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有这样当妈的人,竟然咒自己女儿!”那人喋喋不休地抱怨。 乔汐的心跟着一沉再沉。 是啊,妈妈说得好像也没错。 她本来就该在十年前,冻死在垃圾箱旁。 妈妈既然十几年都没来找过她,应该是恨透了这个家,恨透了她的出生。 或许没有她,妈妈还能早十个月脱离水深火热的生活。 别说病例是伪造的,即使是她真得生病,妈妈不出钱也无可厚非。 只是……没有钱,老乔该怎么办?真得要让她眼睁睁看老乔生命走到尽头吗? 老乔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他救了她,可她现在面对他不停流逝的生命却无能为力…… 乔汐沉默着,在对面言语指引下,陷入一种自我怀疑的怪圈。 直到对面话锋突然一转,说:“乔乔,老乔病情刻不容缓,必须马上转院。” “这样,我认识一些借贷公司,先去凑一凑。你那边也尽量凑一凑,争取今天晚上凑齐,明天就可以直接转院手术。” “我找不到我爸的存折。”乔汐缓缓开口,“现在手里只有……” 没等她说完,对面立马情绪激动地打断:“乔乔,你怎么这么傻啊!我打听过,你今天坐的那辆车几百万一辆!随便一辆代步车都这么好,你同学家里肯定有钱,你去找他借一借,越多越好!” 他交代完,又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 找贺知许借钱吗? 乔汐用力攥紧手机,指节因用力而逐渐发白。 窗外夜色越发浓厚,犹豫不决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老乔为数不多的生命。 良久,乔汐咬着唇下定决心,打开手机在通讯录寻找到一个号码拨通。 “喂,祁倬……” 是的,她依然喜欢贺知许,从凛冽料峭的冬夜到潮湿闷热的夏日,她都在偷偷喜欢贺知许。 少女心思终究如墙后的爬山虎,遏制不住生长。乔汐不想总是把最脆弱的一面剖析给他看。 她知道祁倬家里一直在捐助学校,家里有钱更有门路,所以这通电话她打给了他。 “祁倬,你能帮我介绍几家借贷公司吗?我想借钱……二十万。”
第57章 夏风潮热 “这么多?” 电话那头, 祁倬声音微顿。 片刻后,他严肃问:“乔乔,是不是叶叔……” “不是。”乔汐没详细解释, 只说:“我想为爸爸转院做手术,手术费大概要二十万。” “好,我来想办法,十点在医院门口碰面。” 听她提到乔景安, 祁倬立即爽快答应。 夜色浓烈,窗外逐渐起了风。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乔汐倚着窗台, 不断摁亮手机又关掉。 十点前, 那人又打了通电话过来:“乔乔,筹到钱后,我们先见一面,详谈下明天转院的事情。” “好。”乔汐不疑有他, 没有注意到电话挂断前对面的异样声音, “你来医院吧。” 挂断电话后, 她看了眼时间, 准备出门见祁倬。 一条短信却不合时宜地进来,仍是那人。 「乔乔,医院消毒水味道太重,爸爸实在受不了,到时候你就来这个地址找我。」 下面是一串地址, 离医院大概几公里。 眼看到约定时间,乔汐没办法, 只好花钱拜托隔壁床护工照看下爸爸,并承诺会尽快赶回来。 存下护工电话后, 她匆匆离开,小跑着赶去医院门口。 晚上十点,仍有不少人员在医院门口进进出出。 她特意等在人少又显眼的地方,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每次有人走向医院方向,都以为是赴约的祁倬,却每次都是失望。 他出什么事了?是金额太大吗? 还是一时找不到借款公司? 乔汐紧握着手机,掌心里细细密密全是冷汗。 她知道时间太紧,但她没办法,祁倬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 又过五分钟,乔汐实在等不下去,打开手机找到祁倬的电话号码按下拨通。 “嘟嘟嘟——”对面一直没人接。 祁倬失联了?是真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乔汐在医院门口焦灼地徘徊,不断重拨回去,“接电话,快点接电话……无论什么结果,只要接电话就好。” 少顷,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声音。 “乔同学。” 乔汐没防备,吓得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她回头,看贺知许舅舅家的司机边一路小跑过来,“乔同学,可算找到你了。” 他停在她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连同密码纸条交到她手里,郑重说:“乔同学,这是孙少爷要我转交给你的,卡里是你需要的数字。” 贺知许?他怎么会知道她着急筹钱? 乔汐讶然,没来得及细想,手机紧跟着一阵震动。 那人连发几条短信,催她见面。 “谢谢。”她愣了下,匆忙接过银行卡,“也帮我谢谢贺知许。” 