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侧开视线,低声回:“我自己可以。” 她倔强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拿着爸爸照片摆在客厅里电视旁的桌子上。 为他上了一炷香,“爸,你放心,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看着照片上笑着的乔景安,她轻轻哽咽了下,才走到桌前吃面。 贺知许跟在她身后,也鞠躬上了一炷香。 乔叔,我会把乔乔当家人,保护好她。 他盯着照片,默默保证。 随后来到餐桌前,问:“家里有备用灯泡吗?我先把客厅灯换掉。” 乔汐摇摇头没说话,贺知许便准备下去买,一回身却看到她肩膀颤动。 她在哭? 贺知许动作微顿,坐在她身旁位置上,“乔乔……” “和我爸做的炸酱面味道很像。”乔汐哽咽着。 眼泪一颗接一颗掉在碗里,忍不住,也止不住,“圣诞节那天是他生日……” “早就说过,让他把愿望许给自己,他却年年都许给我。” 她攥着筷子,一连几天压抑情绪在此刻彻底爆发。 “是我害了他,如果他当初不捡回我,如果我没有那样糟糕的亲爸。” 乔汐看向贺知许,眼眶通红,“老乔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日子过,却要带着我这个累赘……” “是我没发现他平时的异样,如果那晚我回来,他是不是就会没事……” “我明明知道那个人脾气秉性,知道他回来一定另有目的,却还是相信他。”她低下头,有些崩溃:“老乔一定对我很失望,所以才连最后一面都没让我见到……” “乔乔,不是这样的,和你无关。” 贺知许轻声安慰她,“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乔叔经常同我们讲起你,他每次都是开心幸福地说你是他的骄傲,你的存在对于他来说从来都不是累赘。” “你看,他还教我做你最喜欢吃的炸酱面……” “乔叔肯定也想见见你,是他的病情让他没能支撑下去。” 贺知许看她痛苦模样,顿了顿又说:“如果非说有错,错在我。” “那天早上和你一起回来,我明明发现了异样,却没有及时告诉你,所以才会导致你没有见到乔叔最后一面。” “从医院离开后,我带人回来看过,地上有油和很多脚印。”他沉默了瞬,搭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攥紧:“警察说,有打斗痕迹,乔叔很可能不是无意滑倒,而是人为……” “护工说,乔叔那天曾短暂清醒过几分钟并一直盯着门口方向,如果是我亲自去送银行卡,或者我提早告诉你这件事,你是能够见到乔叔最后一面的。” “抱歉,我以为可以在不惊动你的情况下调查清楚这件事。” “乔乔,对不起,你怨我吧,放过自己。”
第59章 雨雾瓢泼 雨水滴答滴答落在窗台, 合着客厅里滴答滴答的秒表声。 良久。 乔汐低头看向碗里的炸酱面,勉强笑了笑,“贺知许, 谢谢你。” 她知道他那样说是在安慰她,是想她早点走出这件事。 但谈何容易,这个家的一点一滴都在提醒她老乔不在的事实。 炸酱面里混进泪水,已经变了味道, 又苦又咸。 可她还是一筷子一筷子地送进嘴里,像尝不出味道。 贺知许在旁边不忍心地看着, 温声劝道:“乔乔, 别吃这碗了好不好, 我再去给你煮一碗。” “没事,可以吃的。”乔汐轻声回他。 被嘴里面条噎到皱眉,仍没有放下筷子。 看她噎得难受,贺知许忙不再劝, 起身帮她去倒水。 走到厨房打开橱柜拿出杯子时, 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一个尺寸不适合放在橱柜里的盒子。 “是什么?”他愣了下, 取出杯子后, 拿出最里层遮掩的东西。 “乔乔,喝点水吧。” 拿着盒子走到外面,他先接了杯水放在乔汐面前,随后才仔细打量手里的盒子,“这好像是乔叔提早准备好的灯。” 他看着乔汐, 试探地问:“没灯不方便,我帮你换上吧?” “嗯。”乔汐默默吃着面条, 三两秒后反应过来,放下筷子说:“我帮你。” 贺知许拆开包装盒, 拿出里面的灯。 是很简单的款式,单个云朵形状,一个人就能拿上手换掉。 只拉下客厅闸后,他借着厨房玄关灯光在茶几上垫上几层纸,又在纸上摆上凳子,准备先拆坏掉的旧灯。 乔汐则在下面帮他扶凳子,她抬起头,看贺知许一点点拆除旧灯,心里不免泛起一阵感伤。 半年前,老乔就说要换掉这盏旧灯,没想到会一直拖到现在。 如今灯换了,他也不在了。 乔汐接过贺知许递来的旧灯,又将新灯递给他。 客厅里有些暗,她稍不留神,装新灯的纸盒就被扫落到地上。 两人都没有在意。 安装好新灯后,贺知许推上闸,按亮客厅的灯。 他走到茶几旁收拾桌上的纸,连同地上的纸盒一起捡起来,准备待会儿扔掉。 “这纸盒手感不太对。”贺知许怔了下。 借着灯光仔细观察手里纸盒,终于发现纸盒左侧的厚度超出其它侧边厚度。 他拿过桌上钥匙,用尖端轻轻划开纸盒左侧下端,里面东西瞬间掉在地上。 是各种证件,存折、银行卡,还有……房产证。 “原来都在这里。”乔汐苦笑了声。 她慢慢蹲下捡起几样证件,打开存折后,发现就在前几天有一笔大额款项支出。 “怎么会这样?”她微顿,忙打开房产证看。 上面户主名字清清楚楚写着:“乔汐”。 怪不得…… 过完年后,老乔催着她去办理身份证,说是高考要用…… 他为她买下这处房子,只为了在他离开后,她能够有个家。 原来那时候他就为她想好一切,包括告诉贺知许他们家里备用钥匙的位置,包括提早买灯回来…… 乔汐手指紧紧攥着房产证一角,直到将它攥得起皱。 “老乔真得太傻了。”她喃喃自语:“这些钱如果用来治病该多好。” 她就是一个捡来的孩子,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乔汐敛下眼帘,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缓了会儿,她才站起来,对贺知许说:“你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乔乔……” 贺知许看出她神色不对,想说些什么,却被乔汐打断。 “贺知许,我就是有点累了,想休息。” 她看了眼茶几上的备用钥匙,将它收好后又低声说:“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做傻事。” 随后,她视线落在玄关,很明显有送客的意味。 贺知许默了两秒,看向她时眸底神色担忧:“好,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走出门外。 拿起放在门边的伞后,他没有下楼,而是靠在墙边,意味不明地盯着从猫眼透出来的微末灯光。 雨势再次大起来,楼道里传进瓢泼雨声。 又过了几分钟,猫眼处灯光突然暗掉,紧跟着屋子里传来压抑痛哭声。 掺杂在这场雨中,属于她的哭声尤为清晰。 贺知许看着那扇门,眼神微暗,已经能够想象到小姑娘在屋里无助又绝望的模样。 他很想立即冲进去抱抱她安慰,但理智提醒他不能。 小姑娘特意支走他,就是不想让他看到她哭。 她拼力伪装坚强,他便只能装作不知道,等待她自己完全消化这件事。 — 昨晚不知哭了多久。 哭到最后哭累了,乔汐就抱着那些证件,睡着在沙发上。 醒来时,雨声停歇,天色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闯进客厅。 还未完全清醒,乔汐手机就收到一条短信。 她看了眼,是贺知许发来的。 「我买了早饭放在门口,记得吃。」 乔汐揉揉酸痛的脑袋,没有去拿早餐。 关掉手机后,她行尸走肉般走去卧室,又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贺知许很坚持,没有备用钥匙,便一日三餐都放在乔汐家门口。 乔汐一直睡了三天。 直到第四天,贺知许再次放早餐在门口,发现她依旧没有动过后,走上前刚要敲门,门就先一步打开。 乔汐一脸颓唐地站在门口,哑着嗓子对贺知许说:“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以后不用给我送饭了。” 睡了三天,她好像变得更加孤僻敏感,没给贺知许开口机会,便先关上房门。 整个暑假,她彻底屏蔽外界,睡醒了就翻两页书看,饿了就煮面条吃。 需要买东西或者丢垃圾,也是选择在深夜人少时出门。 朋友们都很担心她,贺知许特意搬来楼下祁倬家和祁倬一起住。 乔汐出门时间很集中,两人怕她出意外,每次她出门时便偷偷跟在她身后。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开学。 再开学几人升到高三,除了暑期缩短外,还增加了晚自习。 晚自习后放学时间较晚,坐公交车回家就要多走一条巷子,去另外一个公交站牌等车。 老乔离世的打击太大,导致乔汐开学后仍旧独来独往一个人,除了学习问题,在学校从不多说一句话。 就连贺知许等人和她说话聊天,她也常常保持沉默。 几人只好在晚自习放学时悄悄跟在她身后,陪她走过那条幽暗的巷子,再陪她一起坐车。 许是被这种状态影响,开学后第一次考试,乔汐成绩下滑很严重,几乎到了班级中等。 但奖学金发放是看上学期成绩,学校贴出的奖学金名单照例有她。 刚下课,同学们没去操场集合,反倒先围在奖学金名单处议论纷纷。 “太离谱了吧,这次考试成绩这么差,奖学金竟然还有她。” “就是,听说她家里出现变故,整个人变得更加不正常,这抗压能力也太差了。” “就这种抗压能力,还不如直接退学算了,反正这个成绩也考不上好大学。” “退学?真退了学,还去哪儿吊着学校男神啊,两个男神天天都跟在她身后打转,她算盘打得我在家里都能听到。” “哟,这是没家人,就赶紧发展男朋友吗?” “不得不说,卖惨这招真是高……” 周边一阵嗤笑,众人谈起乔汐,就像是在谈论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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