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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变成了门市部的样子。一楼门脸是饭店的大堂，二楼办公室成了几个雅间。于雪穿着雪白的厨师衣，头戴厨师帽，端着饺子从后厨走向了前厅。兔勉和阿南跑前跑后，点单传菜。高朋满座，来的全是自己的朋友——素珍、何老伯、童师傅、铁师傅、吴婆婆、小胖墩、钱婆婆、牛姨、四象、李芬、王琳、托尼胡、单师傅、乐手、舞女、哑巴、清洁工，还有那群穿裙子的男孩子们……大家唱着、笑着，簇拥着于雪往前走，走到小院里去。阳光正好，店铺前的那丛被齐齐剪断的白牡丹，又开了…… 于雪几乎是从梦中笑醒的，清晨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天放晴了。 是啊，于雪想，我怎么从来就没有想过，可以租下门市部来开店呢。这里地理位置是差了一些，不靠学校，也不在居民区，可好在也是人来人往的地段，不算偏僻。这个地方自己熟悉、喜欢，在这里自己感到最踏实、最放松，就像回到了故乡老家，就像鱼回到了水中，花找回了自己的根。 不过还是没有钱呀。现在不光没钱了，连房子都没了。还是先想办法借钱，解决住房的问题。一想到这个最现实的问题，于雪苦笑了一下，自己真是到啥时候都最会做梦，想的挺美啊！ 她起身，看了看另一张床上还在熟睡的女儿，不忍心叫醒她。让她多睡一会儿吧，这孩子一晚上受了不少冲击，跟着自己也是吃苦了。 于雪穿上拖鞋，出了办公室，将门轻轻带，下了楼。先检查一下电闸吧，如果今天晚上不得不还住在这里，希望能有电啊。 刚走下楼，突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于雪一下子紧张起来。 “什么人！”于雪摸起地上的一根棍子，一声大喝。 “啊！大侠饶命！我是来喂猴的！”是兔勉！ 师徒俩面面相觑，异口同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句话一说出口，师徒俩都笑了起来。这一切，一如几个月之前，她们的初识。 于雪渐渐搞清楚了，兔勉剪完头之后，就发现了毛毛的下落。她怕那些人惩罚毛毛，就想把毛毛先藏起来。她想起当初见到于雪，这座门市部正要关门，后来就一直无人问津，闲置了。这段时间以来，她每天都跑过来喂毛毛，一人一猴在这里一玩就是一天。 “我说那个插销怎么没有拴上，是你把窗户打开的吧？”于雪恍然大悟。 “嗯，是呀。”兔勉承认，“我又打不开门，每次都是走窗子进来。” 于雪摇头笑笑，这孩子。 “师父！”兔勉说，“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啊。” “咱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开店呢？我在这儿呆了一阵子，觉得这里非常好。要是能在这里开店，其实也挺气派。” “哈哈！”于雪乐了，“你跟我想到一块儿了。咱俩真是师徒同心！可是，哪来儿的钱啊。就算上头给我们这些下岗职工租金算便宜一些，可也得有钱啊。兔勉，不瞒你说，师父我这次是推了光头了，回到原点，啥也没有。”于雪自嘲地笑笑，终于对这件事也释然了。 兔勉不知道啥叫“推光头”，她奇怪地看了看于雪的头发：“师父，你头发挺好啊，你又去剪了吗？” 于雪被兔勉的话逗笑：“总之，是没有钱！一点儿钱也没有，不可能租下这房子开店。你要是还愿意跟着我，咱师徒俩过两天继续去摆摊，等挣够了钱，再把它租下来。” “不就是钱吗！”兔勉不解，从窗户又翻了出去，“你等等，师父！” 这孩子，又干嘛！于雪追到窗前，看到兔勉蹲在窗前的花池下，手伸进砖缝，东摸西摸。 于雪探出头去，正对着之前那株被李芬、王琳剪断的白牡丹。它非但没有开花，连叶子也枯萎了，剩下光秃秃的枝条插在土里，看上去病恹恹的。 唉。于雪忍不住叹气。果然是做梦啊。大概只有梦中，这朵花才会活过来，自己也才能开店吧。 “师父！你看这够不够！”兔勉灰头土脸地站了起来。她从砖缝里，掏出一个生锈的饼干盒子，又打开盒子取出一个油纸包，递到于雪面前。 这是？打开一看，于雪呆住了。包裹里是厚厚一叠钱，都是百元大钞，少说也得有好ᴊsɢ几千。 “这、这……”于雪一时语塞，自己不会还是在做梦吧，“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这是我所有的钱啊！”兔勉一脸憨态，“我的压岁钱、零花钱、捡破烂挣得钱，还有你给我的工资，都在这里啊。我又不会花钱，就都攒起来换成大钞，存在这里。” “哈？” “我喜欢你们这儿的牡丹花，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就喜欢。它是牡丹花神，我让它帮我看着钱，它一直看得很好啊！” 于雪一下子明白了，那天自己在这里见到兔勉，并不是一个偶然。是命运，不，用这个或许不那么聪明的孩子的话说，是牡丹花神，安排她们见面的。 “师父！你怎么流泪了？”兔勉愣愣地问。 于雪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眼泪不知何时流了下来。命中注定啊，我们要把店开在这里。 “兔勉！”于雪抬手擦干眼泪，“谢谢你！” 于雪说的，不止是谢谢兔勉眼前的这笔钱。 其实于雪第一次遇见兔勉，听说她是捡来的孩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于霜。想到了有着同样身世，也同样无条件喜欢着自己、帮助着自己的人。 