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对于奚凉来说,那个老家唯一的暖色就是陈念娣。 “我家隔壁邻居,很好的一个人,当年是她帮了我,不然被关起来的我逃不出来。” 秦梅老师的1000块是路费,但在此之前,她没对任何人说过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可是老刀不同于他人,奚凉迟疑了下,还是简单提及这件事,反正结果是这样的。 老刀一听,顿时神色严肃了,正好一个面容老实的大姐上完厕所匆匆赶来,跟奚凉道谢。 是老太太的女儿。 言语间让老刀明白是奚凉安排把人从小镇医院接到大医院,动了一些关系安排好了,妇人很是感激,亦是孝顺,满嘴说着自己跟丈夫可以照顾好老太太,已经很叨扰奚凉了,让她赶紧回去消息。 “我俩都没事,孩子也都大学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最难的都让你给我们安排好了,老太太吉人天相,肯定没事!你别担心哈!” 奚凉不是泄露情绪的人,从小在村里就是这副样子,淡淡地,把病历本交给对方后,说等阿奶醒来给她打电话。 大姐应下了。 奚凉就跟老刀去看了下陈叔。 胃镜刚做完,这人还在吐,让做无痛也不肯,说费钱,老刀说要出钱又不肯.... 一辈子都是这副臭脾气啊,这些长辈真的是。 老刀絮絮叨叨去拿衣物等东西,陈叔出来,骤看到门口的奚凉,有些惊讶,但神色也有点复杂,郁郁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结果还没出来,估计是怕的。 奚凉:“刚刚听老刀说了你一些症状,虽然我不是医生,但应该问题不好,只是胃病。” 她是懂得安慰人的,半句不走那些虚的,什么啥事没有,什么健健康康。 就事论事,只是胃病,不是胃癌。 她懂陈叔的恐惧。 “希望吧,好在孩子也大了...这要换做以前,天都塌了。”他故作清醒,也不好意思让奚凉扶着,慢吞吞走着,等走到走廊那边稍微光亮的地方,他几次想说什么,但都难以启齿,等看到老刀快回来了,他才问:“你的耳朵,好了吗?” 他知道她耳朵的事。 奚凉也不意外,毕竟他们俩夫妻是在场的,于是不动声色道:“这些年有钱了,已经全看好了,当年还小,恢复快,本来就没啥事。” 陈叔毕竟是男人,没法对一个女性小辈问其他难以启齿的问题,只能讷讷说那就好.... 老刀回来,督促奚凉回家休息,别乱跑。 奚凉也没说什么,走了。 陈叔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问她最近怎么样。 老刀正低头看手机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皱着眉,抬头却是轻松道:“没啥,都挺好的。” “以后都会好的。” 他想着什么时候抽空去见见那位老太太,看看哪里能帮忙的。 陈叔看了看他,想到奚凉的避讳跟对老刀的隐瞒,最终没说什么。 ———— 奚凉路过妇产科的时候,步子顿了下,下意识往某张椅子上停顿了下,她看到的是低声说话很是恩爱的夫妻,不是当年两个茫然彷徨的女孩,也不是当年自己独身一人无助的样子.... 她愣神了一会,被后面匆匆走过的人撞了下肩膀才回神,然后走了。 —————— 席谨言的那场婚礼盛大而荣耀,毕竟是港圈顶级豪门跟京圈豪门千金的强强联合,听说结婚后没多久,他就接棒其父的权柄,成功把那个野心勃勃的私生子跟其母阻拦在席家门外。 对外,他也依旧一副对其父孝顺的模样,温文尔雅,无懈可击。 只有席夜曼偶尔看他在解决累累工作后,对着黄昏抽烟。 回港接管事务,席夜曼除了回去参加婚礼,其余时间又飞回了本城处理这边的合作项目。 时间久了,本城名流对她有了很深的印象跟口碑。 毕竟这是全国数得上的顶级名媛,各方面都无懈可击,要说跟蒋森也是匹配的,可惜..... 寺里的事没传出,偶有一些风言风语,但都因为蒋森的冷漠跟忙碌,以及那位名声复杂的奚小姐闭门不出而渐渐平静下去。 但内圈人都对她有了新的理解——太狠了,算得好狠。 那赵津南敢跟她合作,要么是被拿捏,要么是走投无路,但是不管如何,他们成功玩了一手周然。 周氏的股票跌涨有人操盘,背后肯定有奚凉跟沈昆的手笔,赚了多少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掌握了周氏的生死。 赵津南这人反而因祸得福,不仅脱手了足以拖垮他现金链的烫手山芋,还大发一笔横财。 也是一绝。 赵津南所在本城的一栋别墅小区,外面下了小雨,院子里的草木淅淅沥沥的。 这位赵先生杜绝了外人对此事的热情联络,免得说多错多。 在监狱那些年,他见多了人情冷暖,也知道自己当年嚣张得罪了多少人,性子多少也沉稳了一些,这次放手一搏也是被逼到绝路了,但不代表他敢因此就得意放肆。 