没时间耽搁,乔汐点头示意后快步跑到马路上拦车,但今晚不知怎么回事,出租车少,路过的几辆上都显示有人。 她心里正着急,便看到司机开车过来,停在她面前说:“乔同学,我送你吧。” 看着空荡荡的马路,乔汐再没推脱,上车后报了短信上的地址。 司机边开往目的地,边还叮嘱说:“乔同学,今晚天气不太好,可能会有大风或者暴雨,你办完事情回医院可以再打电话,我来接你。” “嗯,谢谢。” 乔汐嘴上应承,却因记挂待会儿要谈的事情,并没往心里搁。 — 两人约定地方是一家小吃店。 这座北方城市夜生活并不丰富,再加上今晚天气不好,小吃店里便只有乔汐一个顾客。 她点了份最便宜的炒饭,在店里坐了十分钟,才看那人一挑帘子进来。 正巧赶上老板端来炒饭,他也不客气,径直拿起桌上的一次性筷子拆开,端着盘子大口大口地扒拉饭。 一连塞进大半份后,他撂下筷子起身去前台拿了听可乐打开,仰头一口气喝掉。 他吃得心满意足,将剩下的小半份炒饭推到乔汐面前,咧嘴笑着露出沾满烟渍的黄牙:“乔乔,筹到钱了?” “……嗯。”乔汐忍住生理恶心,将头侧到一旁回答:“在我同学那里借的。” “有多少?”他脸上笑意更甚,拎着凳子往乔汐方向挪了挪,“我借遍了周围朋友,实在借不到,现在全身上下只有这两万块……”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卡放在桌子上,“唉,杯水车薪,看来老乔没法转院了……” “有二十万。”乔汐看着他手里的银行卡,低声回答。 她有些庆幸地想,或许,是她和祁倬误会了? 就算是坏人也会有良心发现的一天? “二十万?”男人一愣,随即拍着大腿感叹:“太好了,老乔有救了。” 他激动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币丢在桌上,高喊:“老板结账!” 等待找零的空档,男人顺手收回自己银行卡,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二十万,他是打在卡里,还是给你现金?” 他靠得太近,乔汐刻意离远了些,说:“他给了我银行卡和密码。” “这样啊。”男人讪讪一笑。 等拿到找零,他回身,突然趁乔汐不注意扯住她胳膊,轻声细语地问:“乔乔,别怪爸多想,你确认过卡里真的是二十万吗?还是只听他一面之词?” 乔汐默默往回抽手:“没有确认,但我信他。” “嗨呀,你这傻孩子,必须要去确认啊。”男人明显松口气,紧攥着她手腕走出小吃店。 他站在马路上眯着眼寻找一阵,正看到斜对面有台自助取款机,便又拉着乔汐走向对面:“等转院后才发现钱不够,那就晚了,还是得现在就确认好!” 他说得好像确实道理。 因为担心爸爸,乔汐没往深处想,只看男人现在热心的模样,心里甚至短时间冒出过一丝误会他目的的愧疚。 或许在面对生死问题时,再坏的人也会保有一丝善意。 她暂时放下防备心,却没看到刚过完马路,走到自助取款机前,男人面相就变得有几分凶横。 他瞥了乔汐一眼,催促说:“快,乔乔,快去查查看。” “嗯。”乔汐应声,当着他面掏出银行卡,掀开纸条记住密码后便去插卡。 就在这时,男人左右扫视一眼,突然发难。 深夜街道寂静,起风后行人便更稀少,他看准时机,一个箭步上前,立即夺走乔汐手里的银行卡和纸条。 “这是我爸的救命钱,你要做什么?”乔汐当即怔在原地,看着空掉的手心,有些不知所措,“你不能动这钱!” 男人展开纸条看了眼,确认自己猜想无误后,笑着摆摆手:“反正老乔也没几天好活,你还不如先救救我。” “我也是没办法,他们逼得太紧了。说我再还不上账就要把我腿打折。” “本来想利用你病历骗老乔卖房子,谁知道他房子竟然是租的。”男人毫不掩饰自己龌龊心思,“还好你同学大发善心。” “你放心,我现在就去还一部分钱,剩下的我先借来翻盘,我最近手气旺得很,到时候能双倍还你们。” “你还在赌?”乔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赌了十几年,赌输了家,赌输了我,还不够吗?” 她站在原地凄凉笑笑,直到现在她才发觉自己错得多离谱。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相信一个赌徒能够回头。 “即使老乔不能转院做手术,这笔钱我也不会让你拿走。”乔汐攥紧拳头,突然扑过去抢夺男人手里的银行卡,“赌博就是个无底洞,你永远都无法填满它!” 可男人这么多年一直在过躲躲藏藏的日子,随时都在观察周围风吹草动。 几乎乔汐刚有动作,他立马弹开后撤一步。 随后,他利落翻越护栏,跑向马路对面,边跑边拦不远处行驶而来的出租车。 “乔乔,你放心,我会还你的……”他声音混进猎猎风声中。 乔汐在寒假锻炼过跑步,紧跟在他身后。 远处出租车越来越近,直到近前缓缓停下。 只差几步,她眼睁睁看男人挥着手兴奋奔向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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