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珏今年才不到十四岁啊,今后的人生还长着呢。 桑珏静默两秒,忽然捧腹大笑:“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我才没那么疯呢,惜命着呢。” 桑逾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定她真的是在说笑才松了口气,正好江憬来了,正把车往她们这边的坡上开。 桑逾蹙起眉,怏怏道:“这种玩笑以后别开了。” 江憬的车稳稳停在她面前,桑逾上了他的车。 他趁桑逾系安全带的工夫,对桑珏说:“你姐姐快要高考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别说不该说的话。” 桑珏看了桑逾一眼,挑了挑眉。 桑逾透过她的躯壳看到她内心有个小人在跳脚:你看我没说错吧?他就是偏心! 果然偏心。 直到桑珏今天点破江憬偏袒她,桑逾才对偏心有了概念。 她以前是感知不到任何偏心的。 身边的人偏心,她只觉得对方是在从大局的角度合理分配有限的资源罢了,从没有察觉自己应得的利益正在向其他人转移。 然而醍醐灌顶的这一刻,她想到的不是这些年蒙受的委屈和损失,而是江憬对她的用情。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是有人偏疼的小孩了。 那江憬没有给她回应又怎么样呢? 不是只有说出口的才是爱啊。 江憬对她还不够好吗? 他都在全家人面前公然维护她了。 他本是那样尊敬长辈的一个人。 尤其是昨天晚上…… 她很开心。 她的确是让江憬看到了那张被她当“护身符”用的名片,被他知晓心意。可这只是无意间的巧合而已。 她却有一瞬间,竟然贪心地想要这场意外变得美丽起来吗? 大概是受了伤心灵变得脆弱起来了吧,她本不该有这样的小情绪的。 她好像让江憬为难了。 他说过的,他的身份和处境决定了他必须是个正派人物,不可能对她这个高考在即的高中生做出格的事,而面对受伤的她又不能坐视不管。 当她询问到为什么会在他家里时,他本可以含糊其辞,连哄带骗地绕过这个话题,装作没看见那张寄予了她少女心事的名片,然后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对她敬而远之,任由她去怀疑是不是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可是他没有。 到头来他还是在他的声名和她之间选择了她。 从始至终他都在把她当有思维能力的人对待,而不是像桑黎川那样把她当傻子骗。 他如实告诉了她发生的一切,很好地照顾到了她的知情权。 事发后,他对她的态度没有任何改变,只是他更注意了一点他自己的言行,增加了一些对他自己的约束。 比如不着痕迹地拉拢了他的前襟。 比如进洗手间后反锁好房门。 真的只有清醒了才能察觉到他的清醒。 这就是成熟和不成熟的差距吗? 他能从容地处理好一切,而她只会因为患得患失借机向他索取更多关注,希望他在她身上投入更多精力。 她该知道在这至关重要的非常时期,就算是问他,他也不会表态。 何必非要不合时宜地期盼他的答案…… 江憬见桑逾上车后一句话不说,看了她一眼,问道:“桑珏刚才都跟你说什么了?” 桑逾从前事事都跟他说,从他那里获得了宝贵的人生经验和及时的安慰,也借此躲过了一些劫难。 但是随着猛烈的风暴接踵而至,她逐渐发现,即便是防患于未然,也依然逃脱不了命运的责难,分明已经尽力避免了,仍旧未能幸免。 那她自然也就不想做无用功,给他徒添烦恼了。 昨夜之前,他是她的人生导师,是她迷茫之时的领路人。 可经历过昨夜放下忧愁的平常闲谈后,她尝到了与他厮混时的甜蜜,只想把他当爱人。 她不想再问江憬她该怎么办了,也不想把糟糕的坏情绪带给他。 说实话桑珏的精神状态很让她担心,桑黎川做的恶事也很令她糟心。 但这些都是她的家世,她不想让他掺和进来。 于是她摇摇头说:“没说什么,就是跟我抱怨你防她像防贼一样,对她还是不怎么信任。” 江憬笑了笑:“但凡她身上少一根反骨,我都不会把她当坏种对待了。” 桑逾乖巧地说:“辛苦哥哥了。” 她这样生疏客气,反而令江憬不安。 他猜测她是不是因为看到桑珏想起了被袭击的事,过度自省,又开始怀疑是她的错。 这件事总要有个说法,也总要了结的。 江憬把桑逾送到学校后,当即去了警局,跟进案件最新的调查进展。 警局的人对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把本不能透露的情况都对他说了出来。 调出监控录像给江憬看:“您看,这名学生在这段路上,还只是一直跟在小姑娘身后没有动手。然后你再看这段录像,会发现这名学生实际上消失了一阵子,最后突然出现在了小姑娘家附近。不仅手里多出了这根敲晕小姑娘的钢管,还像是提前埋伏在了这里一样。逻辑对不上,时间也对不上。他要是原本就知道这小姑娘在哪,何必要大费周章跟踪前面这么长一截,直接守株待兔不就好了?而且他本来是跟在小姑娘身后的,根据小姑娘家附近的监控显示,他至少提前了十分钟到达了作案现场,并获取了作案工具。” “后来我们经过多番调查走访,又有两名犯罪嫌疑人进入了我们的视野。”跟江憬交代详情的警察摆出两张照片,“就是照片上的两个人,两名工地上的工人。