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一些大人看,好多小孩也看,好多也的确读不起书,一大群小流氓。” 老刀红着脸咋舌,越发了解到奚凉是有多艰难才能从那个地方飞出来。 “可是我听你们说当时凉凉也被打了。”妇人老公是小镇的,小镇没这事儿,但他听说过,插了一嘴。 妇人跟老太太一时沉默,老刀皱眉了,“被谁打的?” “被村里的男人,说她不懂事,小丫头片子管男孩子的事....她爹当时也在场,闻声赶来就踹了奚凉.....打了好几下,后来把她弟弟架在脖子上往表演台最前面去看表演了。” 老刀脸都黑了,骂了好几句,当得知那老东西早些年就因为看表演冻死在沟里,顿时笑了。 “该啊。” 老太太表情有些微妙,也点点头说:“是该。” 她没说当时请来的那一场表演不是往日那些下九流表演,而是正正经经的戏曲跟一些宣传文化法律的,一些村民虽然意外,但也有不少人懵懵懂懂看着,觉得还蛮有意思的,小孩子们一边吃着油炸窝子,一边好奇看着上面的人表演,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亮光。 而且这边还架了暖炉子,外面有大棚架好,不少老头老太太都愿意坐着看,毕竟还比家里暖和呢。 只有一些好那一口的不正经的老爷们骂骂咧咧走了。 奚凉他爹就是其中之一。 她当时看着那人拎着酒瓶子摇摇晃晃走进黑夜里。 后来她看完表演回去了,走在小道上,骤瞧见道上新挖的沟槽边上有掉落的酒瓶子,大雪天的,瓶身已给雪层掩了一半,她一惊.....但什么都没想,绕路走了另一边。 该啊。 —————— 老刀本来还想问问奚凉被那渣爹拽回老家后怎么样了,是不是也挨打了,手机铃声却响起了。 奚凉的。 当听到奚凉说的,他很惊讶。 “美国?多久啊?不会不回来了吧。” “不会?那就好.....不过,你不回来也行啊,在外面重新开始?” 奚凉那边沉默了一会,说:“你是在医院?” “额?你咋知道?” “你的情绪不多,大概是听了我过去一些事,又开始伤感了?我还不了解你?” “你真的是....你上辈子是蛔虫妖吧。”老刀羞恼,故意恶心她。 奚凉懒得说他,“都过去的破事了,还管它干什么,是你说的要往前看的,但往前看不是抛弃一切.....我已经不小了,真把所有事抛下了,都不知道还留下什么了。” 老刀一时沉默,后说:“好吧好吧,那你办完事回来记得通知我,大概多久哦?可别太久了哦,再等个十年,搞不好老子都不认识你了。” 刚刚还说着让她别回来的人,又在期待她早点回来了。 奚凉笑:“不会。” 这次她松口来美国,也是想到这边有了新技术,也许能救陈念娣。 “老太太这边没啥事了,就是这院长每天亲自来看诊有点吓人,你的这条路子好硬啊。” 老太太他们不清楚,但老刀怎么也是混社会的,怎么会看不出老院长亲自来看诊意味着什么。 奚凉:“什么?” “咋?你不知道啊,那老头不是你请来的吗?我查了下名头,吓死人,好大的专家,我都怀疑我得了癌症,他都能给我扒拉好,听婶子他们说老太太入院第一天就是他主治的,天天来,嘘寒问暖的。” 奚凉让他别瞎说什么胡话,但也沉默了一会,说:“不是我找的。” “那是谁?”老刀错愕。 奚凉没说话,后来就挂了,老刀稀里糊涂的,直到他看到那铺天盖地的新闻,于是就有了答案。 —————— 可能故土再糟糕,对于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的人来说也是难以割舍的。 老太太病好后执意回那个小村子,她的女儿女婿再怎么都拗不过,老刀得知后,要求帮忙送回去,正好去看看奚凉的老家。 这太麻烦人了吧,太远了。 “没事,当旅游了。” 老刀不远千里陪着一起回去,但等他到达这个村子还是大吃一惊,转头跟女儿女婿一起劝老太太离开了。 人已经很少了,到处都见荒凉的痕迹。 村里人都在往城镇走,一些贫瘠小村子就渐渐荒废了,这好像是这个世界最残忍的进化。 “人太少了,以后哪里不舒服,招呼不到的。” 尤其是老刀来到老太太的家,虽然也算干净,遮风挡雨的,但在他看来就是太糟糕了,他想了想,甚至拉了妇人夫妻说自己愿意资助一些钱,让他们在镇上给老太太买个小房子,反正也不贵,绝不能让她住这村子。 太荒凉了。 其他村民都移居到山外的小镇了,少有留在村子里的,毕竟就算为了孩子读书也得往外走。 妇人拉了他到边上,“咱们不缺钱的,而且凉凉已经给了钱了,让我们买房子,房子都看好了,这老太太就是不肯。” 她推了很多次,待奚凉说她要去看房子买镇上最好的那种,一说就是百万的小别墅,吓得她连忙阻止,最后坚持只拿了十几万,这十几万加上他们夫妻俩再添十万,在小城镇足够买个小房子了,养老很舒服的。 他们那边房价不贵,不像沿海地区跟那些城市房价高得吓人。 “凉凉说过如果老太太不愿意,等她回来处理。” 妇人听了老刀跟奚凉的通话,知道后者刚去美国,让后者飞回来太麻烦了,她也不想让后者奔波,想着自己这边解决就好了。 老刀也没了办法,挠着头想着法子,忽听到隔壁有声音。 “什么声儿?” “隔壁的。” “隔壁不是奚凉家吗?他们家都没人了啊!” 老刀跟妇人老公怕有什么歹人跟流浪汉住进去,当即一起跑到隔壁门口,发现门是敞开的,一进去。 好家伙。 的确好几个青壮年。 一流水黑的,就差直接给人抬棺的那种气势。 其中一人已经解开了外套,竟坐在笼子里。 老刀探头看过去,正好跟对方转头看来的目光对上。 他受到了惊吓,脱口而出。 “蒋总?” —————— 空地里,火炉子烧得很旺。 切割掉的一根根生锈铁条被扔进去,一根根烧红了。 炉子烧燃的烟袅袅而起。 火光照红了老刀的脸,他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个铁笼子意味着什么,也意识到奚凉说的老太太救了她是什么意思。 是住隔壁的老太太偷偷打开了铁笼子,放她跑了。 老刀牙根都快咬碎了,问妇人那老渣男的坟头在哪。 妇人当然不好说,只说奚凉当年在人死后就主导了奚家的一切,逼着那母子把人火葬后把骨灰盒葬在了最垃圾的小破沟里,清明时节烧个纸钱都不容易,她妈心疼儿子,怕有危险,日子久了就没祭拜过,这么多年下来,早不知道被荒草盖到哪里去了。 她是懂得埋汰人的。 恨一个人,也从不回头。 “后来那小子不管怎么示好道歉,她也没搭理过。” “也是,他小时候多混账啊,跟他爹他娘一模一样,小畜生似的,凉凉素来记仇,而且这血脉至亲的,父子长得像,兄弟叔侄什么的也长得像,连奚爹那些兄弟,跟他长得像的,听说凉凉出息了想要上去扒关系都没用,大概是看着样子就觉得恶心吧。” 说这话的时候,蒋森就在边上,脸色苍白了许多,走到田埂边上拿出烟盒,过了一会,老刀也跑到边上来了,本来老道拿出烟盒要递过去烟,发现人家的烟跟自己不是一个水平的,默默要把烟收回来。 但蒋森收起了烟盒,抽了他一根。 老刀笑了,也开始抽了起来。 这破地儿,到处阴森荒凉,旷野颓靡,抽着烟,都不知道它会飘到哪里去。 “蒋总,你来一次这里不容易吧。” “以前来过。” 老刀一怔,下意识转头看那烧着的笼子,说:“那铁笼你以前就见过了?” “嗯,她高三的时候。” 她哪有什么高三。 当时她已经在沈昆身边了。 缺失的那一年。 但蒋森还是这么说了,在他印象里她一直在读书。 只是她学习的地方变了,变成了社会,变成了人心。 他也一样。 “为什么现在才动这铁笼子?”老刀好奇,但没有傻缺到问他是不是因为被彻底拒绝了。 蒋森吐出一口烟圈:“那一年,在这里遇到沈昆,我们都看到了笼子,当时估计都想得一样——让她决定,毕竟她拥有处理一切的权利,包括那俩母子跟这个家跟笼子。” “这一次,只是想来看看她后来有没有把笼子毁掉。” 一个人一旦决意抛弃过去,重新开始,会把笼子彻底毁掉,那是正面面对的勇气跟决然。 但她没有。 十几年,从未回来,从未再接触过这里的任何一切。 蒋森就知道她放不下,也意味着她不会无视蒋邺跟他的血缘关系。 笼子是一个牢笼。 她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就好像当年那只小狗被关进笼子里,人类学会了工具,也发展了歹毒的心机,用诱饵跟强有力的逼迫,企图让它/她死在笼子里,成为他们满足欲望的食物。 小狗当时多害怕? 它看这些人类就像是看庞然大物,手握利器,凶神恶煞,明明以前也曾抚摸过它的脑袋,逗着它笑..... 那她呢?在被强行带回村子殴打受伤后关进笼子里,她的父亲企图以此彰显自己的父权,获得这个村子以前先辈在那些封建年岁拥有的权利,有奴役女儿买卖女儿的权利,企图以此让她被驯服。 她在笼子里,就那么看着出入的人.... 她的母亲,她那年幼的兄弟,以及那个大腹便便秃顶企图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他们每一次路过,都会看她一眼。 她也会看着他们..... 越多看几眼,越能不自觉瓜分不同的心态。 不管什么生物,只要进了笼子,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那种视角是极可怕的。 心理层面的牢狱由此而生。 尤其是越骄傲,越感受到其中的变化。 蒋森没有描述自己坐在笼子里的感觉,只是手一直在抖。 用机器切割它,烧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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