他还不敢让儿子多嚣张。 可不能走他当年的老路。 年代不一样了,到处都是猛人,就算是没有根基的,凭着脑子也能算计他们。 赵家祖传缺心眼读不起书的猛汉,太容易栽跟斗了。 监狱那地方真的吓人。 赵津南一方面为奚凉不接电话而糟心,一边焦躁,猛打自己儿子电话,直到...听到屋外的铃声。 咦? 这狗东西回来了! 赵津南怒气冲冲跑向大门,却见保镖一脸紧张开门进来。 “老板,少爷回来了,但有访客。” “谁?!” 赵津南一看。 保镖撑着伞,站在伞下的英挺冷酷男子正在整理袖扣,边上是一身湿漉漉被保镖提着的儿子。 赵津南一瞬间头皮发麻起来。 —————— “蒋总这么晚到来,是有什么贵干吗?”赵津南文绉绉说着,但自觉有点腻歪,忍不住又看向地上躺尸的儿子,生怕他哪里出事。 “贵公子年纪轻轻,脾气是真的爆,动辄跟人吵架动手,改天在别人的地方被打死了埋哪里都不知道。” 蒋森握着赵津南递过来的热茶,没有喝,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好像就此驱散雨夜里的冷气。 但他生就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一身黑色西装加眼镜,还是往日端庄高雅的气度,只是看人眼神特别冷,活脱脱算计人心的斯文败类。 赵津南知道他来者不善,干笑一声,也算撑了一点场面,淡淡道:“蒋先生不必吓我,我也是坐过牢的,现在这年代还是得守法,尤其是本城这样的地方,谁能只手遮天啊。” 蒋森:“赵先生,你觉得这世上所有人学法都是为了守法的吗?” 赵津南突然想到奚凉,但看着他,拳头握了握,“何必呢?我虽然没文化,但也知道那个什么,君子不利于什么墙之下,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蒋先生你一定要跟我赵津南作对?” 蒋森揉搓着小拇指,平静道:“区区一个女人,你敢对她说这种话?难道你一直想要联系她,不是担心周然发疯暗杀你,想要从她那得到庇护,平摊风险?” 赵津南表情一下垮了。 蒋森垂眸,“这些年你这个当爹的不在身边,你这儿子行事没什么章法,总有些地方是不太干净的。” “我留意了他很多年,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提醒他。” 一份资料被保镖放在赵津南面前。 赵津南看了,眼前发昏,恨不得踹死这个儿子。 赵津南握住资料,低声道:“蒋先生有什么目的吗?” 蒋森:“都是生意人,帮一把不是应该的吗?总有需要做交易的时候。” 赵津南看到了后者揉着的小拇指。 他忽然就懂了,自己去了厨房。 刀起刀落。 小拇指滴血停留在桌案上。 他的保镖都被吓退两步,赵津南感觉到刻骨之痛,跪地捂着手掌发出哀嚎。 特么的! 没人跟他说过断指这么痛啊!!! 蒋森任由血液溅落在桌子跟地面,起身,用文件袋子竖直在桌子上。 轻轻一扫。 断指被他扫进了垃圾桶里。 这是不准他移植的意思。 赵津南抬头,满头冷汗,咬牙道:“断指无悔!我希望这些事到此为止,从此我赵家与你蒋森,蒋家还有奚凉再无恩怨?能否一笔勾销?!” 他是真的怕了。 这群神经病! 蒋森居高临下瞧着他,眼镜泛着冷光。 “我说过了,这是我的事,跟别人无关。” “赵先生坐完牢,也算个男人了,跟我蒋森的事,的确可以到此为止。” “贵公子本性还可以,好好教养,别走你的老路。” “时代的确不一样了。” 手一松,文件袋子落入垃圾桶,跟断指一起。 人走了,大门关上。 但赵津南知道自己算是被这人拿捏了,这不是独本资料,当前他只是用断指跟对方换这一次的断指交易,但凡自己这边再出点幺蛾子对奚凉或者对他蒋森不利,这份资料都是炸弹。 足以让他亲眼看着唯一的儿子吃他这些年吃过的牢饭。 保镖匆忙要将赵津南带去医院,赵津南却急着吩咐人买机票离开本城。 “现在就走?” “特么的,现在不走老子连命都得丢在这!” 赵津南踹了自己儿子一脚,心里憋屈又恐慌。 蒋森这种文化人都出手了,那不按章法走出手更狠毒的沈昆呢? 该不会也准备要我的手指吧? 赵津南看着自己另一只手上的小拇指,感受着十指连心的剧痛,两眼一翻差点昏厥。 太恐怖了,当年奚凉是怎么一声不吭忍下疼痛的? 神经病啊! —————— 过年之前,各大企业都在收盘年度成果,上班的也都在准备年会拿奖金了。 尤其是大公司。 众恒跟云坤都算是福利比较好的,而席城那边贴近西方那边的福利,年会也很热闹。 奚凉是被沈叶拉过来的,腿脚已经好了,正在云坤茶水间的鱼缸前面捣鼓,边上的沈叶给她递东西,满手的水草跟小石子,连白衬衫都沾了鱼屎等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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