有目击者看见他们开着辆卡车带着这名学生进了一家五金店。五金店的老板也证实了这一点。于是我们仔细查看了学校门口的监控,从中发现了这两名工人的身影和这辆牌照为京A819B**的卡车。” “我们不妨推测,这两名工人和这名学生最开始不是一伙的,但都和这个小姑娘存在着不同程度的私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这名学生跟着小姑娘,这两名工人跟着他俩。半路上,他们走进了一条卡车进不去的街道,一名工人就下了车,怂恿这名学生跟他们做交易,对小姑娘进行攻击。两人一拍即合,这名学生旋即上了他们的卡车,一起去了五金店。获得作案工具后,三人埋伏在小姑娘家附近,两名工人看着这名学生实施了犯罪。” 说着,这名警察又翻开了一个文件夹,将审讯中问出的供词给江憬看,并解说道:“根据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他们最初的目的都只是为了恐吓威胁,但是凑到一起之后就动了歹念。话风很一致啊,都说是对方教唆的。” 江憬不假思索地说:“这起案件你们查明后秉公处理就行。不过我想了解一下他们各自的犯罪动机,不知道可不可以。” 警察笑着说:“可以可以。只不过我们还没审完,审完以后再把详细的动机告诉您。” “谢谢。”江憬又问,“上次让你们帮忙查赵毓芳的下落,有消息了吗?” 警察马上说:“这不巧了,我刚想说这事呢。她先是去了西双版纳,然后去了泰国和新加坡,接着又去了韩国,目前人在欧洲。您还有什么是需要我们警方协助的吗?” “没有了,谢谢。” “不客气,为人民服务。” 这名警察前脚刚把江憬送走,后脚就变了脸色,不满地找到上级汇报道:“他提的要求我都竭力满足了。但是领导,您这不是叫我犯错误吗?他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看他年纪轻轻的,八成还没我岁数大,不会又是哪个二代吧?!” 上级板着脸训斥道:“不该说的话别乱说,不该问的别瞎打听!审你的案子去。”
第44章 春汛(三) 我有女朋友的。 要不是桑逾就是当事人本人, 她还真不知道,谣言竟然能传到这么离谱的程度。 她刚回学校,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同桌就跟她说:“桑逾你来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掉沟里呢?” 坐在她前面的同学闻言扭过头来, 对她同桌说:“你听岔了吧,老师分明说的是井盖被哪个缺德的人偷了, 晚上月黑风高看不见路,可不就掉进去了。” 桑逾:“嗯……嗯……” 老师是这么跟大家说的吗? 大家都是模拟高考能得六百分的能人, 结果居然信了吗? 掉进下水道里,她还能生还吗? 老师这话也编得出来? 一看就不是擅长撒谎的人…… 同桌又说:“这几天警察来了好多趟, 不知道是在查什么。是不是学校里进小偷了。也没听他们说丢什么东西啊?” 坐在她前面的同学无语道:“学校里除了一堆资料还有啥值钱玩意儿啊。我做这些资料上的题做得六亲不认,他要真给我偷走了,我年年清明顺道给他祖宗上坟。” 同学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他偷的是你辛辛苦苦刚写完的资料呢?” 坐在她前面的同学设想了一下这个情境,顿时怒发冲冠:“我咒他全家不得好死!” 桑逾想喝水,从桌肚里拿出保温杯,发现里面还有前几天没喝完的水。 隔了好几天, 要倒掉了。 她起身刚准备去倒水,就见班长抱了一堆卷子来,冲着班里的同学嚎了一嗓子:“来几个人帮忙把联考的卷子发下去!” 发卷子意味着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只不过还是有人明知故问:“班长!分都登完了吗?” 班长没好气地说:“卷子都在这儿了,你说呢?” 那名同学瞬间开溜:“那我要先去办公室看看我的。” 班长吼道:“你急什么急,一大早的,办公室的电脑都还没开!先把英语卷子发下去, 好歹等早读下了再去看!” “好嘞。”那名同学一想也是,麻溜跑回来了。 只有英语成绩能先通过卷面分数得知吗?可她并不担心她的英语成绩啊。 如果其他科目的成绩也要这样一门一门揭晓, 确实很折磨人。大家一下课应该都会涌到办公室里提前看刚整理好、还没来得及公布的成绩单。 到时候一定很拥挤, 而她不想跟别人挤。 毕竟八校联考, 自己学校的成绩出来了还不行,需得等到其他学校的试卷都批改完,将分数录入系统,才能知道自己在全市是什么水平。 既然还得等,确实不能心急。 桑逾接着去洗手间把水倒掉。 回来的时候路过办公室,班主任看见了她,兴奋地把她叫住:“来,桑逾,进来一下。” 桑逾不明就里,懵懂地进了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以后,班主任搬了把椅子给她,让她先坐下。 桑逾依言落座,一瞬不瞬地望着班主任,静静等着班主任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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