷爷对她的爱,还不止于那个不整齐得奇怪的数字。 原来复杂家事下的这份爱,竟要连累得胡爷爷晚年都不得见天日。 桩桩件件,像是四面八方滚来的巨石压得她心口窒闷沉痛,连呼吸都困难,只能任泪水浸湿黎樗的西装外套。 “这件事不再是秘密了,”黎樗替她对男子说,“我们会给老人家,请最好的医生,专人护理或是疗养院,我们负责到他终老。这些年,多谢你们。” 他撑伞带贝依离开。 及至到了贝依爷爷的墓园,她还没完全回神。 细雨渐歇,绿树合抱,贝依看见墓碑上爷爷的旧照片,竟是控制不住地落着泪膝盖一软,却又被黎樗从旁拽住,她不解抬眸。 却见黎樗脱下西装外套,叠得方正为她铺在石板之上,“我去那边树下等你。” 贝依反应迟滞地感受着他留下的温度,丝丝缕缕地盘绕守护在她膝下。 “爷爷,您看到了吗?他叫黎樗,是我的爱人。” 她背后看不见的不远处,黎樗此生罕见地,朝墓碑方向鞠了三躬,方才转身离去。 “爷爷,您留下的钱,我都知晓了。您选择放在基金会,也是希望我能将它用于慈善吧?您放心,我很快会把基金会组建运作起来,帮助有需要的人,完成您的遗愿……” “我好像知道我毕业以后要做什么了。”出墓园的小径上,贝依牵着黎樗的手说道。 “慈善基金会?”黎樗眼中蕴着笑意,竟是一猜就准。 “嗯!我要激活这个基金会,选定一个公益方向,彻底运作起来。捐赠,剩下的钱投资,用投资收益再捐赠,让爷爷的心意永远……” 贝依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讲得太出神,直至到了近前,才发现对面立着的两个人。 交握的手被黎樗捏了捏,贝依幽幽找回声音。 “妈妈……爸爸……”
第51章 冇雪 雨后青山浮起薄雾绵绵, 烟波氤氲之间,连蝉声鸟鸣都歇了踪影,只余此刻寂静一片。 不过黎樗并没有让这份凝滞的寂静持续太久。 “姜女士, 贝先生。” 贝依不禁仰头侧望,这世上能让黎先生这般一丝不苟甚至堪称恭敬地点头致意的人, 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暗戳戳地翘了翘唇角,贝依又往他身边蹭了蹭,牵手交握, 连手臂都紧紧勾缠。 姜澜看着自家女儿这副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 只恨不能扶额狠狠叹气。 不过她闺女这眼光,倒是好到令人咋舌。 这男人一身沉敛气度,黑色衬衫面料细腻精致又撑得起合体版型,必然是出自世界顶尖裁缝的手工定制,而这一双皮鞋,她毒辣的眼光早就看出来是英国皇室钟爱的百年老牌Bespoke, 她还给贝依爸爸买过这牌子公开出售的通用款,已然觉得实在太贵。 考究,高贵, 深不可测。 怎么看都跟她只知道甜兮兮傻笑的小女儿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 更何况, 她托所有人脉关系去查那条项链的来处买主,得到的消息最多只道是位港城富豪,位高权重到名字所有人都讳莫如深。 这样的人,目之所及都难找到人能与他敌手, 她的女儿, 却义无反顾地要跟他永浴爱河。 贝依这是不鸣则已, 一鸣就请了一尊大佛回来。 姜澜脸色复杂变幻。 但总归,她也行走商业场这么多年, 知道该如何与人抗衡,至少看起来,可以抗衡一二。 “哦,所以你就是那个,送了条几千万的项链,还不肯做她男朋友的……” 的什么?想起来她妈妈当时是怎么说的,贝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可万万不能让“狗东西”这三个字冒出来。 “哎哎……”贝依高声作乱,“回家说嘛,妈妈?” 她晃着黎樗的胳膊原地耍赖。 很快如她所愿。 复古雅致的小二楼上,四人端坐在木制沙发。 家里的所有桌面上都摆满了刚才他的人一趟趟送进来的礼品,从汉帝茅台到罗曼尼康帝,从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到太平猴魁,更别提还有大大小小的Hermes、Chanel礼盒堆了满地。 “黎先生这送礼物的架势,还真一如既往啊。”姜澜嘴角微抽。 黎樗闻言却是郑重道了声抱歉,“项链的事,是我思虑不周。” 贝依却不愿意看他一次次低头,说不清为何,即使对面是她的亲人。 她连忙岔开话题,“都过去了嘛,更何况我们的感情也是在逐渐发展呀,聊点别的嘛,别的……” 小手还在黎樗掌心里安抚似地划了两下,引得他也浮起浅笑。 贝父自觉担下了此时开口的重任,“那个,女婿啊……” 话音未落就被姜澜“啪”地一掌拍上大腿,贝依看着就疼得一咧嘴。 贝父深刻领悟妻子教诲,改口很快,“呃,黎先生……” “叫我名字黎樗就好。” “好,小黎啊……” “噗,”这回是贝依没绷住,直接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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