如果不是兔勉，不是这个力大无穷的小姑娘最初帮助了自己，于雪一个人怎么可能扛起那么重的担子。如果不是她吃什么都说好，于雪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把食物卖给更多的人。如果不是这个率真的孩子，口无遮拦地胡言乱语，于雪又如何学会了向他人不设防地袒露心迹。 “谢我啥啊……”孩子呆呆地，不知道于雪在说什么，“师父，你教了我本事，我还没谢你呢。” 教本事。于雪突然想起，仅仅是在几个月前，当兔勉请她教自己本事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现在虽然还是没有钱，回到了原点，可是于雪知道，自己有本事。她会做饭、能经营，愿意接受命运一切的考验，还能笑出声来。 好！于雪下定决心，这就去找领导，用手中的这笔钱将这个地方租下来，开店！
第五十一章 沉冤昭雪 就在于雪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她却找不到能够给她审批租房申请的上级了。 虽然大家都下了岗，但因为要发放物资，总公司的办公室里还是留下了几个人。但于雪怎么也打不通总公司的电话，她大老远跑过去一看，却发现大门紧锁。她实在没办法，只好跑到总经理封远家里去。奇怪的是，封远好像也不在家，去了几趟都吃了闭门羹。 “你不知道吗？”出了家属院，于雪在大门口遇见了李芬。谈起这件事，李芬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封远被抓了！你在医院那阵子的一个后半夜，来了好几个警察，把他带走了。” 于雪吃了一惊：“怎么，出了什么事？” “还能什么事！”李芬说到此处，不再轻言低语，而是站直了腰板，“我告诉你吧，于经理，我们几个一开始闹得没错！这么大个公司，家大业大的，要是没个大耗子，怎么可能被掏空！我就说你太天真，你还不信！” 想不到啊。于雪出了大院好久，还是没回过神来。想不到真有人为了自己一己之私，能够下了狠手往自己腰包里捞油水。公司就这么完了，几千号职工无处安身。好在终于抓到了罪魁祸首，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不是我们不努力，也不是我们不善经营，是时代交叠之中风云变幻，幕后黑手防不胜防。 于雪一声长叹。现在，自己该去哪里，找谁来解决租房的问题呢。 她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说只要还能进货、卖货就能活下去的人。 于雪去了商业局，找到了以前的老领导宋丞兴，他现在已经是商业局的书记了。于雪等他下了班，喊住了他，说明了来意。 “这不是难事！”宋丞兴很痛快地答应了，“这房子本来就是商业局的，租出去比闲置好多了。我明天就让秘书科的小王给你办这件事，你过两天再来。房子你就先用着，先收拾着吧。” “谢谢宋书记！”于雪向老领导表示了谢意，“只可惜你那株牡丹啊，当初员工闹事给剪了。” “没事，花有重开时日，云有再起时。终有一天，会拨云见日的。”宋丞兴似是话里有话，“现在看看，他们那不叫闹事，不平则鸣，群众眼睛是雪亮的。” “没想到封远会干出这种事来。天理昭昭，他还是没能逃过惩罚。” “这恐怕还不是最终的惩罚。”宋丞兴思忖片刻，慢慢开口，“这次封远落网，要多亏了你弟弟于冰。” 于雪不解，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弟弟于冰现在只是个巡警，就算他不甘心一直在查哥哥的案子，那也是作为曾经的刑警的敏感，跟封远这种经济犯罪不搭边。 “你见了他，就知道了。”老领导伸出手来，握住于雪的手，语重心长地说，“你大哥于风，是个好同志！” 于冰的车上，于雪蜷曲着身子，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膝，泣不成声，就这样痛哭了很久很久。 原来，大哥于风真的不是死于意外。封远被捕之后，他的同伴交代，封远不仅有经济问题，还买凶杀人。五年前，封远调任总经理之后，就开始安插了自己的眼线进来，一步步将仓库里的货品拉出去贩卖。于冰注意到这一点后，开始努力收集证据，他想等有了确凿的证据，就向上检举封远。封远这第一步棋还没走完，就被发现了，又不甘又害怕。他们几次收买于冰不成，最后恼羞成怒，干脆雇了惯犯老常在搬货的时候，将于冰推下火车。然后，他们又伪造了于冰的遗书，让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卧轨自杀。可他们布局周密，千算万算，却不知道于冰还有个不服气的弟弟，能赔上自己的前程，也要查清真相。 “你先别告诉咱妈，怕她情绪激动，病再复发了。”等自己哭声渐止，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于雪第一件事就是交代弟弟千万不要告诉母亲真相。 “放心吧，他们谁都不知道。所以我才说咱们车里见，就是怕他们担心。”于冰承诺于雪。 “姐佩服你。”于雪哽咽着说，“这么大的案子都给查出来了。咱哥这回，终于要沉冤昭雪了。” “还得多谢你了，姐！”于冰一边给于雪递擦泪的纸巾，一边叹着气说道，“要不是你上次写给我的信，给了我新思路，这个案子还得再推迟几年。” “那个老常抓住了吗？”于雪渐渐控制住了情绪。 “还没有。”于冰回答，“正是因为没有找到这个关键的人证，封远到现在也拒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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